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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是得先去杀了那帮贱货。”花清洛咬牙切齿地说道。 “毁了他们的戏台子, 不过不是先去杀了他们。” 情深不寿，叹时人不悟, 纵至迷心失行，仍道愿为她狂。 早有良知真觉，何须醉舞狂歌，一路浪荡为靠岸，到头来情到深处更无倚泊。 山树重叠处，风月朝空各自东升西落；夏花迷乱时，山云遮幕，人我自皆忘却。 未睡时竞口口谈醒，言言成错。 且说这李星禾被花清洛驱走，虽然仍旧是不痛不痒的皮相，举止间自也不少那失魂落魄。当着花清洛的面虽能遮掩一二，可当只剩自己一人时，便如那痴病发作一般，一路自言自语，痴笑犯傻，逞强中都是脆弱。如那傲挺的树被蛀虫一点点地蛀空了躯干，一缕刚动草茎的山风刚过，便噗通坠地。 那李星禾听这哄响不免心头一惊，愣神了片刻，方大梦初醒，缓了心头的那情深痴迷的魔障，不再胡言乱语，只一心朝着南山石处去了。 刚出茂密的槐林，正过了一处丛生的灌木，忽闻近处有异响，细眼看去，认清那额上的犄角，方知是乘黄那家伙。 本是眯着眼睛的乘黄闻有声响，忽地睁开眼睛，见是李星禾，遂安静地待他过来。 只恨不是下雨时节，幻不成人形说话，只能将那一肚子的委屈憋在心里。 近了那家伙跟前，抚摸其嘴旁的毛发，李星禾叹口气再道，“担心赵斯年呢。” 因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星禾并未发现缚住乘黄的那些藤蔓，纵身跃至这家伙的背上，躺在那绒绒的白毛上，再说一句，“我也在担心他呢。” 乘黄无奈，叹口气只静静地趴着。 月亮细着腰身，似是瞌睡的眼睛，漫天的繁星似雪，犹犹豫豫不肯落下。槐树的精灵伏在树干上，盈盈的绿光一直蔓延到灌木丛的这边。 不知何种草本的精灵似火，在林子里灼灼闪烁着，风一吹竞飞跃树梢，伴着虫鸣在林子里浪荡穿行。 草木的清香借着风，持续地浸染着整个天民国。 李星禾静静地躺在这庞然大物的身上，看着漫天星辰，闻百草清香，心头倒还释怀了些许。 总是记挂赵斯年，那磨人的情愫倒也不至于太磨人心性。 且说成衣局那边，众人听罢花钿的话，皆沉默半晌，花清洛蹙起眉头，尽是被扫兴的不甘。今日这花清洛这般反常，急躁易怒，除了心焦赵斯年的处境，自也为着李星禾的事难过。 花钿自当是习惯了花清洛这风风火火的脾气，不与她计较，余容在心头压着火，却也并不明说，略在语气间夹着些许的火药味。 黄环方才见证了花清洛与李星禾的争吵，私下里很是理解花清洛，说起话来愈发的小心翼翼。 见天色愈渐暗淡，黄环去取了灯来，暗沉沉地屋子里有了少许颜色。 听那花钿才又说道，“现在此处乱着，恐其中有不少神界的眼线，若是趁了机会生事，岂不是腹背受敌？现下赵斯年一行已在神界，我们何不安稳此处，以此接应也好，待到风波平息之后，你若再去，也少了些后顾之忧。” 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谁人不懂，只这花清洛一心记挂着赵斯年，难免着急。 看眼下这局势，花清洛那心中的担心又不好宣之于口，以免整得人心惶惶，遂她收敛了气性，再次寄希望于那青朔和玄丘，勉强地受了花钿的建议。 