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地道逐渐开始出现分叉口,方向乱七八糟,不知要通往何处。 而暗处的血蚕似乎多了起来,藏在土壤深处的阵法,散发出的腥味愈发浓郁。 清心丹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只能走到这里了。”江采霜头痛欲裂,忍不住扶额,难以再往前半步。 三人原路折返,找到最近的阵法,传了出去。 重新回到地面上,江采霜扶着树,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用袖子擦去汗珠,“大同教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对抗血蚕阵的影响,不然他们根本没办法在里面自如行动。”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法子,所以在里面待不了多久。 “外围的地道通往道观,七十二座道观彼此相连。可若是往皇城的方向走,地道就跟迷宫似的,七拐八绕,不知道到底要通向何处。” 江采霜渐渐调息恢复,灵台清明了许多,“这一趟也不是没有收获,我感觉石室顶部的阵纹有些熟悉,回去说不定能想起来是什么阵法。还有,看那些血蚕流动的方向,我隐隐觉得,最终的大阵阵眼,应该在西边偏南的方向。” 只是从他们刚才所处的位置,再找西北偏南,还是有将近二十个道观。 他们没办法在地下久待,一个个查探,恐怕不是办法。 在地下布置这样一个庞大的阵法,难以想象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多少人手才能完成。 裴玄乌为了成仙,还真是煞费苦心。 回到王府,江采霜坐在满地的书海里,心神沉浸地翻阅王府收藏的道家古籍,还有师傅留给她的手札。 石室顶部的阵纹每一个都不一样,江采霜根据记忆,将今日见到的两个阵法画了下来。 画纸摊在地上,她翻阅书籍,查找有没有相似的。 翻了两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在一本残破的古籍里,找到了对应的阵法。 他们第一次所去的道观,大致在东边,石室顶部的纹路绘制的桃纹。 紧接着往西南走,下一个道观顶部的阵法,灵力运转的动向仿佛一只黄鹂鸟。 再往后,是鹰,燕,雷,云电,桐花,牡丹…… 江采霜一页页翻过,看到了七十二种罕见的阵法纹路。 而这七十二座道观和其下阵法的顺序,正是按照春夏秋冬,七十二候来排列的。 东方对应春天。南方对应夏天。 西方对应秋天。北方对应冬天。 怪不得道观按照“东南西北”的方向建造,怪不得不多不少,正好是七十二座。 七十二个小阵由立春到大寒,昭示着四季轮转,以及植物动物一轮又一轮的初生、生长、繁殖……正好首尾相连,循环往复,永不停息。 裴玄乌所用的阵法,叫“生生不息生灵大阵”,乃是极为繁琐复杂的善阵。 可他利用这样的善阵,行的却是戕害无辜的恶事。 今日他们发现的阵眼位置,大约在西偏南的方位,也就是对应秋季的某个候。 只要找到了这一候,便能知道阵眼的真正位置。 …… 临仙阁后山。 燕安谨半点没有阶下囚的自觉,懒洋洋地以手支颐,颇有兴致地仰头看天。 被派来看守他的是李均。 李均没有法力,但身体孔武有力,反应敏捷,正适合进这个压制灵力的山洞。 李均端着饭菜走进来,放到旁边的石头上,“你在看什么?” “坐井,”燕安谨理理袍袖,换了个姿势,“观天。” 李均顺着他的视线,朝遥远的山巅看去。 天雾沉沉的,厚厚的黑云笼罩,昭示着风雪欲来。 李均拎起茶壶,轻轻摇晃两下,往茶盏里倒了杯茶,“快下雪了,待会儿可有罪受。” 燕安谨修为被压制,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这雪若是下上一夜,从山巅的洞口飘下来,不知道他的身子骨能不能受得住。 “看天象有什么意思?” 李均动作一顿,好奇地看向他。 燕安谨并未看他,视线依旧落在遥远的苍穹,“我在看天上的神仙。” 李均放下茶壶,犹疑许久,朝着栅栏走了几步。 他来到栅栏边,顺着燕安谨的视线抬头看,可灰蒙蒙的天空,哪有什么神仙? 燕安谨一直仰着头也不嫌累,安静许久,才眨动乌睫,嗓音倦懒地道:“若是天上有神明,为何对凡间的苦难视而不见?” 李均瞳孔骤缩。 他握住栏杆,鹰隼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天际,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他眼中迸射而出的恨意。 李均没办法不恨。 凡人历经战乱,瘟疫,饥饿,欺辱,不公……百姓贫苦,生灵涂炭。 可那些神仙呢?却高高在上,不闻不问。他们享受着人间的烟火供奉,却从未向人间施舍过一分一毫的怜悯。 这样的神,有什么资格为神? 李均深吸了口气,松开握住栅栏的手,警惕地看向燕安谨,“说不定,天上根本就没有神仙。” “是吗?”燕安谨云淡风轻地笑着,“若从来没有神仙,那他裴玄乌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去云上走一遭?” 李均沉默。 “凡人只会把他们所见,所闻如实地记录下来。就好像《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没有一个不是真正存在的。既然这世上有神仙的传说,便说明有人见过,说明神仙当真存在。” 