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很好的,不会像我一样爱吓唬你来玩的。” 解释了半天,章年终于理解了幽采口中的意思——两人只是单纯地对他好奇而已。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朋友,是裴老师吗?” 幽采认真道:“是他,他上次可能是不好意思,所以没跟你说话。” 这次他把章年给抓来阿不,带过来给裴曜看,裴曜应该心情会好上一些。 两个小时后。 裴曜拎着食盒,等着远处工作的幽采收工过来吃饭,屁股还没坐热,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就东张西望地朝他走来,然后紧张地停在他面前,磕磕巴巴道:“裴、裴老师好。” 裴曜皱眉,抬头看到章年像是鼓起毕生勇气,坐在了他对面的座位上。 刚坐下来的章年屁股还没坐热,就感觉到眼前带着口罩和帽子的裴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像又恢复了那天雨夜屠夫的阴沉气质。 章年:“……” 他一下就站了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裴老师,幽采让我过来跟您说说话。” 裴曜捏着食盒,脸色更加阴沉了,缓缓开口道:“他叫你过来的?” 章年点头,局促道:“对。” 气氛是死一样的寂静。两人谁都不说话,沉默地望着前方。 幽采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面如土灰的章年站在一旁,另一旁的裴曜面无表情盯着他。 见幽采来了,痛苦的章年立马找了个理由火速逃走。 幽采有点疑惑,扭头看着裴曜:“你不跟他玩吗?” 裴曜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你天天都在片场跟他玩?” 幽采挠了挠脸:“没有的,他好像有点怕我,可能是以前被我吓到了。” “他今天好像不怕了,跑过来跟我说话。” 说到这里,幽采又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没跟他说,我把他留给你,让他跟你说话。” “你总是一个人在片场等我,好多人都在对你指指点点。” “我让他来陪你说话,这样你就不像以前的我,总被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第28章 片场有不少人已经隐约猜出时常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青年是谁。 圈子里八卦流传得空气还快,即使没人敢当面谈论,但依旧有不少人会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回头偷偷去看片场远处等着人的裴曜,再压低声音小声跟身边小声议论。 幽采在某些方面很迟钝,但在某些方面有着堪比动物的敏锐,因此经常能听到很多人对孤身一人坐在远处的裴曜小声议论。 所以他把章年留给裴曜,让章年跟裴曜说话,这样裴曜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裴曜沉默,先是心都软成了一片,随后低声道:“你以前……经常被人说是孤零零的一人吗?” 幽采偏头,纯而黑的眸子里印出他的身影,点了点头。 他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低头玩着矿泉水瓶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呀。” 裴曜心脏忽然像是被大掌抓皱,扼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大掌松开手时带来酸楚的难受。 他家境优越,父母恩爱,家庭和谐,从小到大身边从来都不缺朋友陪伴,无论物质还是精神都十分富裕。 因此他无法想象幽采口中的一直都是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年幼的幽采也会是一个人吗? 上学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漫长又遥远的山路里吗? 裴曜唇动了动,嗓音却有几分艰涩,始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脏某一块钝钝地发疼,像是被生了锈的刀子来回磋磨,胸腔里像是有一股气堵着。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 平日在吃饭时时常会劝着幽采多吃几口的裴曜今天没了声,坐在座位上长久地沉默。 因为幽采后面对他说:“不过我现在认识了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幽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弯弯,带着点欢快和雀跃,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以后也没人说我总是一个人了。” 裴曜开始觉得自己卑鄙又恶劣。 他打着跟幽采做朋友的旗号,接近幽采,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纯粹,而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幽采接受他的接近再正常不过。 幽采以为的朋友,对他抱着并不单纯的心思。 他坦诚率真,会担心前来探望的朋友在片场孤独,特地委托了其他人来同朋友说话,把他这个朋友看得很重要很重要。 裴曜被钝刀子磨得发疼的心又跟着抽动了几下。 他偏头,看着正在慢慢吃着可露丽甜点的幽采。 精致食盒里的可露丽是经典香草朗姆味,小巧可爱,呈现枣红色泽,朗姆香味很浓。外层烤得薄薄一层,脆脆焦焦,内里柔软,一口咬下去口感很奇妙。 这家甜品的店主是蓝带烘焙师,每天慕名排队的人很多,甜点味道确实很好,就连一向不喜欢在外吃东西的幽采都难得多吃了两口。 