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泡泡糊在了文青脸上, 他把口香糖卷一边,手一个劲的指着朝简:“装的,装的装的装的!” 陈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眼呼吸悠长的少年, 对文青投过去一个眼神,你别吵。 文青捶捶胸口, 一副“我太难了”的憋屈样。 对了, 刚才他说要靠一下,朝简就诈尸了,很会护食。 那他现在继续, 朝简肯定还会炸。 到时候他就当场拆穿。 文青按耐不住的翘起嘴角,喔嚯,我真缺德。 “吧唧吧唧” 文青嚼着口香糖,视线瞥向枕着陈仰腿部的少年,眼底是算计的小兴奋, 从第一次见的时候, 他就从这家伙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很显然,他们都经历过一个有意思的幼年期跟童年期。 朝简又与他不同。 那种不同让他明白,朝简的少年,成年也有意思。 不像他,少年期的某一天以后就变得很无趣了,他为了给自己找到活着的那股劲, 那可是废了一番苦心。 总结起来就是,朝简这个人活得比他有意思。 现在的朝简竟然还有了目标跟方向。 这真是让人不高兴。 不高兴的文青往陈仰的肩头靠去,还没挨到就被推开了。 “热死了,别过来。”陈仰说。 文青夸张的西子捧心:“帅哥,你……你你你双标。” 陈仰觉得最后那个词耳熟,向东也说过,当时他怎么回的,现在原封不动的照搬:“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文青听得想笑,孩子?抛开看不透的实力不说,有血腥气这么重的孩子吗? 年纪轻轻的,就跟爬过尸海似的。 正常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除非是失去理智,把畏惧跟忌惮那两种情绪给忘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家伙拄着拐,也没人敢明目张胆欺负他的原因,顶多就是心里暗搓搓吐槽,面上不交好不对敌,不管不问,选择性的屏蔽。 人的本能是最强防御。 文青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朝简的左腿,下次再遇到,“残”腿就能走了吧。 到那时,防身的东西不再是拐杖,那会是什么? 文青很老派的把手往西装袖口里塞了塞,用村口老大爷唠嗑的语气问了一句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他会使刀吗?”文青问。 陈仰怔了下:“没见过。” 文青拖长声音“哦”了声:“我认识一个人,他很会使刀。” 姓靳的靠美色能玩一波,要是在任务世界找到一把刀,那更无敌了,杀僵尸的场面堪比大型文艺演出。 砍的都是同一个部位,不差分毫。 摆得还整齐,一个接一个,间距跟方位一模一样。 强迫症晚期选手。 陈仰见文青一直瞅着自己,他无语的往下接:“会使刀的那个人是任务者?” “是啦。”文青邪笑,“只要你多活几个任务,你会遇到他的。” “啊,他姓靳,也有张艺术品脸。” 陈仰没当回事,后面的事后面再说,这个任务都还没搞定。 腿上的少年侧了侧身,脸朝里面,虚虚的贴着陈仰。 高挺的鼻尖几乎蹭上了陈仰的睡衣。 陈仰嫌少年的呼吸太热,喷过来还痒痒的,他把人的脑袋往后面推了推。 手掌触碰到一片干燥,没什么汗。 少年的脑袋又往回转,他的后脑勺在陈仰腿上蹭蹭,一条手臂横在了自己眼帘上面,浅色的唇微抿。 呼吸均匀。 “这都不醒,睡得还真沉。” 陈仰萎靡的打了个哈欠,他也困了。 文青看得直咂嘴,陈仰是不是有个弟弟妹妹,当大哥当惯了,潜意识里把朝简放在弟弟那一栏,以为那是家和万事兴,哥哥弟弟一家亲,他怕是只知道这世上有姐弟恋,不知道还有个年下。 啧。 弟弟的弟弟比哥哥大。 陈仰听到咯咯咯的鹅叫声,他一脸黑线:“你在想什么,表情那么诡异?” “我是在想,你玩……” 文青嬉笑着把“火”改成刀,问陈仰喜不喜欢玩。 陈仰剥了片口香糖丢进嘴里,清凉的味道让他稍微提起来点精神:“我不喜欢刀,我喜欢小东西,钉子铁片什么的。” 文青眼睛一亮:“我也是。” 他对陈仰伸出右手,用自己的左手握住:“那我们是朋友了。” 陈仰:“……” 这人靠自己就能演一个世界。 . 日落前大家挖出了女尸的骨骸,在拼图上,那个位置是右大臂,他们挖到的却是她的一截躯干。 实物跟拼图不对应。 看来只有把它挖出来,才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 枯燥的挖沙子工作成了抽盲盒。 多了一分未知。 然而并不刺激,更不激动。 “还是按照原来的顺序挖,沙子里的东西和拼图上的对不上就对不上,我们自己心里要有个数,手机还有电的可以拍下来。” 陈仰说:“拍尸骸暴露出来的画面就行,记下对应的位置。” 没人拿手机拍刚才挖的躯干。 死了的,个人物品都跟着尸体一起消失了。 活着的七人里面,只有赵元,张劲扬,摄影师,文青四人有手机。 赵元的电量不到10%。 张劲扬还有15%。 摄影师因为职业病,总是控制不住的拍照,手机早已关机。 文青很少拿出手机,电量未知。 赵元见大家都不行动,他只好按开手机,快速拍下照片。 “哥,”赵元凑到陈仰那里,“按照顺序,我们接下来要开始挖女尸的左手,左小臂,左大臂。” “那就挖吧。” 