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背部僵硬的直视墙面,不敢转动脑袋:“你也有那种体质?” “没有。” 朝简用拐杖碰了碰什么,陈仰垂眼一看,是一个掉漆发旧的打火机。 红色的,上面有“中华”两个字。 陈仰上学那会,刚学会抽烟的时候买过这种打火机,他记得是一块钱三个。 现在市面上估计很难见了。 朝简又碰打火机,直接推到陈仰脚边:“拿起来,带走。” 陈仰并不想。 朝简道:“快点。” 陈仰一听这个词,大脑就响起一级工作警报,他人都没反应过来,打火机就被他抓住踹进了兜里。 . 小店的玻璃门被推开了,有很轻的脚步声进来了。 陈仰把兜外面的拉链拉上,从货架那里探头,发现来人是那个提醒他脚上踩了泡面的雀斑姑娘。 她也是这次的任务者之一。 雀斑姑娘眼力很好的样子,一下就看到了陈仰:“啊啊。” 陈仰挥手打个招呼。 雀斑姑娘羞涩的理理两个小辫,垂着头走过来,又是一通啊啊啊加上手语比划。 陈仰不懂。 雀斑姑娘沮丧的挠了挠头发,踮起脚指货架上面的巧克力。 陈仰说:“你要?” “嗯嗯嗯。”雀斑姑娘小鸡啄米的点头。 陈仰伸手把巧克力拿下来。 雀斑姑娘两手去接,看一眼价格,从包里拿出相应的钱放在了收银台上,她歪头对陈仰笑得纯朴。 陈仰没摘口罩露脸,他不确定这个姑娘是不是新人,是不是真的哑巴。 况且她进小店的时机有点巧。 陈仰不是天真傻缺,朝简说他在这个任务里的运气不行了,他要更小心。 . 后半夜火车站里很冷。 一,四,五,九这四个候车室都有乘客,冻得瑟瑟发抖,又不敢出去乱走,只好给自己加衣服,裹成了熊。 这个时间点出来活动的都是老人,夜深了,鬼魅魍魉爱出没,有利于找线索。 陈仰在一个视角不错的地方观望。 长发男,老头,文青,还有不在他预料中的向东,从各个藏身地露面。 二十六人队,就六个老人,其他二十个全是新人,这比例远远没有陈仰以为的高,他觉得可能还有在新人里匿着的。 “画家!” 向东大步流星的朝长发男走去,强壮的臂膀揽住他。 长发男往手上戴手套,快餐店吃鸡腿的那种一次性的,他把每根手指都跟手套贴上,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喷雾喷在被向东碰到的地方,对他说了什么,蜡黄的脸很严肃。 向东发出一阵轻蔑的大笑。 陈仰很惊讶长发男是画画的,更也没想到他跟向东认识。 两人看样子是老队友。 陈仰不自觉的想去向东那打探,拐杖倏地打在他前面的地上,他的脚默默缩了回去。 “画家跟向东认识,老头跟文青认识,六人队,俩俩分了。” 陈仰说着,发现那四人分别从两个扶梯下去,目的地是一楼的报刊亭。 . “一楼就两个卖书跟报纸的。” 陈仰白天睡够了,这会精神格外饱满:“我们在二楼搜吧,每个候车室里面都有,虽然没楼下的大,纸刊也有不少。” 朝简道:“他们搜完一楼的很快就会来二楼,让他们先搜。” 陈仰没意见:“那我们?” 朝简扫视九个候车室。 陈仰说:“二三六七八这五个候车室里都没人。” 朝简没言语。 陈仰试探道:“你想去第四候车室?” 他们的车次是在那里候车。 朝简的目光停在一处。 陈仰望去,是第九候车室,K32。 这个车次本来是四个乘客,死了一个,就剩三个。 都是中年男性。 陈仰跟朝简过去时,呼噜声在候车室里缭绕。 三个中年人挤在墙边的椅子上睡觉,还盖着不知道谁的大花被,红红绿绿的很鲜艳。 “……” 陈仰关上门,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问少年:“候车室这么大,我们怎么搜?一把一把椅子来?” “砰” 朝简挥拐杖砸椅子。 那三个中年人立马醒了,哇哩哇啦的骂脏话。 “砰”“砰”“砰” 椅子被拐杖砸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巨大声响。 骂声停了。 . 中年这个年龄段,不论是哪个行业,都有一定的生活经历跟人生阅历,心性也相对来说能被定义为成熟。 老人跟新人的沟通工作,朝简是不会做的,要陈仰来。 陈仰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老人,试图跟这三个新人聊身份号,任务的死亡跟生存。 三人全程听故事脸。 陈仰的心里失望透顶,这个任务在误导大家,通过死的那个乘客给出了明显的安全漏洞,只要不出去,不记错时间,准时上车就行。 这样不怀好意的,粗劣的误导,新人们没发觉出来,提醒了还不以为然。 陈仰有点焦虑,火车站太大了,只指望老人找线索是不行的,还是需要新人们,人多力量大。 可是现在的危机感远远不够,新人们凝不起来,劲使不到一处,没有用,反而会干扰到任务的进程。 候车室一时都没人说话。 三个中年人眼神交流,他们其实觉得这个跟他们讲任务的年轻人不错,就是那个拄拐的让他们害怕,有暴力倾向。 “小兄弟,你跟你朋友是什么时候的车?” 陈仰看向问话的光头中年:“18号。” “那你们还早。”光头中年说,“我们明天上午就走了,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自己干,我们只想在这等车。” 