李均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那你说,为何神仙对凡间的苦难不闻不问?” “当你站在山巅,俯视大地之时,你能看清地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亦或是……一只被溪水淹没的蝼蚁吗?” 李均紧盯着他,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此刻站在这里,尚能为凡间生灵着想,忧心天下。 可若是将来站在了云端之上,还能看得见下方数万万的黎民百姓吗? 裴玄乌……他能吗? 燕安谨揉了揉酸痛的脖子,终于不再仰头看天,视线落回李均身上,“在下饿了,烦请李教主……” 李均冷冷看他一眼,回身去取刚才放在石头上的托盘。 他看了眼杯盏中的茶水,里面的药粉早已化开,不见踪迹。 李均抬着托盘出去,“这份冷了,我让人重新给你做。” 燕安谨优雅闲适地坐在困牢里,不见半分局促。 他一袭赭色长袍,俊逸的眉目温柔,扬唇浅笑,“有劳。”
第88章 第 88 章 ◎不能再等了,我们上山◎ 朝中忽然下了命令, 除夕当日,文武百官都要去临仙阁朝会。 江采霜得知此事,自然欢喜, “太好了, 我们的计划可以提前几日了。” 原本江采霜想着, 趁朝会时实施计划,冲进临仙阁,将燕安谨救出来。毕竟临仙阁如今固若金汤, 若不是朝会, 他们可没办法偷偷溜上山。 本以为计划还要多等几日,没想到裴玄乌先坐不住, 正好方便了他们。 担心时间紧迫, 怕来不及,江采霜当即便开始准备计划所需的东西。 她闭门不出,无人知道她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直到岁除那日清晨,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江采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提着手中的包袱, 去前院找到江重, 交到他手里。 江重提前一日,便和同僚约好,一同参加朝会。 到时候, 便能将这些东西分发下去。 江采霜洗了把脸, 领着林越梁武、银风和小虎子他们, 跟在朝臣后面,悄悄逼近临仙阁。 等朝臣们登上临仙阁, 正在偏殿等候之时。 江采霜和其余人守在山下, 她实在困倦得不行, 便靠着树眯了一会儿。 后来是被人摇醒的。 “白露道长,不好了,血蚕恐怕要孵化了!” 刚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着急的小虎子。 江采霜立马清醒过来,睡意荡然无存,“怎么回事?” “你看,血蚕的身体膨大,马上就要突破外壳跑出来了。到时候那些佩戴了血蚕的百姓,都会变成滋养血蚕的养料。”小虎子取出玉匣,里面躺着一条血绳。 凡人可能看不出什么区别,可他们修道之人却能感觉得到,血蚕已经在彻底苏醒的边缘了。 到时候,血蚕嗜血的天性,会让它们自发吸食无辜百姓的血气,直至将他们吸食殆尽。 小虎子急得团团转,“可我们还没有找到阵眼,这下可怎么办?” “别慌,玉匣中的血蚕,是用灵气滋养的,比百姓身边的血蚕苏醒得要快一些。我们还有时间。” 只是快也只能快上半日,根本争取不了太多时间。 江采霜原本打算,先想办法将燕安谨救出来,再与他商议如何破除阵法。 眼下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她必须派人去破坏生生不息生灵大阵的阵眼,否则全城百姓的性命,都会变成裴玄乌登临仙门的踏脚石! 可是阵眼到底在什么地方? 江采霜闭上眼,竭尽全力地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自己遗漏的。 先前那个道士所说,她要找寻的方位,就是她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白露道长,要不然我们先去东南西北那四座道观守着?我还是觉着,阵眼最有可能在这四个地方。”林越出声。 江采霜倏地睁开眼睛,“你喊我什么?” “白露道长啊。”林越愣了一下。 江采霜眼中的茫然之色褪去,心下恍然大悟。 对啊,她的道号白露,不正是七十二候中的一个吗? 如果她代表着最后要找的方位,也就是说—— “不,你们不用去这四个道观,你们去西南方向的虚阳观。” 按照七十二道观的排列顺序,虚阳观正好对应的是白露。 而它的方位,也与他们在地下暗道时,感知到的方向一致。 梁武不解为什么要去虚阳观,倒是林越细想了一番后,明白她让他们找的是白露候对应的道观。 阵眼会在这里吗? “我这就带人去。”林越答。 眼下,他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不如赌一把。 可他们的人手,跟裴玄乌的弟子相比,人数上根本不占优势。 江采霜忧心他们破坏阵法时会遭到阻拦,便在二人临走前,给了他们一个葫芦,里面装的是她提前灌入的丹火,关键时候兴许可以起到作用。 她想了想,又放出机关鸟给宋莺传信,托她带个口信给宋允萧。 若是宋允萧愿意帮忙,可以去西偏南十二里,龙渊山上的虚阳观。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江采霜不再顾虑阵眼的事,专心和其余人守在临仙阁脚下,等着上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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