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惩罚,远远超过了讨债的范畴。” 他剥夺了杂工身为“人”的尊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杀了杂工都残忍。 殿下没有打断晏清的话,反而是将他方才的话又细细思量一番。 “杂工受到的伤害不比失去生命少,再加上他家中还有一个患病的妻子。”晏清转头看着殿下,“如果杂工死了,妻子也活不下去。” 因为那样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渣搭上两条性命,任谁来了都觉得不值。 殿下依旧在思考,风枕眠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借着他的眼睛看向晏清,没忍住笑了一声。 “小阿晏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真可爱啊。” 而且,分析的很有道理。 “我明白了。”殿下不懂“情”字,所以不明白打手对杂工的羞辱意味着什么。 他再次看向底下吵闹的人群,抬手一挥,更改了自己的判决。 规则可以存在错误,但规则的存在不能是个错误。 “那就,改判他赎罪三年吧。”殿下轻轻开口,一道金色的流光涌入杂工身体中,“待他洗清罪孽,余生都不会再有痛苦了。” 这也是判决错误,他对杂工的补偿。 台下的青天将判决说出,吵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跪下夸赞青天。 “小风哥哥。”晏清抱着殿下的腿——他倒是想抱别的地方,但身高不够,“他们在夸你诶!” 殿下揉了揉晏清的脑袋,没说什么,风枕眠却是挺有意见的。 “小风哥哥?!”他盯着晏清,“你都没这么叫过我!” 他瘪了瘪嘴,心想自己以后一定要让晏清叫回来。 但忽然想到什么,心又沉了下去。 他……还能让晏清叫回来吗? 风枕眠忽然又有些迷茫了,之前曲清尧说,只要成了神,他就能让晏清他们回来…… 可现在看来,似乎在很久之前,他就是“神”了。 殿下的身份依旧是个谜,但他住在神界,应当也是个神吧? 风枕眠的思维逐渐跑偏,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小团黑色的雾气从人群中飞速略过,直直钻进了杂工的身体里。 “唔……”杂工捂着脑袋趴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 他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扭曲了一瞬,随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突然冲向了坐在台上的青天。 “你这个昏官!”他眸子里的黑色格外浓郁,表情也十分狰狞,“我要杀了你!” 风枕眠瞬间回神,看见杂工身上那团浅淡的雾气时,他脸色猛变,“污染……”
第二五七章 这个时代, 比风枕眠的时代至少早了几千年。 “居然……那么早之前就有污染了吗?”风枕眠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可如果污染那么早就出现了,又为什么在数千年后才开始泛滥?” 脑海中似乎有一层迷雾, 他窥见了一点答案,但并不完全。 也在这时, 一道莫名的力量落在了风枕眠身上, 将他生生从殿下身上扯了出去。 “不——” 周围的时空迅速扭曲,风枕眠拼命想要挣脱, 却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这个时空脱离。 “砰——”得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你终于回来了。”天恩看着风枕眠,眸色复杂, “我还以为……” 被卷入时空乱流的人, 很少有能活着出来的。 或者说,几乎没有。 “你先走吧。”风枕眠缓了许久才回过神,他头疼得厉害, 并不是很想说话,“我还要待一阵。” 他一直都没打算在那个时空多待, 偏偏在最重要的时间被弹了出来。 风枕眠想到污染就一阵心惊,他总觉得自己就快要触到真相了, “我忽略了什么?” 脑袋疼得和针扎似的,风枕眠按着额间站起,颤巍巍走到那条河边。 “喂。”天恩没忍住开口,“你短时间内穿越了太多时空了,现在身体属于超负荷状态……” 话还没说完,风枕眠已经割破手指, 血滴进了河里。 天恩愣了一下,“你不要命了?!” 他瞪大眼睛, “就算你有天赋修为高,可你现在也只是个凡人啊!” 穿越时空,是有代价的。 “嗯。”风枕眠回头看着他,脸色苍白,“我知道。” “知道你还……” “麻烦帮我给师兄还有学姐带句话。”风枕眠说:“我需要去做一些事情,让他们不要担心。” 河面的漩涡又一次浮现,这一次没等那股引力将他吸进去,风枕眠就自己跳了进去。 天恩下意识想阻止,但他慢了一步,指尖只碰到了一点风枕眠的衣角。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他咬咬牙,盯着平静无波的河面看了好一会,还是起身离开了,“风枕眠,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风枕眠感觉自己快死了。 天恩说的的确没错,穿越时空是有代价的,他的身体显然已经到达了穿越的极限。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真相就摆在眼前,这时候让风枕眠放弃,他确实做不到。 这一次的不适感来得格外强烈,风枕眠有种自己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搅碎了五脏六腑的感觉。 他重重摔在地上,眼冒金星。 “唔……”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风枕眠猛咳了几声,吐出口血来。 他脸色惨白,昏暗的视线一点点恢复光明,风枕眠瘫在地上,苦笑一声,“还是太勉强了啊……” 即使修为提升了不少,他如今依旧是肉体凡胎。 风枕眠摔在了一片陌生的地方。 