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洁也没料到身边会多出来一个人,惊吓了一瞬后,整个人突然就顿住了,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到极致的脸。 黄丽娟霎时泪眼朦胧,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能和女儿相认的一天。她似乎想要靠近,又顾忌着什么,嘴唇蠕动了半天,终于抖着唇颤声道:“洁啊......” 她猛地扑上去,将女儿用力地抱进了怀里。 张心洁浑身一怔,眼泪夺眶而出,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镜默默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眼见有人朝这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他清咳一声提醒了他们。 并且告诉她们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三天后,他就会过来开启转生台,送黄丽娟去转世。 一人一鬼对他千恩万谢,便相携着回家去了。 dna对比结果很快出来,那具白骨的确是黄丽娟本人。虽然在精神科的张老头已经问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但张老太却意外的配合。 或许是有愧,或许是再隐瞒狡辩也没有意义。她将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杀害黄丽娟的时候她的确如之前所说的去走亲戚了。等她回来后,张老头已经将黄丽娟埋进了土里,并且告诉她对方已经离家出走了。 她虽然有些疑惑,但却更为生气。毕竟孙女还小,当妈的竟然就这样一走了之,实在不负责任。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张老头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杀了自己儿媳妇后辗转不安,平日里行动间也鬼祟起来。时不时趁人没注意就会去桃树下看看。或者借种菜翻土之际,悄悄往那片地上盖上更厚的泥土。 张老太越想越不安,却也没胆子去问清事情真相。然而没过多久,她便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行李箱,打开之后里面全是儿媳妇的衣物。 那一刻,所有的疑虑不安好像找到了源头。她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也许出走的儿媳妇早已经没命了。而凶手竟然就是她相伴了快一辈子的枕边人。 张老太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大半天,终于起身将箱子拖到了厨房,趁煮饭的功夫,将箱子连同里面的东西通通烧了个干净。 当天晚上,她破天荒头一回将饭烧糊了。 直到孙女放学回家后,她才从那种恍惚中清醒过来。而孙女见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回来没有。 那一刻,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拉着孙女的手坚定无比地告诉她,她妈妈走了,不会回来了。 她看着孙女伤心难过的表情,心口仿佛憋了一口气,堵得她几乎要不能呼吸了。 此后,她每天都要这样念叨一遍,不知道是说给孙女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仿佛说得多了,这件事就成真的了。 而渐渐地,孙女也不再询问妈妈了,好像这个人从来也不曾在这个家里出现过一般。 这件事在整个城中村都引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想到他们那么普普通通一个村子,竟然还能有这样一桩掩埋了十几年的命案。 张老头的儿子张楠很快也得到了消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也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很明显,他在某一天之后,突然离开了张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事情终于真相大白,新安市观察网也公布了这一桩案件的始末。这无一例外又引起了一波热度。毕竟之前大家就有所猜测,如今真相大白,网上都是唏嘘一片,将整个张家人都骂得狗血淋头。 包括那个看似无辜的张楠。 或许这件事他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也许早有预感,却无法证实,更无法去举报自己的亲生父亲。但他也无法再继续待在这个家里,从此一走了之,连女儿也不愿再管。 整个事件,张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隐瞒着,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杀死黄丽娟。 真正的受害者只有黄丽娟本人,以及她年幼无知的女儿。 三天后,沈镜又去了一趟城中村,他开启了转生台,送黄丽娟去转世了。 最后临走的时候,黄丽娟抱了抱女儿,笑着对她说:“闺女,妈妈要走了。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不要因为妈妈的事情太怨恨爷爷奶奶和爸爸,他们终究也是你的家人。顺着你的心走,别勉强自己,无论怎么样,要开心知道吗?” 张心洁哭得声嘶力竭,不停地点头,嘴里一直喊着“妈妈”。 黄丽娟最后感谢了一番沈镜,便眼含笑意地跳进了转生台,从此,永远离开了这个世间。 在最后那一刻,沈镜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珠。 都说母爱是伟大的,在这一刻,沈镜从黄丽娟身上看到了一个母亲对女儿最深沉的爱。 她难道不恨张家人吗?不,想必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恨。 可她为了女儿放弃报仇,在最后临走的时刻,又担心女儿从此孤零零活在世上,更担心她夹在她和张家人之间饱受折磨,痛苦一生。 所以,在最后的最后,她让女儿放下仇恨,只愿她余生平安喜乐。 案子进行的很顺利,证据确凿,现在只等开庭判决。 期间张老头的大哥来找过张心洁和张楠,希望他们能写下谅解书。 张心洁非常坚定地拒绝了,有许多人骂她冷漠,白眼狼,但这似乎都不再能影响到她。在黄丽娟下葬后没多久,就收拾了行李离开了新安市。连最后的审判也没再理会。 