裴曜长睫微微颤动了记下,内心有个声音冒出来,悄悄蛊惑着说就这样吧——就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在幽采身边,他不会懂那些弯弯绕绕。 就好像现在正在吃着甜品的幽采不会知道系着白色丝带包装的这款甜点是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买到的。 幽采只知道今天带来的东西味道不错。 幽采不会有任何的负担,同时也正因为不会有任何负担,所以他能够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幽采身边。 可裴曜还是觉得对幽采不公平。 他缓慢地从胸腔里压出一口气,长久地安静凝视着幽采。 倘若幽采有很多朋友,并不缺他这么一个朋友,那么他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幽采身边无可厚非。 幽采不会对他产生任何依赖,也不会对他毫不设防。 可如今幽采对他毫不设防,并且固执地认为有了他自己就不再是一个人,把他看得很重要。 他心思不纯,却抢占了先机。 幽采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努力营造出一副吃得很撑的样子。 实际上食盒也就少了三瓜两枣,跟猫食一样。 幽采却精神抖擞,以为裴曜没劝他多吃两口是因为他吃撑的伪装得很好。 结果一扭头,看到裴曜望着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出了一句:“幽采,我可能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他动了动唇,像是有些难堪低哑道:“我……其实心思不纯。” “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好。” 幽采怔住。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裴曜。 裴曜感觉到更加难堪了,薄唇抿得紧紧,好一会才狼狈地哑声道:“我说的心思不纯,是指我心里有所图。” “如果你介意的话,我……” 后面的话裴曜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喉咙艰涩地厉害。 他知道他这时候应该很绅士地对幽采说如果介意的话,他可以暂时地同幽采保持距离一段时间,直到幽采跟他相处没有负担了,这时候他再出现。 但这些话光是在脑子里转一圈,裴曜就觉得心里一阵钝痛,好像生了锈的刀子活生生在心头搅了一遍。 他怎么样都开不了这个口,只能狼狈地停住。 幽采愣愣地看着眼前浅灰发色的青年,片刻后,幽采忽然脸有点红,小声道:“啊,这样的吗?” 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有些红,扣着木质食盒的把手:“其实我也有点不好……” “我出山来找你,也有点不单纯的……” 幽采感觉到自己脸颊有些发热,为自己不单纯的目的感到不好意思。 他耳垂也跟着慢慢变红,小声道:“我出山前其实也没有一定抱有不单纯的目的,我知道的,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碰到合适的对象。” “但是……” 不是每一株花都愿意跟其他一株同类授粉的。 在山野里,还没化成人形的幽采只能通过热爱八卦的鲤鱼精口中知道裴曜这朵油菜花精。 那时他只知道裴曜这朵油菜花精在人类中很受欢迎,长得很好看,很多人都喜欢他唱的歌。 但山野中的幽采依旧想象不出这朵同类的形象。他伫立于山野之间,随着微风轻轻摇晃,迷迷糊糊地心想他的同类是一朵什么样的花呢? 是像鲤鱼精一样很厉害,还是会像他一样有些贪玩,总爱吓唬山野里的蝴蝶呢? 那会的他并没有抱着一定要跟世间上第二个油菜花精授粉的想法,只是希望自己找到第二个油菜花精,让自己不那么孤独而已。 但是裴曜很好。 幽采有时也会偷偷想,如果裴曜愿意跟他授粉就好了。 在幽采看来,授粉这件事无关情爱,只要被彼此吸引便可以授粉。 这个春天可能跟这朵花,下个春天可能就是跟跟另一朵花。 作为一株成了精的植物,幽采没经历过授粉,因此会觉得要经历了一次授粉才算是真正的成熟。 裴曜跟他是同类,相处起来又很舒服,像是晒太阳一样暖洋洋的,是个再好不过的对象。 幽采抱着这点不太单纯的心思跟裴曜相处,如今被戳破,脸颊发热,红晕蔓延了一大片。 五分钟后。 两个都说自己抱着不单纯目的的人坐在一块,双双不敢望向对方。 不远处,举着手机正在跟黄胜视频的苏安淡定道:“两点钟方向,黄胜,你侄子今天依旧发挥稳定,把裴老师脸弄红了。” “哦——不对不对!” 躺椅上的苏安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眼睛爆发出精光,发出一声鬼叫道:“天杀的,裴老师今天终于扳回了一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侄子脸红——” “两人抬头了!对视了!妈的——” “裴老师跑了!” “草,他把桌子给撞翻了——” “哦,裴老师没跑,他只是坐过去,坐到你侄子旁边,两人坐在一块了!” “我的眼睛就是尺!他们坐那么近绝对一伸手就能摸到对方的手!” 苏安精神抖擞地对着视频那头的黄胜解说,正激动地等着两点钟方向的两人即将擦出什么火花,结果下一秒就愣愣道:“他们坐在一块……弯腰收拾刚才撞翻的桌子了。” 十分钟后,片场简易的折叠小桌子重新支好,两人坐在一块,脸色发红。 半晌后,裴曜有些磕磕巴巴地道:“我、我……” 他吭哧吭哧说了半天,最后抬手,捂着发红发烫的脸庞,磕磕巴巴地小声说道:“我明天还给你送饭。”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幽采脸也有些发红,挠了挠脸小声道:“我吃什么都可以。” “对了,我对你目的不单纯的话,你会生气吗?” 裴曜几乎要昏头,心想他又什么好生气的——他简直是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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