陈仰生出一种无力感:“没那么容易,它们不让我们上车。” “它们是谁?” “鬼。”陈仰艰难的说出那个字。 候车室里像是徒然刮过了阴风,三个中年人都气愤的叫起来。 “小兄弟你干嘛唬人啊?现实世界哪有鬼!” 陈仰意味深长道:“这个世界是现实世界?” 三人都被问住了。 别人说是什么空间,他们也不懂,只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那些消失的乘客才在真正的青城站,他们要回去的地方。 . 陈仰庆幸三个新人没再问,再问下去,就该他被问死了。 候车的漫长时间里很危险。 只要找出规则,想办法不去违背,就能活到发车的时候。 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规则是什么。 要找,要推测。 陈仰想到自己在跟武玉说下个任务可能会有鬼的时候,她告诉他,必须遵守规则,也不要太相信。 就是说,遵守了也不是就能活着。 陈仰叹口气,要先推出规则,才能想后面的。 他望着少年阖在一起的眼帘陷入沉思,第一个任务是他获得任务有关,试吃的小面包块让他获得免疫。 不知道这个任务里,得到提示物的是谁。 哪个都有可能。 “打火机。”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一个激灵,他对上少年睁开的眼,那里面一片清明。 陈仰把打火机拿出来,拇指没忍住的一按,擦一下窜出火苗。 打火机还能用。 “这打火机……” 一个中年工人“咦”了声,没话了。 陈仰露出不解的样子:“怎么了,大叔。” 中年工人唉声叹气:“我就是想起了一个工友。” “三年前咱们青城站不是发生过一起恶性报复事件吗,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乘客,我工友就在里面。” “当时是八月份,我也在车站,我跟他一块要去占城复工,本来我们都在检票了,他啊,哎,” 工人粗糙的脸上涌出一抹悲痛:“他发现自己打火机丢了,就不听我的劝,非要回头去找,候车室没找到还下了楼,死在大厅了,最后就没赶上车。” “他那打火机就是这种的。”工人指陈仰手上的打火机。 另外两个中年人是看过新闻的,具体记不得了,这个内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过,都不能理解。 “打火机才几个钱啊,这种的就更便宜了,几毛一个。” “他闺女给买的,还刻了小字的。” “那真是……” 陈仰那年人还躺着没醒来,对这一事件不知情,他不清楚打火机有没有引来鬼魂,只看见候车室门外多了张人脸。 又是眼镜男。 这回陈仰没让他跑掉。 . 眼镜男叫孙一行,他说自己看不见鬼魂,只是偶尔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零食店有,候车室也有,都是来自打火机。 陈仰观察眼前这个瘦小的,好似一张纸片就能压倒的男人:“那你能感受到它们的性别吗?” 孙一行呆呆的。 陈仰又重复了一遍,男鬼女鬼,他比较怕后面那个。 披头散发,红衣飘飘,白衣飞飞之类的都恐怖。 孙一行对着陈仰黑亮的眼眸,迟钝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感受不出来。” 陈仰压下遗憾:“这没什么对不起的。” 他捞出保温杯喝两口水,前言不搭后语道:“你引我们去零食店,又来候车室找我们,是想让我们看到你的价值。” “你是想跟着我们?” 陈仰是意外的,新人也不是都没脑子,选择站队是正常走向。 只是没料到这人会选择他跟朝简,敢自己找过来。 这个举动可是一点都不简单,既要勇气,又要具备胆量跟智力。 男人的心思被当场戳穿了,瘦削的背一颤,又窘又难为情的红了脸,他耷拉着发量告急的脑袋,摆出了一个祈求的姿态,小心翼翼的:“可以吗?” 陈仰瞥自己闭目养神的搭档,见他没反应,就道:“可以。” “你感受到鬼,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孙一行受宠若惊,讨好的对他笑:“谢谢,谢谢你们,我会的!” “他好像没有恶意。”孙一行怯怯的看一眼打火机。 陈仰把保温杯盖子盖上,没有恶意也是鬼啊。 好在那鬼没让他看见自己,他的心理建设维护起来,稍微轻松点。 . 朝简一醒,孙一行就从陈仰旁边的椅子上起来,抱紧他的公文包,挪到不远也不近的地方缩着去了。 陈仰歪向朝简:“你让我拿出打火机,不是为了引出孙一行,是给那个工人看的吧。” 朝简划开手机屏,干净的指尖翻动几下,将手机侧转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朝简在去车站的路上保存的截图,两张,都是同一个人,底下还有采访。 截图里的就是那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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