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诚道:“我还以为我们分手了呢。” 黄胜:“……” 半个小时后。 黄胜如坐针毡,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使劲地咳了几声,不太敢看对面的裴曜。 裴曜很诚心诚意地给他倒了杯茶,又很诚心诚意道:“没想到我跟幽采在叔眼里感情那么好。” “怎么拆都拆不开呢。” 叮嘱幽采连夜收拾包袱准备一走了之的黄胜又使劲咳了咳,捧着一杯热茶,装作听不到。 裴曜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叔,你给我句实话,你打算是带幽采去找鲤鱼精,还是打算带幽采一走了之?” 他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梗,轻声道:“你知道的,幽采不怎么会说谎。” “前几天我问他这件事,他连答都不敢答,着急忙慌地就跑了,连鞋都是跑到了半路才记起来自己没穿。” 裴曜笑了笑,看着茶杯里的人影慢慢道:“说两句谎话,耳朵都能红半截。” 黄胜心想可不是,要不然他也不会套话套得那么快。他捧着热茶,叹了一口气:“行,叔跟你说句实话,我本来就是打算带他去找鲤鱼精,找着找着指不定就忘记你了。”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类青年,还是没忍住道:“你跟幽采不一样。” “幽采是精怪,他这辈子的岁月漫长得没有尽头,可你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百年多年的寿命。” “到时候你走了,你让幽采怎么办?你也说了,他连谎话都不会说,又是赤子心性,到时候岂不是要记你一辈子?” 裴曜愣了愣。 黄胜:“叔也不愿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讨厌嫌,没半点好处,但要是现在不说,等到百年后,再说也就来不及了。” 他长长叹息道:“趁着你们现在没谈多久,迟早断开也是好事。你在人间不缺钱花,漂亮好看的人更是一抓一大把,等三五年过去,你们谈了新的对象,指不定连彼此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裴曜抿了抿唇,低声道:“叔,我不谈。” 他抬头,直直地盯着黄胜轻声道:“一百年又怎么样,他同别的精怪谈或许能谈很久,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是别的精怪不一定能爱他那么久。” “但是我能,我跟您发誓,我活多久,我就爱他多久。我是没有别的精怪活得那么长,但是我保证会比所有人所有精怪都更爱他。” 他的爱或许不能持续很长,或许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泯灭,但是会很宽阔,比世间任何人任何精怪都要宽阔。 “再说了……” 裴曜忽然咳了一声,小声道:“这世间上都有精怪,那有鬼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逻辑很无懈可击地自言自语道:“等我死后,我就变成鬼,我不去投胎,我就缠着他。” “大不了我托我哥的孩子多给我烧点纸,随便吃吃不饿死就得了。” “到时候等幽采死了,我就跟他一起去投胎,再拿香火蜡烛贿赂给阴差,让他给我们安排下辈子也在一起。” “最好同一天出生,然后住对门,再定个娃娃亲,叔,你觉得怎么样?”
第61章 黄胜抱着脑袋,神色痛苦,语气虚弱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太他妈敢想了。 裴曜跟做鬼一样缠着黄胜不停地问:“叔,你觉得哪里不行?” “不行的话我改改。” “但是做鬼都要缠着他这个是改不了的,叔你要是觉得这点不行,想让我改的话,我恐怕改不了。” 半个小时后。 黄胜坐在椅子上抽烟,语气沧桑道:“我活了几百年,也没见过阴差和鬼魂。你想得倒是挺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人死了真能成鬼,你能保证成了鬼后一定不会被阴差勾走?” “到时候你成了鬼被阴差勾走转世投胎了怎么办?让幽采守着你几百年等你转世投胎?” “到底是谁告诉你死后一定能鬼的?” 裴曜:“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 黄胜:“……” 他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虚弱地吐出三个字:“有病啊——” 这种大事是自己想就能想出来的吗? 难怪跟幽采谈了三个月才发现不对劲。 黄胜深吸一口气,将烟头摁在地上摁灭,语重心长道:“听叔的,这几天你也不要再找幽采见面了。” “这桩事过个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裴曜将桌上的两盆小盆栽揣在自己怀里,真诚道:“叔,我不找幽采。” “是他放不下孩子,天天要来看孩子,我拦不住,真拦不住。” “我也不想跟幽采见面,但是叔你知道的,为了孩子,我们还是得维持一下表面关系的。” “哦对了,这四个孩子还是当初叔你买给我们的呢。” 黄胜:“……” 他扭头就走,没走两步还能听到裴曜同他说下次有空再来唠唠,下次他再想一个跟幽采在一起的好办法,甚至还让黄胜也帮他一起想想办法。 要不然四个孩子有爹没娘的,怪可怜。 黄胜脑子一抽一抽的发疼,回到了农舍。看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两盆小盆栽,没忍住,化成为黄鼠狼气得挠了好几下竹制摇椅。 黄鼠狼一边蹦跶一边狂挠仰天长啸道:“诡计多端啊!” 