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 都说鬼是没有眼泪的,但此刻莫惊春脸上却流下了黑色液体。 “是惊春吗?惊春,你、你还活着?!” 张临安声线颤抖,自己撑起来靠坐在墙边,想要伸手触碰莫惊春却使不上力,好在后者一下扑上来,破烂的红色嫁衣畏缩在张临安张开的双臂,仿佛那就是最后归宿。 祝景灏收回蛟龙符,眉心的印记再次闪烁,他有些站不稳。 “怎么了?”曼珠走过来扶住他。 不料祝景灏像突然受了惊吓,一下甩开曼珠的手,“别过来!” 曼珠疑惑,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刚刚碰他的手臂也是冰凉一片,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就像握住了一块冰。 “唔!” 曼珠忽然小声惊呼,只一声便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唇。 “哎哟!”拱门上的沙华也哀叫一声。 余陌偏头看她,将后面吓傻了的三人用一点花粉迷晕过去,对老婆婆来说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然后问沙华道:“怎么了?” 沙华捂着头,咬牙切齿:“不知道,可能是屏障碎裂后遗症吧,头突然好痛!” “景灏和曼珠呢?”余陌眉心一皱,照往常来看,徒弟应该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才对,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两人身影呢? “对哦,阿姐去哪了?”沙华说着扶墙站起,向拱门下张望,“下面也没有人啊,真是奇了怪了。” “你们是在找那两个人吗?哈哈哈哈哈……”师小琴的声音从远处拐角处传来,她从张临安身体上离开了,回到了自己体内。 也是,张临安五脏皆碎,命不久矣,这样的躯壳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 莫惊春也抬眼看她,藏在黑发里的眼眸满是仇恨,连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他们去哪了?”余陌一字一句问道,双唇如寒冬霜雪,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师小琴冷哼一声,抬起手拔下发簪化作琵琶:“他们去哪我怎么知道,毕竟……” “人主大人的事情我可不敢随便打听。” 这一句话狠狠砸向余陌和沙华,两人俱是一愣。 然而就是这半秒空档,师小琴目光闪过一丝狠毒,周身黑雾腾空而起,眨眼间将余陌连同莫惊春全部裹挟在内。 余陌如遭雷击,先前在心底种下的可怕念头此刻疯狂破土萌芽,似乎之前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解释。 为什么新任人主从不露面,为什么他们所有行动幕后之人都能了如指掌,甚至先他们而行,为什么素未谋面没有交情的人主会突然送予他们能调动天下兵将的蛟龙符,以及……一个连阴司铃三成之力都使不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降服世间最强的蛟龙,还令对方心甘情愿听命于人。 如果……如果祝景灏真是,传说中的人主,那么这一切都不再反常。 “怎么会……”余陌喃喃道。 沙华则是完全震惊到说不出话,她脑海里对祝景灏的印象还是个单纯好骗,天天赖在师尊屁股后面的傻小子,怎么一夕之间,这小朋友摇身一变成了万人之上的主宰了呢? “不,仅凭她一面之词根本不可信。”余陌将乱七八糟的联想驱逐出脑海,指尖红线飞出,蓄力静待时机。 沙华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对!她一面之词,不能信!我要亲自问祝小朋友,或许……或许他和阿姐只是暂时躲起来了。” 红线千丝漫出,将龙泉送回余陌手中,他握紧了剑柄,毫不留情一剑斩开! 师小琴并不惊讶,她本来也没想用区区黑雾困住这几个人,相反,她要的,就是这种爆发力强悍的体质,尤其对方还是个冥使,她修的邪术恰好适应这种阴体。 琵琶怀抱在前,师小琴一副胜券在望,莫惊春尖锐嗓音长喊一声朝她扑去,瘆人长而尖的指甲瞄准脆弱喉颈。 然而,琵琶轻响,灵流震击,莫惊春被反噬栽倒,身上一丝黑气流出。 “你当真以为,我会对你毫无防备?”师小琴看蝼蚁一样盯着莫惊春,“我既然能狠下心来将自己分尸,那自然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你猜箱子上那些符纸是干什么用的?” 她嘴角慢慢扯出一个笑,鬼魅话语随着天雷一齐劈下! “别傻了,一个魂魄怎么可能会引来天雷?” “啊啊啊啊啊啊啊——”莫惊春被雷击中,登时翻滚起来,魂魄形体开始变得透明,快要维持不住了。 余陌混乱中悲哀地意识到,那人临阵倒戈了,现在是站在师小琴那边。 不过这边怎么样无所谓了,他现在满心满眼担心的是祝景灏,心脏处一阵钝痛,闷得慌,使他快要喘不上气,他说不清是怀疑还是气愤,总之,祝景灏让他非常不爽,等他找到了这个人,非要拷起来问个根底不可。 “惊春!咳咳咳……惊春……”张临安眼泪污血糊了满脸,爬着去找莫惊春,但莫惊春一直惊恐地逃避,他根本无法触碰。 “别过来!临安……我、我现在很丑,别过来……”她用手盖着脸不让张临安看到,直到背后退无可退才停下。 余陌转头对沙华道:“能感应到曼珠的位置么?” 沙华摇摇头,铃铛叮当几声,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姐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会出事,我再试试吧。”沙华说完将自己藏进了玉佩中,有玉佩的滋养她与曼珠之间感应或许会强一些。 