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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的紧紧抓住女鬼的手，深情款款：“小燕啊，下辈子还做我的妻子，咱俩还一块过！” 女鬼则已经泣不成声，伏在男的身上边哭边说：“那你要记住这条河，下辈子我们以这河为暗号，如果河边有个什么东西就好了，世间那么多河我们怎么分辨哪……” 两人一步一步挪上桥相互牵着手一起跳了下去。 余陌看了不免唏嘘，心中暗自替这两人叹息，可惜了，轮回司那边反映这辈子女人已经受了太多苦了，下辈子这个女人将会降生在富贵和谐人家，而男人不幸附在禽畜身上，怕是没有可能再续前缘了。 这样想着，他将目光转向河边，或许真的应该建个什么东西。 说干就干，等灏牵着绳子身后带了一串魂魄回来时，余陌已经指挥生前有过建筑经验的鬼开工了。 一群斗志昂扬神情亢奋喜大普奔的鬼聚在一起，边研究图纸边热火朝天讨论该怎么下手。 余陌悠闲坐在一边，品一口茶，赏一枝花，好不惬意。 “这是……在干什么？”灏慢慢走近余陌，指着鬼群问道。 余陌见他回来了便热情拉着他加入讨论：“我想在这里建个小凉亭，你意下如何？” “怎么突然想起在这里建凉亭了？” “这你别管，你就说这个主意妙不妙吧？” 灏若有所思，过一会儿认真回答：“可以，但是光有凉亭还不行，我建议安排个人手在这儿，比如专门消去魂魄记忆的，有些魂魄带着记忆去轮回了，在人间可没少编排我们，导致现在我们去收个魂魄费劲的很。” “你说的有道理，安排谁呢？”余陌在脑子里过着现在冥界所有的人，考虑揪出一个来，可每个岗位都是人手紧缺，哪还有剩余的呢？ 这时，跟在灏身后长长队伍末尾，有个人主动站了出来。 是个身着朴素的女孩子。 “大人，让我试试吧。” “你是谁？” “我叫泰媪……” ***** 凉亭完工那一天，所有的鬼都得到了一天优待，余陌允许他们返回人间再见一面自己的家人朋友，于是冥界就剩了三个人。 余陌依旧坐在一旁，懒懒地看着灏侍弄那些花。 泰媪不再是泰媪，真正的泰媪在人间时就已经死了，现在出现在冥界的是孟婆，孟婆适应着面前新摆上来的一口大锅，今后人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给予每个亡魂干干净净的新生。 灏察觉到余陌的目光一直在跟随自己，有些不自然却又有些窃喜，他直起身来问他：“你一直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余陌朝他一笑。 “……” 又是这样，这人总是莫名其妙。 “你身上那是什么？围着你好几圈了。” “……”灏没搭理他，以为又是逗他玩的，便弯下腰去继续自己的事。 然而他视线余光不经意一扫，发现了不对，仿佛有什么东西自地面正在慢慢升起。 余陌一下严肃起来，因为在他的视角，灏所处的花田，整片都泛着红色的烟雾，像是满地鲜血被蒸发一样，猩红色的空气徐徐上升，然后在中央汇聚。 “这是怎么回事？” 灏整个人扑进余陌张开的怀抱里，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感应到了生命，”余陌拥抱着他，“或许冥界又要来新人了。” 血红色花海花枝翻涌，上空凝聚的气息越来越浓，诡异幽香探进每个路过的鬼的鼻腔，令人心神痴醉。这片彼岸花是灏一手栽种，单独占了很大面积，渗透到人冥通道黄泉路上，又随着长在人界一部分。 不过说起来起初这花就是从人界来，只是被灏千方百计全都转移了冥界，又从冥界蔓延到人界。 许久过后，花海陡然生变，血红色气息盘旋着速度越来越快，不过几秒时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漩涡，一时间天地狂风大作，无数鬼魂被席卷吸入，哀嚎此起彼伏，视野里只剩下了红色。 余陌将灏护在身后，拥着他远离，随后自己果断闯入了血色包围中。 “主人！！！——” 漩涡中央根本站不住脚，余陌被吹得四方乱倒，但他在混乱动荡中看见了两缕光，一红一绿相互依偎着，在吸食进魂魄后逐渐壮大。 灏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等，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弱了下来，血红色雾气也在迅速消散。 “哇！阿姐，我们成功了耶！” “嗯。” 花海中央三道身影清晰起来，余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率先向灏走过来，他声音很轻地说：“我没事，你看，冥界又来了两个帮手，以后可以吩咐她们了。” “一个叫曼珠，一个叫沙华，是彼岸一体双生的妖。”
第99章 一缕残念 黄泉渐渐从冥界生分出来，整个魂魄轮回的秩序在彼岸疯长的冥界由两人建造起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许多许多年，每个人都在自己位置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地工作着，余陌在闲暇之余要么找等待轮回的魂魄聊聊天，要么就自己望着远方发呆。 “你在想什么？” 灏从余陌身后走过来，声音很轻地问。 余陌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去人间么？” “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你去哪我去哪。” “不，不一样。我没有家人、朋友，我去人间是因为要杀人，留在冥界是因为无处可去，但你不一样，”余陌转过头看着他，瞳孔中映出少年人挺拔的身姿，以及如雕刻完美无暇般的脸庞，“你从人间来，你有源头和归宿，原本你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成长、娶妻、生子，然后死亡、重生，是我将你拉上了这条路，你不怨我么？” 