见花清洛点了头，便听花钿继续说道，“既这样，且先说一说这混乱的记忆，虽说是乱人心智，可这些恩怨的节若都打开，存在也就没了意义。” “要做的就是理清这些乱糟糟的记忆。”余容插话道，花钿听罢微微点头。 “说得简单，你来说说怎么清理？”花清洛白余容一眼，不屑道。 “玄机大概在这成衣局中，赵斯年能只保留住一个季节，定也能寻着法子只保留一条记忆。”那余容说道，四下环顾一番，视线停留在那东厢房的门口，“说不定就在这东厢中。” “这都是后话，我倒有一法子。”花钿说道，“去找孟婆神，她执掌着世间万物的记忆，只有从她那里才能知道那些曾被抹去的记忆为何会重现。”提及“孟婆神”二字时花钿负阴抱阳，好一副虔诚的模样。 “未必不是她跟官家的勾结。”余容担心地说道。 花钿摇摇头，负阴抱阳道，“孟婆神是最年长的女神，资历深厚，游离在神界之外，没必要勾结官家，且他们向来不睦，想罢这件事孟婆神也是蒙在鼓里，毕竟天民国在这天地间，只是巴掌大的地方。” “不是勾结又将如何，她也未必就肯帮我们。”花清洛冷笑道。 花钿抬手从发髻上取下烛阴簪，说道，“你且给她这把簪子，以此交换天民的记忆冢，拿到记忆冢，一切就好说了。” “你也肯，我倒觉得没谁的命能抵上你这好簪子！”花清洛斜视花钿，很是恼火。 “你不也说了嘛，一支簪子而已。”花钿笑道。花清洛仍要再说些什么，只见那花钿将簪子塞进花清洛的手里，再道，“我本不该取来，你就遂了我这个心愿，且这烛阴簪本就是孟婆神的旧物，她会欢喜的。”花钿再负阴抱阳，直叫花清洛再不好反驳。 且说这孟婆就在奈何桥孟婆庄，从成衣局后院过西角门可去。 花清洛听了花钿好些嘱托，终究嫌她啰嗦，也不作别便从西厢房进后院，再过了西角门，纵身跃进那丹河水中去了。 穿过那奔腾的河水，只见眼前红树蓝灌，蓊蓊郁郁，红艳的彼岸花如火升腾摇曳，自一座长桥处分成左右两片海，深蓝色的蝴蝶翩跹，摇曳游动，散漫自然。花清洛喜这大红深蓝的颜色，信步走着，上了青石桥面。正见这奈何桥五格台阶起一个平台，并于两侧护栏上起一尊雕塑，左男右女，恭恭敬敬垂手待侍。 奈何桥下云雾缠绕，不知几千万丈。花清洛不经意的侧脸朝那桥下看去，忽见云层中跃起一条硕大的鱼，朝着自己扑来，白森森地很是骇人。 花清洛心头一惊，唤了金梭法杖出来，只不等她挥杖反击，便见护栏两侧生出一道蓝色屏障，将那大鱼挡在桥外。 花清洛不再多做停留，匆匆过桥去了。 越往前面走去，雾气越重，不久那些个栏杆、桥面便皆辨不清楚，白茫茫的混沌比之黑漆漆地黑暗更骇人几分。 看不见脚下，每走一步都是心惊胆战。 花清洛自是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前方有微光晃动，飘摇着的橙黄一团，勾人心似的，催着人迫切地朝前方走去。 果然快至桥头时，雾渐渐地散开。 只仍旧蒙着薄薄的一层，辨不清桥头上立着的那两个小鬼是活物还是雕塑。 未雨绸缪，花清洛唤出了金梭法杖，仍扛在肩膀上，大步朝岸上去了。 未等下了踏跺，方才还呆立着的两个家伙忽朝这边扑过来，花清洛挥杖，便见牡丹花瓣纷飞着朝那俩家伙袭去。 不料，花瓣几重，丝毫拦阻不住那两个家伙。 眨眼的功夫，那俩家伙已至跟前，闭目仰头，贪婪地吸着气，朝花清洛身上扑来。 花清洛皱眉，厌恶地白一眼这俩贪婪淫贼，交出了傀儡替身，自己移步幻影，脱身去了。 