陈仰挨个看每个人疲劳过度的脸。 大家的体力接近透支,人手还在不断减少。 雪上加霜。 可是不挖又不行,残缺的拼图都已经找到了,只差碎尸。 全挖出来,肯定会有突破。 他们还要快。 浴场的白昼跟黑夜都在缩短,有什么要来了,那种致命的紧迫感由不得他们放慢挖尸进度。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不用陈仰细说。 . 大家挖了一会就日落了。 这是浴场的第三个黄昏,和前两个一样美。 陈仰拎着大袋子看天色。 “帅哥,栗毛,明天见。”文青勾上赵元脖子,赵元被他拽得腰直不起来,“放开先,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我俩的帐篷是挨着的……唔,你敢用手肘撞我,智障校草,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你死定了。” 陈仰目送那两人吵闹着进帐篷,他抽了抽嘴角。 昨天这时候,文青让他把袋子给自己,这回又不管了。 完全随着心情来。 朝简低头看陈仰:“药给我。” 陈仰把塑料袋里的药片拨出来:“昨天夜里铁铲在文青的帐篷里,外面是没了挖沙子声,但还是有人死了。 “鬼把人引出帐篷,不是非得让他挖沙子,铁铲有别的用处。” 朝简拿一粒药片咽下去,他取下挂在陈仰手腕上的大袋子:“挖出所有残肢再说。” 陈仰点点头:“你的帐篷离我远了。” 抬起的拐杖放回去,朝简的脑袋偏了偏:“这很重要?” 陈仰说:“不重要,我随口一……” 话没说完整,少年就走了。 陈仰呆若木鸡,这一幕都不知道发生几次了,多得他记不清。 搭档实在是性情不定,喜怒无常。 . 天黑之后,浴场上不见人影,只有十一个帐篷。 赵元在努力扮演尸体,前两晚他就是这么干的,入戏了,时间就走得快了,不会太难熬。 这晚他扮的不好,隔一会就睁开眼睛。 可能是一个方法用多了,效果就不行了,就跟感冒挂水一个理,他的心理跟精神都产生了抗体。 帐篷里其实很冷,赵元却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身上出了很多汗,整个人如同在蒸桑拿,白天在太阳下暴晒都没这样。 怎么还没到日出的时候?快点天亮吧,他要出去挖尸骸。 他想快一点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帐篷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夹杂着一声喊叫:“赵元。” 赵元的眼睛刷地一下睁大,是陈仰! 不对,假的,那不是陈仰。 那是鬼,不能出声。 “赵元呢?”那声音变得焦急,“赵元怎么还没出来?” 这时候又有个说话声,慢悠悠的,带有强烈的个人特点:“昨天他在我左边,这怎么没了?喔嚯,帐篷的位置又变了。” 陈仰发现了什么:“不对……” 文青好奇道:“什么不对?” “数量。” 陈仰的声线紧绷:“十一个帐篷,现在只有十个,少了一个。” 他自言自语:“赵元的帐篷是什么样的?” “蓝橙色的。”文青给了个答案。 “没有呢。”他啊了声,“没有那个颜色的。” 之后是一阵死寂。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沉重。 赵元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声开始加速,血管里的血液也在鼓动。 身体机能的变化影响到了情绪跟理智,赵元没办法再闭上眼睛了,他瞪着黑暗中的帐篷,眼珠有点神经兮兮的乱转。 “在海里!” 张劲扬爆了句粗口,既震惊又狂乱:“靠!刚才还没有……跟清风一样,清风也是突然就出现了!” 赵元下意识坐了起来。 一串串迅疾的脚步声往海边奔去,外面的嘈杂声更大了,混杂着说话声。 “不能下海啊,帐篷捞不上来。” “捞什么,肯定死了。” “哥们,你要下海吗?我们这么大声,人如果还活着,早就听见了吧。” “陈先生……” “帅哥,那帐篷有一大半淹在水里,其他的不用我说了吧,常识方面你不会不懂。” “陈仰!”话很少的朝简开了口,嗓音嘶哑,“老实点。” “是我冲动了。” 陈仰的声音也很哑,他顿了会才说:“我有些乱。” “那孩子进步了,我以为他能往前走……” 赵元的眼睛一点点湿润,他的手脚不知不觉挪向帐篷出口。 外面的嘈杂声消失片刻,又有。 脚步声回来了。 “这又不是任务才开始,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了,大家都知道,夜里无论如可都不能离开帐篷,他一个老人,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摄影师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 “老人也是人,经验丰富的都会中招,他才是第二个任务,算得了什么。” 文青轻笑:“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好运不是一直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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