刚刚美味的排骨在一瞬间腐烂发臭,江秋凉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吐了出来—— 冰块里冻着的是半截手指,指甲修剪的很平整,末端揪着几根长长的头发。 江秋凉把冰块也放回了原位,装作一切没有发生,面无表情端着碗筷出来。 老陈吃得正香,咔嚓咔嚓啃着排骨,贺凡这个缺心眼往嘴里塞着酸辣土豆丝,一脸享受。 享受吧……等下有你哭的。 “两个房间,一个双人床,一个大床房,老陈一家住大床房,咱们住双床。”贺凡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左边那个房间,唐迟在那里,麻烦你了学长。” “没事,”江秋凉经过贺凡身边,想了想还是对吃得正香的贺凡说,“你要不先过来,有话和你讲。” “哦,好的。”贺凡扒了一口饭,“给我五分钟,很快就来!” 五分钟也够你吃的了…… 江秋凉一句话憋在喉口,看着老陈,话也不好说出口,只能淡淡点头。 打开左边的房门,里面黑乎乎的,几乎是一点光都没有。江秋凉猜测唐迟正睡着,轻声关上了房门,想要去摸索墙上灯的开关。 没有摸到冰冷的开关,指尖先触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江秋凉心里一惊,嘴巴被人捂住的瞬间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唐迟将江秋凉压在墙面与身体之间,呼吸纠缠。唐迟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他一只手捂着江秋凉的嘴,一只手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江秋凉点头,唐迟依旧一动不动。江秋凉这才想起室内的光线太暗了,唐迟可能看不见,于是用指腹在对方的手背轻点了两下。 指尖尚且带着寒意,触碰到的手背温暖,肌肤的触碰卷裹痒意。 唐迟松开手,江秋凉从压迫中滑了出来。 “现在是安全的。”江秋凉近乎耳语,“开灯不会被怀疑的。” 唐迟犹豫,最终还是准确地按下了灯的开关。 冷光从头顶倾泻而下,江秋凉把手里的碗筷塞到唐迟的手中。 “别吃。”江秋凉说完,先冲到房间单独的卫生间里,关上了门。 水声被开到了最大,江秋凉抠着自己的喉咙,好不容易进到口中的一点食物被强行吐了出来,他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任由水流声掩盖住自己微不可察的呕吐声。 直到江秋凉自认为所有的食物已经吐干净,扒拉着喉咙只能呕出液体的时候,他这才用水洗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脸,抬起脸。 镜子里的人长得很熟悉,确实是他自己,眼睛因为生理反应红彤彤的,衬得整个人憔悴而狼狈。 很好笑。 江秋凉对着镜子咧了一下唇,顺手关掉了水。 是他渴望获得温暖,是他怀念着可耻的味道,是他放下了警惕,所以他活该得知真相,活该吐到胃里发酸,活该露出这样一副罪有应得的模样。 一切都是活该。 身后卫生间的门被人拧开,唐迟端着那副碗筷进来,冷眼看着江秋凉。 江秋凉抹了一把唇角,不动声色收回了笑容。 唐迟没问他怎么了,甚至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他只是蹲下身子,一点点把米饭和菜往下水管里倒。 江秋凉看着唐迟的动作,皱了眉。 最后一块排骨太大了,唐迟用牙齿将骨头和肉分离,逐一扔了进去。 “很美味,”唐迟舔了舔自己的牙齿,意犹未尽,“多谢款待。” 下水道无声地回应着他。 唐迟站起身,走到江秋凉身边,却没有看江秋凉。他从洗手台上挤了洗手液,在掌心细细揉搓。粘稠在他的动作下变为白花花的泡沫,散发出一股清爽的花香。 江秋凉靠在墙边,灯光照不进他的眼底。 水流倾泻而下,洗去指缝之间的泡沫。唐迟抬眼,透过薄薄的一面镜子和江秋凉对视。 “怎么?”唐迟眼底冰凉,声音顺着水流滑进管道,冲到不为人知的角落,“你想要再吃一块吗?好可惜,我已经扔下去了。” 江秋凉没有搭腔,转身过去拧门把手。 唐迟的动作比他更快,几步抢占了靠近出口的有利位置。 门口传来了开门的轻响,贺凡伸了个懒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见没人,开始敲卫生间的门。 “该出去了。”江秋凉拧下门把手,门依旧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下移,视线聚焦在唐迟抵着门的鞋上。 唐迟的脚随意抵在门板上,不动声色抵消着唐迟开门的力道。 “这可不是什么绅士的行为……” “确实不是。” 唐迟的目光划过江秋凉的脚踝、小腿、腰部、锁骨。 江秋凉刚刚洗过脸,几滴水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一路蜿蜒,停留在了锁骨的凹陷处。 最随意的家居服,没有多余的装饰,光线照在白色的短袖上,依稀可见上身劲瘦的轮廓。 若隐若现,多了一份诱人。 唐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凑近江秋凉的耳畔:“绅士?在你眼里,什么样的才是绅士?” 呼吸撩过江秋凉的颈侧,像是一根狗尾草轻抚而过,带着轻挑至极的酥麻,引得江秋凉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唐迟上前一步,手臂舒展,姿势优雅地撑在墙壁和门板上,把江秋凉圈在墙角的方寸之地。 “这样?”他的眼中有藏不住的挑衅,逐渐逼近,挡住了卫生间顶上的灯光。 江秋凉还没反应过来几秒之内发生了什么,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先喧宾夺主钻进了他的鼻腔。