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出院后就没想再跟武玉碰面,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一个是与社会脱节的无业游民,一个是职场人士,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如今多了个身份号,摊上随时都会死的任务,更是连谈情说爱找个人过日子的想法都没了。 . 武叔得到想要的答复,一时也是感慨万千:“早早,你是好孩子,学习好又懂事,将来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出事也是因为晨晨,叔都知道,就是你婶婶她……” 没往下说,他叹口气:“哎,以后有困难就跟叔说,叔能帮的都会帮你。” 接着话锋一转:“对了,小玉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她知道了会来找你的,那孩子没你懂事,你……你在她犯糊涂的时候提醒着点。” “叔,你放心吧,我会的。” 陈仰一再保证会祝他那个小青梅幸福,并且保证在她找过来时不会由着她胡来,才把武叔送走。 活着就离不开人情世故。 陈仰因为这个牵扯到陈年旧事沧海桑田的小插曲,有点累,不怎么想出门了,更是生出了活在任务世界也不错的微妙念头,一闪而过。 . 门还是要出的。 陈仰压下恹恹的情绪,空着手出去,采购一圈大包小包的返回。 张琦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陈仰正在往新买的大背包里放东西,一看是他的电话,连忙停下手里的活接通。 “琦哥?” “老弟,果然是你!”张琦高兴的哈哈笑,“我手机落屋里了,回来见到一未接来电是陌生号码,寻思可能是你打的,没想到真是。” “怎么样,出来后是不是觉得跟社会没脱节,都跟得上?” 陈仰咳一声:“这个先不提,我想问你个事。” 张琦还在笑,很好说话:“你问。” “我能去看李跃吗?”陈仰说,“我想去一趟康复院,有些话我想自己跟他说。” 张琦来一句:“那是哪个?” 陈仰的呼吸窒住了。 . “木字头,下面一个子,跳跃的跃,李跃。” 大白天的,自己家里,陈仰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他是我的主治医生。” “说什么呢,午觉没睡醒还是怎么跟我开玩笑,” 张琦吃着什么,声音模糊:“你的主治医生一直是孙文军,哪来的李跃。” 陈仰耳边嗡嗡响:“那是我记错了,不是我的主治医生,是其他病房……” 张琦说:“整个A区的医生就没有姓李的。” 陈仰呆呆的坐着。 那头的张琦见半天都没声了,他担忧的对着手机大声喊:“怎么了这是?老弟?喂?喂!还在不在?老弟?” “没事。” 陈仰抿了抿发颤的唇,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也颤:“琦哥,你在康复院吗?我想过去找你聊聊。” 张琦也没问聊什么,猜是这老弟刚出院,思想建设没做好,家里又没人能帮他才找的自己。 “我这会调班在外头办事呢,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等我忙完了就去你那。” “好,你先忙。” 陈仰发完地址就枯坐在椅子上,背包也不装了,眼神失焦,整个人犹如泡在冰水里,身上的体温持续下降。 . 傍晚的时候,张琦拎着两篓子水果来了。 陈仰换下了汗涔涔的湿衣服,把按照记忆画出来的李跃给他看:“琦哥,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琦摇头:“没见过。” 陈仰不说话了。 张琦凑着瞧了瞧,画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老弟竟然还有这手艺,他好奇道:“这谁啊?A区的哪个病患?” 陈仰脸白得不像个活人。 琦哥是A区保安,怎么可能不认识李跃这脸。 张琦关心的说:“老弟,你气色怎么这么差?” “没睡好。”陈仰费力牵动了一下脸部肌肉,“琦哥,你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忙活,你不用管我。” 张琦看他这样,真怕他走两步就昏厥过去。 . 陈仰刚被张琦塞了个橘子,就“嗖”地一下跑去房里。 “老弟啊,你这是做什么,慢点!”张琦紧张的,老父亲的心又冒出来了。 陈仰从房里出来,手上拿着《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 “琦哥,你还记不记得,这本书是谁在我出院的时候,送给我的?” 当时李跃把书送给他那会,张琦就在走廊上面,伸脖子看了,还跟他点头打了招呼。 然而张琦却说:“这不就是你自己的书吗?”