余陌说完后，灏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很认真地想这个问题，来往的魂魄熙熙攘攘，或悲叹自己一生不得志，或感慨拼死拼活到头来什么都带不走。 正当余陌以为灏不再回答而站起身准备离开时，灏开口了。 “如果重来一次，我希望早一些遇见你。” 余陌脚步顿住，愣了半晌，复笑了笑又往前方走去。 “真是固执。” 曼珠和沙华正在清点今日来黄泉报道的魂魄，见余陌朝这边走来，沙华便拿起手边刚从一个魂魄那里收来的东西递给他，黑色包袱包的严严实实，余陌外里扒开好几层才将东西拿出来。 “嚯！”他突然惊叹一声，引来不少正在排队等候的魂魄侧目。 那是一把刀，刀身暗流发亮，虎骨纹路凸起蜿蜒，缠绕着整个刀锋，而刀柄握在手心里微微硌手，不似普通的刀那样光滑，而是刻着复杂的螺旋花纹。 “这是从哪得的？好刀。”余陌拿着刀试了两下，破空时呼呼生风，一看就不是凡品。 “一下问到点子上了，”沙华有些兴奋地拉着余陌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这刀是一个魂魄主动交上来的呢，人间普通的刀剑是不会随主人带到黄泉的，这刀不一样，它是虎魄刀，是蚩尤的神器，故而才会阴阳两界通行。” 余陌了然点头：“那他想要什么呀？下一辈子荣华富贵天下第一？” “不，他想要留在冥界，替你办事。” “啊？” “不行。” 余陌疑惑问了一句，还没开口具体问就听见身后有道声音直截了当替他拒绝了。 灏大步走过来，劈手夺过虎魄刀，四周巡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站在沙华身后垂着头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看他气势汹汹一时有些发怵，头垂得更低了。 “哎，别那么绝对嘛，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余陌笑吟吟揽住灏的肩膀，语调很轻地劝说，随后他转头问沙华：“考核通过了么？” “通过了，而且全是满分，甚至和灏不相上下，如果能留下来的话是个好苗子。” “那就留下。” 余陌将刀从灏手里拿回来还给那人，问：“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眼谨慎地打量这个脸上带着诡异青铜面具的人，他的眼睛应该是锐利的，但有面具的遮挡反而看起来有些温和又疏远，颈间皮肤白皙，再往下完全没入素白衣着中，若是在人间倒像是某个隐居山林不问世事的得道仙人，只是没想到这人在冥界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冥王。 “温博。” 少年一本正经回答，而后他看着余陌的眼睛，低声但又认真地道：“我看得出来你不太高兴，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冥王这个高位，不如让给我？” 余陌和灏俱是一怔，没想到区区一个亡魂竟然如此口出狂言，灏当即就要动手，却被余陌拦下了。 灏不可置信地去看余陌。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怎么想当这个冥王，终日被束缚在冥界我早就厌倦了，不过你的野心倒是挺大。”余陌笑着推开灏，慢慢走近温博。 “想将我从这个位子上赶下来可以，不过得让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余陌！” 灏有些着急了，但余陌不容他劝说先飞身离开了，温博紧跟其后，两人向天落台方向去。 沙华拦住灏，说道：“你的心思已经越界了，如今余陌下定决心，谁说都没用，不如随他去，大不了你死皮赖脸跟着嘛，如果离开对你们都好的话，何乐不为呢？” 灏被狠狠一噎，脸色顿时红了一片，他以为伪装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瞒不住旁人，不过，或许沙华说的也有道理，离开冥界他的心思的确不用藏着掖着，不必受到身份制约，可余陌以何种形式离开呢？他怎么跟着呢？冥使的身份一旦确定，从此便与人间再无关联，若要强行打破阴阳之隔，唯有忘川河…… 可这么多年来，忘川河那么多魂魄，有几个成功了呢？ “你究竟是谁？” 余陌和温博站在天落台对角，彼此都紧盯着对方。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亡魂，不甘心就这样死了轮回而已。” 余陌嗤笑一声，揭穿道：“吞噬亡魂是要打入冥府十八门的，你不过是我残存在人间的一缕念想，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板？” 温博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有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但随即他又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你我本是一体，本该就共享这世间的一切，可你呢？你违背了我们降生的使命，你躲在这冥界像老鼠一样不敢再杀人间一人，甚至和一个人类不清不楚，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身后黑雾窜天而出直冲余陌，他凝眉望着对面另一个自己，似是无奈般叹了口气。 灏在黄泉等了很久，直到天边残血的落日彻底没入黑暗，余陌才踏过血红的彼岸花海慢慢走来。 “你……” 像是知道了结果一样，灏哽咽着再也吐不出一个字，他本能地冲上去紧紧拥抱余陌，浑身都在颤抖，像是要把眼前这个人生生揉碎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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