怪不得幽采每天回来都高兴得跟牛犁地一样在床上到处乱滚。 天天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怎么能不高兴。 黄胜痛心疾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千防万防终究是没防住当初自己买的四个崽。 还染了个黄毛。 这不是更讨幽采喜欢了吗? ————— “我们要是被狂哥发现了怎么办?” 晚上九点,农舍里,趴在床上兴致勃勃逗着小盆栽玩的幽采立马抬头,不假思索道:“他不会发现的。你现在叫小王,他怎么可能会发现?” 裴曜帮他擦干头发,又慢吞吞道:“那以后回去呢?” 幽采又要爬下床穿鞋,被裴曜勾住了领子,随后一拉一环,轻轻松松就把人抱在了怀里,裴曜低头问他:“回去后你要走,带不带我走?” 幽采有点心虚,扭头东张西望,含糊道:“带、带的吧……到时候再看看。” 裴曜:“人很容易死的,幽采,我不在你身边,万一哪天死了怎么办?” 幽采立马扭头,伸手紧紧地捂住裴曜的嘴:“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不能乱说。” 裴曜低头,抬手握住捂着他嘴的手,偏头亲了一下他的掌心道:“我没胡说,每天都要死好多好多人。” “有出车祸死的,触电死的,火灾中死的,幽采,你不让我跟你走,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怎么办?” 他眨都不眨,面不改色道:“我跟你在一块高兴,医生说人高兴才能活得久,幽采,你让我跟着你,这样我就不容易死了。” 幽采嘀咕了几句,依稀能够听出胡说八道这些字眼。 裴曜依旧耍赖得厉害,低头用鼻尖去蹭幽采的鼻尖,低声含糊道:“带不带我去?” “带不带?不带的话你至少先亲我一下,我们好多天都没有亲一下了。” “亲一下好不好?抬点头,对,不要抿着唇,张点唇——” 交缠的吮吸声伴随着窗外沉闷的雨声一块此起彼伏,幽采被亲得很舒服,哪怕是在冬天,也都暖洋洋的,被含着唇瓣轻轻地舔舐,温吞得没什么攻击性。 他晕乎乎地睁开眼,看到裴曜低头,望着他笑。 幽采不懂对方为什么笑,脑袋有些热热的,问裴曜为什么笑。 裴曜不说话,只是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 准备回去的幽采怀里抱着一盆小盆栽,裴曜替他弄着卫衣的两根绳子,又替他将黑色面包服的帽子戴上,在他下巴系了一个结,低声叮嘱他回去小心点。 “看着点路,回去不要故意去踩水坑,要不要雨伞?” 幽采说不用,催他赶紧回去休息,自己能看清晚上的路。 裴曜将他送到农舍院子门口,看着幽采同一尾顺畅的鱼,嗖地一下就消失在夜色里。 裴曜呵出一口白气,转身碰见了一旁出来抽烟透气的宋疍。 宋疍抬头瞧了一眼幽采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裴曜,笑着道:“怎么回事,还没和好啊?” “天天晚上都要聊上一两个小时,结果节目都快录制结束了,你们还没和好?” 裴曜手骨有点红,偏着头没说话。 宋疍:“是他那边的问题,还是你这边的问题?” 裴曜安静了好一会才道:“他那边有些东西还没想通。” 宋疍笑吟吟摇头:“不对。” 他弹了弹烟灰,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我看他望想你的眼神,可不像是没想通自己喜欢你的样子,怕是其他的原因吧?” 裴曜嗯了一声:“是其他的原因,我对他而言其实是个意外,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里。” 一个精怪要说服自己同一个只有一百年寿命的人类在一起,这一步,给谁都不能轻而易举地踏出去。 更何况幽采化成人形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同类,人类或许会在他漫长的岁月里留下片刻痕迹,但绝不会是伴侣这样浓墨重彩的痕迹。 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意外。 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留下来的意外。 宋疍问他:“过后怎么办?按你这样说,岂不是不和好就要跟在他身后跑?” 裴曜笑起来:“跟就跟咯,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十年。” “只要他愿意让我跟着他,总会有接受的那一天。” “毕竟让我什么都不做,看着他去找其他人,说真的,这比让我聋了还要难受。” 宋疍摇摇头,叹息道:“你们年轻人啊……” 他能理解却又不能理解,能理解是因为自己也曾年轻气盛,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献给喜欢的人,只为了博喜欢的人欢心。 不理解是因为哪怕再年轻气盛,再喜欢一个人,他也从未生出要等上一个人十年的决心。 他向来是骄傲至极的人,出生富贵之家,天之骄子,从小众星捧月长大,任何东西都唾手可得,有什么人能够值得他赔上半辈子等上十几二十年? 这相当于把傲骨都得踩碎了,让自己成为遥遥无期的备选,等上十几二十年。 宋疍抬眼,看着漆黑夜色下的金发青年,同他神色平静地说这件事,似乎是早已坦然接受这件事,半点不甘心都瞧不见。 但裴曜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他少。 两年多没出新歌,宁愿被外界奚落耻笑,也不愿同外界透露一丝一毫耳朵曾经因为车祸出了问题的事。宁可被耻笑江郎才尽,也不愿讨要同情与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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