而让沈镜意外的是,张楠竟然也没签署。不过他到底怎么想的,沈镜也懒得再管了。 倒是胖胖一直纠结着,它扒着沈镜的衣领很是不明白。 “镜镜,我看那个张老太好像的确挺爱自己孙女的。可是她干嘛不说出真相呢?帮着隐瞒也就算啦 ,还一个劲儿给黄丽君泼脏水,不怕小孩伤心吗” 沈镜摸摸它的脑袋。 “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这样对他们张家来说更好呗。” 对于张老太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黄丽娟的死亡如果曝光,张家就算彻底毁了。而若是她只是离家出走,那么真正受到损害的也只是黄丽娟一人罢了。 孩子还小,迟早有一天会忘记她的妈妈。 当一件事侵犯到她的利益时,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来维护整个张家的和平,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就是人性啊,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不过这种事情就不用跟可爱的小猫咪详细说了。 这天下午,庙里依然热闹不已,香火气息萦绕在空气中,让沈镜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他给几名香客解了一会儿签,便坐到了树下歇凉。胖胖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敏捷地跳到了他的腿上,爪子垫在胸腹下,就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沈镜自然而然地开始揉捏它的背毛,由于他长期的抚摸,这片皮毛已经油光水滑,手感比当初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正沉浸在撸猫的惬意之中,忽地心神一动,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 他微挑眉,拍了拍腿上的大狸猫,胖胖不满地喵了一声,还是跳了下去,在地上撑着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沈镜从凳子上起来,拍了拍手掌,将大部分的香客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轻咳一声,朗声道:“诸位,这天就要变了,马上会有大雨落下来。今日城隍庙将于半小时后提前掩门,诸位若要进香还请抓紧时间。若有其他要事,也可自行准备好雨伞,切勿淋了雨水,伤风感冒。” 众人一听,顿时叽叽喳喳起来。大家纷纷抬头看天空,此刻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实在看不出来有下雨的征兆。 “沈大师,您是不是弄错了,我看天气预报没说今天要下雨啊。” “是啊,这太阳那么大,热都要热死了,哪里就会下雨了。” 沈镜淡笑不语,也不再多说,而是又去大门外通知了那些商贩,表示半小时后会下大雨,他们可以提前收拾了。 这些商贩都是露天摆摊,也没什么遮挡物。若是突然下起雨来,只怕会有些不必要的损失。 摊贩们乍然听到沈镜这般说,都有些发蒙,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一时之间也是有些踌躇。 沈镜也不劝说,转身就回了庙里。毕竟也算相识一场,他已经通知了,信不信全由他们,反正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现如今来庙里的不伐有随波逐流,哪里出名,人多就往哪里跑的,但大部分还是冲着沈镜和城隍爷显灵来的。 大家虽是半信半疑,但也知道沈镜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又见他开始收拾桌椅和一些容易被雨水淋坏的东西。 一些早已经进完香,正在庙里到处溜达的人便也和朋友们一起离开了。而还没来及上香的也抓紧时间去大殿跪拜,好在时间也不算紧凑,半个小时也差不多来得及。 香客们陆陆续续相携着离开了。外面的商贩见状,也不再耽搁,急忙忙开始收拾东西。 也不知什么时候,原本还烈日高悬的天空忽然飘了几朵乌云,将太阳遮住了,压得半边天都黑沉沉的。 刚从城隍庙离开不久的人见状,离家近的匆匆往家里奔去,远一点儿的立刻去买了雨伞,要么就近找了商场歇息躲雨。 不过一会儿,就刮起了狂风,吹得四周的树吱嘎吱嘎地摇晃。滴滴雨点从天而降,不一会儿,就跟下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只片刻功夫,地面就已经湿透了。 城隍庙前的商贩都大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沈大师提前通知他们,这会儿他们只怕要淋成落汤鸡了。摊子上的东西只怕也要损失大半。 众人都有些悻悻,直道沈大师果然算不遗漏。 这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徐五爷没什么事,跑去房间处理他的药材去了。 沈镜待在大殿里,慢腾腾收拾着香案上落下的香灰。 齐凌桥捏着他的簿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沈镜。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一问出口,齐凌桥也不磨叽了,摊开本子凑上来,“城隍爷您瞧,昨日有一信徒前来许愿,说是她刚满16岁的儿子前段时间进了医院,医生说很有可能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求到了您这里。” 沈镜眉毛一拧,语气有些不太好,“这种事情你为何单独说与我听?这世间因病痛住院,生离死别的人还少吗?若是每一个人都来求我,我都要去救治,那这天道秩序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沈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怀疑这人是不是他的什么亲戚。这是想走后门吗? 齐凌桥一梗,当即大呼冤枉。 “城隍爷,属下哪里敢徇私枉法。实在是这少年并非一般病痛导致的住院。我查过了,这孩子是个良善之人。他之所以住院,也是因为跳入河中去救一个溺水儿童。结果小孩救上来了,他却因为溺水太久,导致呼吸骤停,大脑缺氧,成了植物人。实在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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