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个人,可真无趣。”唐迟轻扯唇角,“明明想问的不是这句,话到嘴边还要维持该死的体面。” 江秋凉挑眉:“我问了你就会答吗?” “你不问怎么知道……” 唐迟话未说尽,瞥见江秋凉一双桃花眼中有很淡的亮光闪过,几乎是一瞬之间,唐迟停住了话音,左脚往后微微后撤了半步,与此同时,一道劲风闪过,唐迟整个人被极大的力道甩到了门板上,紧随而来的是喉头结实的压迫感。 江秋凉的左手卡着唐迟的喉咙,把他整个人按在了门板上! “我警告你,”江秋凉声音很轻,手上的力道却逐渐加大,唐迟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别和我耍什么花招,我不关心你是谁,你也别把以前的那些花花手段用在我身上。” 唐迟看着江秋凉。 一张脸线条流畅,眉目之间是江南水乡的柔和,甚至连眼尾都是没来及掩去的微红,眼中却是决绝的狠意,生疏的距离感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到周身被冰雪包裹的寒意。 明明是只通红着眼睛的小狐狸,偏要装成呲牙咧嘴的大老虎。 有意思。 唐迟举起双手,主动认错:“不敢。” 江秋凉松开掐着唐迟喉咙,活动左手的关节:“我这次用的是左手,下次用右手,不会手下留情了。” 真狠。 唐迟扭了一下脖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出一口气。 江秋凉伸手去开门,唐迟紧挨着他握住了门把手。 “你的问题,答案就一句话。” 唐迟在江秋凉冰冷的目光里伸出一根手指。 江秋凉松手,避开唐迟的触碰。 “如果是你,在一个随时会死亡的游戏里,队友从外面活着回来,你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你们在外面遇到了什么? ——有找到出去的办法吗? ——找到有用的线索了吗? 没有,他们什么也没有问。 “有人吗?学长!唐迟!你们在里面吧?”隔着一个门板,贺凡在外面敲着。 唐迟打开门,意味深长的对江秋凉抬了下巴:“夜深了,去睡吧。” ----
第10章 噩梦竞技场 卫生间的门由里打开,贺凡仍然保持指节轻叩的动作,猝不及防扑了个空,整个人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两个在卫生间干什么呢?” 唐迟扫了挡路的贺凡一眼:“你猜?” 贺凡挠头:“……我猜不到才问你们的啊。” 唐迟径直扑到在最近的一张床上,扯了被子盖住脸,透过被褥传来的声音沙哑而慵懒:“腰不舒服,别吵我。” 沉默。 贺凡的眼珠滴溜溜在江秋凉身上打转,偏偏不敢光明正大看,颇有些小姑娘的含羞带怯,看得江秋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秋凉一向分明,不会把对唐迟的不爽带到贺凡身上。 卡在贺凡开口之前,江秋凉赶紧打断:“今天摔了一跤,可能扭到腰了。” “嘶……”贺凡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秋凉绕开贺凡,房间里一共有两张单人床,一张沙发,江秋凉打开柜子,翻出多余的枕头被褥铺在沙发上,准备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贺凡殷勤地帮江秋凉抱着枕头,客套道:“学长这样不太好吧,你受伤了,要不我来睡沙发。” 江秋凉眼也没抬:“我睡眠不好,睡哪都一样。” 贺凡呵呵笑:“我也睡哪都一样,因为睡眠好。” 江秋凉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建议你先去把晚饭吐出来……” 贺凡:“挺好吃的啊。” 江秋凉铺好了床,拿过贺凡手中的枕头:“算了,不吐也行。你这几天别去看冰箱,晚安。” 贺凡:“……” · 关掉灯以后,黑暗在房间里流淌。 贺凡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很快呼吸均匀,陷入了梦乡。 唐迟那里没有任何动静,应该也是睡着了。 沙发有点小,江秋凉缩着腿,盯着天花板发呆。 很普通的天花板,刷成白色,看来看去都很光洁,翻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江秋凉的思绪逐渐被拉远。 回忆起这一天,恍然若梦,从自家遇到怪物,到小镇荒凉的街道,从沿街商铺里的八音盒,到旅馆着火的303房间……怪诞从未停止,不知从何时而起,更不知到何时终止。 明天一睁眼,是回到熟悉的卧室,还是继续在这个世界寻找通关的方法呢? 江秋凉发现,他其实也不是那么想回到熟悉的卧室,甚至从熟悉的卧室离开的这满打满算的一天里,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原来世界的自己会是怎样。是固定在夜里的某个时间?还是随着这里一起日夜交替? 又或者是自己回去,发现自己已经垂垂老矣,医生拿着一张薄薄的纸,跟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他说,你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了,尽早准备找个人把自己给埋了吧。 江秋凉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逗笑了,笑道一半,嘴角又耷拉下来。 他想起来,自己在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好像没有什么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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