余陌闭眼压下心底的不安,踱步到莫惊春面前,蹲下身用力拨开她的手:“一个被封在锁魂阵里的魂魄能修成实体也着实不易,你没有想到那人会突然反悔?” 身前魂魄与身后之人长着一样的脸,但两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场,张临安恍然大悟似的,迟来地意识到这些年自己干了多少糊涂事。 “原来……我一直都将小琴错认成你,可是、为何我一直没有发现?怪我,是我太笨。” 莫惊春摇着头,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但指尖接触到生人皮肤时,顿时冒出滋滋黑烟,她魂魄身形更加苍白。 余陌找出她的三生石,也近乎透明了。任张临安再不甘,莫惊春都是已故之人,收进三生石等待轮回是最佳选择。 但此举引起了师小琴的不满,她与那人的交易便是莫惊春魂魄,如今落入他人之手她无法交差,突然琵琶音泄,霎时如万千刀剑凭空刺出,余陌垂在身侧的红线还未动作便被崩断一截。 他不爽地回头看去,烦躁情绪达到顶点,于是顺手抄起遗落的一支箭,注入灵力旋身扔出! 琵琶音浪无形胜有形,一圈圈波纹荡开作保护罩。 但余陌的箭势如破竹,居然轻易就刺穿了屏障,刺耳的嗡鸣猛然响起,琵琶“砰”一下掉落。 “怎么会……”师小琴栽倒在地,又喷出一嘴血,难以置信望着琵琶弦上正中的利箭,弦丝染上血色,蜷曲着垂下。 不应该呀,他这支箭是奔着这把恼人的琵琶去的,不至于伤师小琴至此。 那这是因为…… “小琴,你我自幼长大,我以为我足够了解你,但是我错了,你野心太多终还是害了自己……”张临安目光空洞,踉跄扶着墙,余陌见状走上前,封住他的灵脉,使他延缓体内灵力运转,“我以为当年你是出于朋友救了惊春,可后来,你利用她对你的愧疚做了多少错事?!莫叔叔的死你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师小琴喘着粗气,狼狈至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事到如今,只要我将她的魂魄交予人主大人,我就成功了,到时我将拥有无上寿命,凌踏于万物之上,谁都阻止不了我!” 余陌听到“人主”狠狠一怔,这件事,难道那个幕后之人真的是祝景灏么? 不,说不通的,余陌忽而在杂乱记忆中寻到了一件事——阳渊城那次,龙泉认主,明明在他和祝景灏之外还有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还有他们被困在山洞出来时,那人藏在黑雾中,不可能是他! “噗——” 琵琶上又多出一滩血,师小琴也终于发觉出不对,她哑着嗓音却又声嘶力竭:“张临安!你给我的饭食……里面放了什么?!” 张临安嘴角勉强一扯,许是这个小小的动作又牵连到了内脏,他疼得躬下身,索性就这样仰躺下来,闭上眼睛安详地道:“一些文殊兰而已。” 文殊兰? 连余陌都是一惊,这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剧毒,一旦毒性深入肺腑,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你疯了?!!”师小琴不管不顾朝他爬过来,一把匕首抵上喉颈,他们挨得极近,两人满身的血腥味混合一起,分不清谁更浓烈。 “你也吃了,你……” “我也中毒了。”张临安云淡风轻说出这句话。 “疯子。你这个疯子!!” “小琴,我不想你再这么错下去了,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没了一缕魂呢?我只是在赌,赌你心里还有一点我们三人之间的情分。” “闭嘴!” “可惜,我赌错了……”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耳边只剩师小琴一遍遍吼叫,同样也慢慢平静,地上只剩一副还在升腾着黑烟的尸体。 她的魂魄,在这一刻被邪术反噬,灰飞烟灭了。 余陌叹了口气,本想从他们口中打听消息,没成想一个两个都抱着必死之心,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三生石又亮起一个。 他走到张临安身边,从他腰间扯出一个香囊,这香囊倒是藏得很好,即便张临安浑身被血浸透了,它也毫发无损,甚至没有一滴血迹。 “是这个么?”余陌问。 “是。多谢冥使大人。”莫惊春虚渺的声音从石头内传来。 这场闹剧以一个荒诞的结尾收场。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两道淡蓝色光团于他身上冒出,下面平地更有万千,凤鸟悉数收入青铜鼎中。 余陌拍了拍尘土,在拱门上伫立良久。 他想,祝景灏会在哪儿呢? 卷五:执念成狂 null
第79章 黑黢黢小奶狗(注:本章攻人... 冥界风平浪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余陌带着张临安和莫惊春刻意避开鬼多的时辰回来,一路上藏头藏尾,直到看着两人各自进了罪罚司才松出一口气。 然而返回途中还是遇到了冥王。 他和沙华一个站着一个垂头耷拉在奈何桥栏杆上,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和孟婆聊着天。 “婆婆,你的本名叫什么呀?”沙华脸上挂着肉眼可见的低落,脸颊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 “泰媪。”孟婆答道,勺子依旧不停,“沙华姑娘今天不高兴吗?” “嗯。” “这黄泉一安静下来倒有几分冷清。”孟婆和蔼笑着,似乎永远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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