那两个小鬼贴在那傀儡身上，贪婪地吮吸着衣服上的味道，两只煞白的脸在肩旁袖前吮吸过一阵之后，忽地睁开眼睛。 铜铃般的红眼睛似是袭着一团火一般，怒气四溢，再见那傀儡被两小鬼撕得粉碎，丢进一旁的忘川河里去了。 事毕，这俩小鬼便又闭上了眼睛，肃穆地立到桥的两侧去了。 沿着青石板路一直走，穿过蓊蓊郁郁的红树林，陡见一棵大树拦住去路，瞧不见边际的树干上留有一人身的门口，正上方悬有一方匾额，上书“孟婆莊”三个大字。 进了门，并瞧不见村落镇子，只听着人声嘈杂，却不见一人身影。越往里面走，光线越是昏暗。拾级而上，刚进一平台，便见石砖墙壁皆成了牛皮纸般的墙纸。 正好奇时，那墙面上竟显现出了人影，花清洛边走边看，正是自己生前经历，从出生到初入天民，眼前所现，皆是自己亲身经历。 一时看得入迷，也不觉自己身在洞中了，那些过往仿若昨日之事一般，可分明已是几百年的光阴去了。 旁观瞧完自己的一生，忽觉得神塑造人间，塑造万千戏子很是值得。 花清洛自不是纠结于儿女情长之人，看罢此生经历，只叹一口气，再无其他。
第90章 孟婆神 过了这悠长昏暗的走廊, 再上两级台阶，便进了一宽敞明亮的屋子，纵观四周皆是金银雕饰、雕梁画栋, 盘龙走凤中又都是盈盈灯火，四周墙角又悬着闪金光的红绸蓝缎, 好不辉煌。 屋子的正中央摆着一黑檀方桌, 上面放着一盏杯子，除方桌前后各置一凳子之外，再无其他。 花清洛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西侧有一门与自己进来的门对着，其余皆不见出口。 正朝那门迈了两步路, 忽听着有一女人圆着嗓子笑道, “贵客既然登门, 何不喝口茶汤再走？” 花清洛止步, 环顾四周, 并不见人影。 正疑惑之时，忽见从南边的墙壁中走出一个手持茶壶的女人，黑袍银发, 红唇白脸, 眉毛被剃得很是干净，只眉头留了两个黑点。 “你是孟婆？”花清洛问道。 那女人手持着茶壶坐到方桌右手边的椅子上去, 小心的斟了小半杯，这才又尖声细语地说道, “谁是谁不重要。”说罢便摆了请的手势，叫花清洛入席。 甚是讨厌这般做作装腔的模样, 花清洛白那家伙一眼再问，“老娘问你是不是孟婆？” 那女人再笑道, “谁是谁不重要。”丝毫不理会花清洛那渐上眉梢的怒气。 花清洛听罢再不肯搭理那矫揉造作的家伙，径直朝西边的门去了。 不料刚行至方桌前面，花清洛便自己坐到方桌前去了，手更是不听使唤的，去拿了那茶盏起来。 受这般摆布，花清洛自是怒火中烧，费劲地抗拒着那来自外界的意识，硬是将那茶盏摔倒墙上去了。茶汤浇灭了近处的一盏油灯。 那女人并不恼怒，只一抬手，便见那茶盏又回到了桌上来，那女人再小心地斟上半盏。 花清洛轻哼一声，再用那金梭指着那女人的脖子叫嚣道，“老娘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孟婆？” 未等这女人答话，花清洛忽听着身后再传来一女声道，“即是来求别人的，倒还敢用这份蛮横的语气。” 此声一出，眼前那持着茶盏的女人，忽幻化成一只黑猫，从凳子上跳下来。 花清洛跟着黑猫奔跑的方向转身，瞧着它伏身至一明艳女子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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