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问赵小薇这一天一夜在哪儿:“自然点,别出声。” “嗯。” 外面的村民丝毫没有察觉轿子里是两个人的重量,他们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地抬起轿子掉头往回走,新郎家住在村子最高点,婚轿磕磕绊绊地上了石阶。 夜里一点月光都没有,只有村民手里的红蜡烛还有家家户户门口的红色灯笼照明,印得人皮肤都成了淡血红色,无比诡异。 倏地,轿子被放在了地上。 村民们散开,轮到新郎来到轿前,敲了敲门帘。 新娘走了出去,旁边的村民想要继续给新娘绑上竹竿,却见戴着白色面具的新郎大手一挥,似乎在示意不用了。 新郎上前背身,等待着新娘趴到自己背上。 从风吹起的红纱一角,能看见里面那张精致,但棱角过于分明的、属于男性的脸,没人发现新娘被掉包了。 新郎家的部署和村民家大差不差,只不过大堂上方是一个大大的囍字,下方横批“佳偶天成”,而后是一张茶桌,旁边坐着一对衣着朴素但胸前戴着红绸的老夫妇。 茶桌上除了茶,还燃着两支红色蜡烛。 死寂一片的村民终于有人开口了:“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老夫妇面无表情地盯着堂下的人。 “夫妻对拜!”做司仪村民声音陡然提高。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一阵阵热热闹闹的笑骂声:“看洞房喽!” 可闻酌透过头纱抬眸一看,周围的村民依旧一片阴森冷漠,没有一个人在笑。 “送入洞房!”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新娘要先独自送进洞房,新郎还得在外面喝一轮酒,但身后的新郎竟然跟了上来,白色面具下看不清神色。 村民们保持着距离跟到门外,就在那站着,紧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卧房里,木桌上摆着两杯合卺酒,闻酌没有喝的意思,直接坐到了床帘后,烛台上的红光印着两人的影子,随着风吹床帘而晃动。 新郎先是端起了桌上的合卺酒抿了一口,随后用指尖点了点另一个酒杯。 他掀开窗帘坐进来,没有揭开新娘的头纱,而是将自己的新娘放倒在床上,头纱扶过鼻梁,露出流畅的白皙下巴,还有色泽红润的唇。 门外的村民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依旧直勾勾地盯着。 新郎继续动作,解开了婚服的第一粒扣子,随后是第二粒,第三粒……胸膛很白,只是一片平坦。 闻酌一把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漠道:“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新郎握住他的手腕压在耳侧:“演到好戏开场。” 是席问归。 从上轿到现在他们从未给过对方自己是谁的暗示,但似乎都有种不约而同的默契,笃定对方会认出自己。 “真的新郎在哪?”闻酌无视他的动作,透着头纱和白色面具看着席问归的眼睛。 “扔棺材里去了。”席问归沾过酒的指腹抹上闻酌的唇,“尝尝,味道不错。” 面具下的眼睛依旧纯粹,没有任何情/色之意。 做完他就收回了手,继续按住闻酌企图攻击的手腕,他似乎对手腕的温度格外感兴趣,一直摩挲着。 “……” 新郎家外,一道红色的血迹溅上了红灯笼,颜色一点没有被烛光掩盖。 新一晚的屠戮开始了。 【叮——】 【“支线任务4:解救新娘”已完成,乘客闻酌、席问归获得积分奖励+50,再接再厉哟!】
第15章 李家村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见尴尬。被控制的闻酌无法去看手机,不清楚是什么消息。 席问归似乎知道他也解锁了解救新娘的任务,听到叮得一声吼说:“应该是支线任务4完成了。” 手腕摸够了,席问归又抬手,试图去碰闻酌眼睑下的红痣。 察觉到他意图的那一瞬间,闻酌就扼住了他的脖子。 “好凶。”席问归不带任何语调地说,“不可以碰?” 闻酌收紧了手。 “好吧,我不碰。” 席问归的体温很凉,和外面那些村民的僵冷不同,是同时具有活人柔软的肤感,又同时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红色的床帘外,门口人影叠叠。 闻酌屏蔽掉身上的人,尽可能思考着今天为什么会发生娶亲这一幕。 按照之前的推断,李家村的“七天”只是之前真实发生过的事件轮回,就算有所出入,也该和之前差不多。 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们在死了那么多人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办喜事? “想什么?” 被面具遮挡着,席问归的脸看不清晰,闻酌突然讽刺地想,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躺在这种地方。 他刚要掀人起身,门外就噗通一声,两个同时转过视线。 门口,一道人影冷不丁地跪在地上,缓缓倒下。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血溅得到处都是,门框上,甚至是往闻酌他们的方向飚过来,只是被浅红的床帘挡住了。 红色的斑驳给普通的床帘织起了一朵朵破碎的、猩红的花儿。 闻酌就要起身就去情况,却被席问归按了回来。 “滚!” “你救不了他们。” “我为什么要救他们?” “……哦。” 不用闻酌起身了,村民们一个个倒下后,一道宽硕的人影跨入门槛径直朝他们走来。 闻酌摸紧身边的手术刀,那人一把掀开帘子,浮现了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放开她!”对方握着一把滴血的钢笔,狠而麻利地刺向席问归太阳穴,闻酌手一紧,却见来人突然奇怪地顿住,盯着他平坦的胸膛。 席问归体贴地帮他拢了拢婚服。 对方察觉到不对,一把掀开闻酌的头纱,顺带还揭掉了席问归的面具,终于让这两人毫无阻隔的四目相对。 看清脸的一瞬间,来人猩红的眼神顿时凝固:“……你们继续。” 他身形胖硕,表情阴冷,脖子赘肉里的红色伤痕依旧清晰——是许久不见的鲁向南,又或不是鲁向南。 他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凌乱到了,立刻转过身去,麻木地重复了一遍:“你们继续……” 席问归很感兴趣地追问:“继续什么?” 鲁向南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眼看着都要跨出门了,闻酌突然冷不丁地来一句:“你是谁?” “……”胖硕的身影没回答,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等人走了,席问归问:“为什么这么问?” “放开。”闻酌冷道。 他刚刚是想去追的,但被席问归死死按在身下。 席问归慢悠悠地起身,周围全是红色,红色婚服,红色烛光,红色窗帘,本该极为艳俗,但却依然掩盖不了席问归身上那股清贵雅致的氛围。 闻酌也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乌黑深邃的、泛着点点冰蓝的光。 十年未见。 脑子里一片空白的身影在慢慢被填满,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轮廓线,到脸上细腻的微小绒毛——好像与十年前并无区别。 起身的时候,闻酌能看见他各个关节的活动,被细细皮肉覆盖的手腕,宽而有力的肩,还有修长极有骨感的脚踝。 如果做成标本,一定会是最完美的作品。 闻酌语气淡漠,接回之前的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鲁向南有问题。” 席问归摊手:“不知道。” “……” 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闻酌不想跟他废话,杜苓和费允笙比他先来新郎家,但都半夜了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打开手机一看,那两人的san值稳定,没有很大的浮动,鲁向南的san值依旧在反复横跳,越发说明他的不正常。 赵小薇因为获救,精神状态正在缓缓平复……倒是自己,san值已经掉到了80以下。 现在追鲁向南是来不及了,闻酌只能先观察新郎家。 副本应该不会出现无关紧要的剧情和线索,这个新郎家必然有问题。 他来到门口,村民们麻木地倒在血泊里,眼珠竟还随着闻酌的走动而咕噜转动。 死法和昨晚的大部分村民一样,都是被利器插入太阳穴而死,但伤口却从扁长变成了圆孔。 是因为原本作为手术刀的凶器被他拿走了吗…… 所以昨晚他碰到那个村民时看到的黑影,就是失去凶器的鲁向南?他手里滴血的钢笔便成了新的凶器。 鲁向南有问题在上一次见面时闻酌就有察觉,他是法医,见过的活人和死人一样多。 一个人即便是死了,也会保留着生前的秉性和特征,而鲁向南变化极大——先不说他身体上多出的伤口,但从消失回来后就再没自称过老子,也没爆过粗口。 最重要的是,这个鲁向南显然以为被绑来结婚的人是赵小薇才会过来,但那个真正粗鄙油腻的胖子会这么见义勇为? 答案显而易见。 现在操控着鲁向南身体的或许就是那只一直藏在幕后、曾经屠戮了整个李家村的鬼。 但占据了鲁向南的身体究竟是巧合,还是鬼必须要占据人的身体才能杀人? 闻酌面不改色地跨过一具具尸体,转弯时他回头看了眼,发现一身婚服的席问归就跟在自己身后。 他讥讽道:“不藏了?” 席问归摊手:“我没有。” 十年不见,隔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但无人问,便无人答。 来到原本拜堂的大堂,那对老夫妇歪头倒在了高座上,血流路过眼睛,落入嘴角,再低落到茶桌上,衬得红艳艳的囍字极其讽刺。 “有些村落迷信落后,有冲喜的习俗。”身后的席问归说。 闻酌皱了下眉,死了那么多人,不去报警,不想办法找凶手,第一件事竟然是娶亲冲喜?简直荒谬到极致。 走出大堂就是院落,和无数农村一样,厨房,柴房,茅厕,桃树……再加一口圆井,十分普通的场景。 但桃树下的泥土中,隐隐有什么东西突起。 闻酌弯腰蹲下,用手术刀将泥土拨开,看见了一截窄小的骸骨。 他瞬间蹙起眉头:“找个铲子。” 身后的席问归:“……我?” “不然?” 铲子不难找,旁边就是柴房。 闻酌接过就挖了起来,泥土下的骸骨逐渐露出全貌,不止一具——他看见了三只右手的拇指骨。 他对待死人似乎比活人耐心,将所有骸骨都挖出来后,便不嫌麻烦地一点点拼凑——最终拼凑出三副人骨,最高的那副骸骨还不及他的小腿高。 ——这是三具不同时期的婴骨。 再抬头看看这颗桃树,自古以来桃木就有镇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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