第21章 现实 “我的书?” 陈仰被什么冰到似的哆嗦了一下:“你是不是记错了?” “怎么可能。” 张琦正色道:“这是你刚送进康复院那会儿, 重伤昏迷期间就攥在手里的,你平时宝贝得紧,有个家伙想偷来看, 结果被你揍了一顿, 这事还是我管的, 我哪会不记得。” 陈仰有种又进了任务世界的错觉,他把书放到桌上,颤抖的手放到桌子下面,指尖又冷又僵。 李跃成了不存在的人, 送给他的书成了他自己的,还多了段不该属于他的经历。 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琦不是张琦? 还是说, 是他不对? 难不成他在康复院待出精神方便的疾病, 李跃这个人是他幻想出来的? 不会,不可能,李跃一定是真实存在的! 他也没病。 陈仰死死掐住手指不让自己露出异常, 眼睛无意间飘到暗灰色的书皮上面。 ——《量子论之意识与世界的关系》 这个现实世界有没有可能是…… 肩膀被拍,陈仰骤然回神,一张惨白的脸看着张琦,瞳孔还是散的。 张琦神色紧张:“老弟?” 陈仰遮住眼睛摁了一下,手掌往下搓了搓脸, 哑声道:“其实我是做梦梦到了一个叫李跃的人, 是我的主治医生,为人很亲切,我跟他在康复院相处的很好,我出院前他送给我一本这个书。” “我把梦跟现实搞混了,一时没掰扯清楚才问你的,现在没事了。” 张琦没放心, 心里反而更沉重了。 他认为这是陈仰的社会关系太单一,回到家没有亲人陪着,只有灰尘满满的回忆,还要面对邻居们异样的眼神,昔日玩得好的小伙伴跟同学也都断了联系,那种孤独感更深了。 于是陈仰就给自己想象出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这样不行,长久下去人就病了,还是要尽快融入社会。 张琦从红色塑料袋里拿一个橘子剥开,笨拙的开解道:“我有时候也会这样,睡多了,昏了头,过段时间人醒了就好。” 陈仰笑笑。 . 张琦语气随意道:“老弟,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陈仰微怔,出院前他想过,没想出结果。 出院后没顾得上想。 现在这个问题冷不丁砸到头上,陈仰脑子里是空白的,不管任务世界如何,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毕业好几年了,没工作经验,不好找。” 张琦把剥好的橘子给他:“你说说你的要求跟想法,我帮你留意留意。” 陈仰看了眼手里的橘子,再抬头看面前的老好人,老父亲,良久回以一个真诚而温柔的笑容。 “琦哥,你像我姥爷。” “咳咳。”张琦被口水呛到了,握拳抵了下他胸口,“你小子真是,我还不是记挂你。” 陈仰吃着橘子笑,自己康复治疗期间没人探过病,出来没人接,亲朋好友哪个都没有。 从昏迷到醒来,再到痊愈,这三年多全靠匿名人士赞助医药费。 张琦是怕他过不下去。 这样一个安保人员,不意外能在康复院A区获得一致好评。 张琦一心要陈仰安定下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非要问他工作方面的打算。 陈仰说他没有要求。 大学本科文凭不怎么值钱,隔了几年再拿出来,就更便宜了。 有个事干就行。 . 张琦问完工作还没走。 陈仰有种不太妙的感觉,成家立业是捆绑在一起的,后者说了,前者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张琦就十分自然的唠起来了:“老弟啊,我在你这个年纪,小孩儿都已经在我媳妇肚子里啃脚丫了。” 陈仰:“……” “橘子挺甜,水也多,琦哥是在哪买的?” 张琦不为所动:“我有个表妹……” 陈仰打断道:“琦哥,你出来是办什么事?办完了吗?” 张琦三十出头,也就比陈仰大几岁,却进入了“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的催婚家长心态。 “家里有个人,不好吗?” 陈仰认真的说:“暂时不需要,我自己都没过明白。” 张琦跟他大眼瞪小眼,瞪得眼都干了,服气道:“算了算了,等你想找了再跟我说。” . 聊了会,张琦接了个电话要回康复院。 陈仰把他送到门口。 张琦搭着门槛,斟酌着说:“老弟,我觉得你跟昨天出院的时候相比……” 陈仰不动声色:“怎么?” 看了他一会,张琦伸手扫过他头顶,爽朗的大笑道:“感觉长高了,你在康复院里总是弓着背,耷拉着个脑袋,我都看不出来你有一米八,现在看着有了,哈哈。” 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希望是往好的方向走的。 . 陈仰关上门,脸上的轻松敛去,他走到桌前翻开那本书。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又倒着翻,一口气翻了十几二十遍,没有任何发现。 书又被放回了陈仰的房里。 陈仰发了会呆,去妹妹那屋,坐在书桌边摆弄她的高中书本。 挺厚一摞,要还活着,现在读大二。 陈仰拉开对着自己的三个并排抽屉,里头除了灰,就是些零碎物品,弹珠,纸板,笔芯,头绳,糖果纸……什么都有。 这姑娘有爱收集垃圾的癖好。 陈仰拿起一个纸板甩到地上,又拿起一个,斜砸过去,“啪”一声脆响,没打翻。 纸板都打不好了? 陈仰一言难尽的试了几次,终于把地上那个纸板翻了个边,他捡起来捏在手里转转,不像是资料或课本撕下来的纸折的。 倒像是什么故事书上的纸。 陈仰想起答应阿戊的事,就把纸板丢进抽屉里,起身出去拿手机申请了个微博号“奶片”,用故事的方式完成对他的承诺。 写完浏览了一遍,又读了读,改掉错别字就发送上去。 整个过程里,陈仰的心情很平和。 似乎那些经历都是杜撰的,自己就只是一个说故事的人。 陈仰关掉微博接着发呆,很想找个人讨论现实世界的离奇事件,那种欲望比下午醒来还要强烈,他再次拨打赵元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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