四周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白色,但显然不是殿下的宫殿。 缓过来后,风枕眠撑着自己软绵绵的身体起身,朝外走去。 “不在殿下身体里?”风枕眠有一瞬疑惑,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时候,他又了然了。 他再次成为了看不见的虚影,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眠眠……”晏清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风枕眠回头望去,头一次看清了殿下的脸。 他们的确长得一模一样,但就像他和暴君有区别,风枕眠同殿下也明显不一样。 暴君看上去就很颠,殿下则是有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再加上殿下总是喜欢穿白衣,在配上他那淡漠的眼神,那种距离感就更强了。 不过…… 风枕眠看着殿下衣服上的斑斑血迹,皱了皱眉,“发生了什么?” 他这是穿越到哪个时空来了? “晏清。”殿下开口唤了晏清一声,“回去吧。” 他说:“你是生命之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世上第一只精灵。” 是理所应当的精灵王。 晏清在东方逗留了太久,也该回到自己的种族去。 “不。”晏清摇了摇头,他一直很听殿下的话,这还是头一次忤逆,“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回去的。” 他拉起殿下的手,那双手很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但现在上面也染上了不少血。 “眠眠,你在难过吗?”晏清轻轻开口,“亲手杀了宿年,还有那么多神……” 他几乎是屠了大半个神界。 “难过?”殿下咀嚼着这两个字,他知道难过是什么意思,但他依旧不懂“情”。 殿下低垂着头,“我不知道,但或许有。” 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可是晏清,不回去的话……你就无家可归了。” “神界已经没有神了,我也不会允许这里还有生命存在。” 西方的情况并没有比东方好到哪去,但至少晏清可以回到自己的种族。 那里才是他的家。 “我不会回去的。”晏清依旧坚定,那双紫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殿下,“我要同你一起去轮回。” 不等殿下开口,他又轻声且坚定地开口,“眠眠,你想体味‘情’,想成神重启轮回,我可以帮你。” 他往前一步,紫色的眸子亮晶晶的,“不管怎么体味,你都要渡情劫。” 殿下隐约猜到了晏清的打算,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惊讶。 “让我成为你的情劫,好吗?” 他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了自己对殿下的感情,也一直试图教会殿下什么是“情”。 很可惜,这么久了他都没能成功。 眼下殿下选择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堪破“情”字,他也绝不允许这份感情落在别人身上。 晏清盯着殿下,眸子里的暗色一闪而过。 他又不是什么很好的精灵。 殿下依旧思考了很久。 他想了很多东西,有过去,也有未来。 最后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好。” 说完,他抬手一挥,金色的华光将不远处的台阶击碎。 然后在晏清的注视下从那口井里跳了下去。 “???”风枕眠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画面就发生了转变。 他的身体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捂着心口喘息了好一阵才直起身来。 “为什么这段时空里,我只能当个看客啊?”风枕眠看着自己的掌心,很少疑惑。 周围格外喧闹,他仰头看了看,意识到自己是在人间。 “所以,他堪破‘情’字的方式,是来人间渡劫?” 那他现在也是渡劫的一环吗? 没等风枕眠想出来,就被不远处的画面吸引了目光。 那是,黑发黑眸的晏清。 晏清的长相并没有太强烈的西方色彩,当然,也不像东方人。 作为生命女神精心培育的种族,他的长相也更加偏向于神明。 这样惹眼的容貌,若是落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也是一种灾祸。 好在,晏清并不是普通人。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长相惹眼,于是在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就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各方面的那种。 有些觊觎他容貌的人知道他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主,只能歇下心思。 风枕眠盯着晏清看了几眼,终于是将目光落在了殿下,或者说殿下轮回的第一世上。 殿下投生在了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因为母亲在怀孕时伤了身体,他自小就体弱。 在这样一个靠劳动力生存的普通家庭里,体弱的殿下无疑是个累赘。 他在这个家里像一个透明人,做什么都会被嫌弃。 晏清看着小小的殿下被父亲辱骂,被兄长殴打,默默握紧了拳。 “忍住。”他警告自己,“晏清,不要破坏殿下的计划。” 可是看着殿下被欺负,他实在是很难控制自己。 于是偷偷的,在殿下看不到的地方,他悄悄揍了父亲与兄长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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