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管身上脏不脏,也没脱鞋,只是把脚放在床外。 以一种横躺的姿势睡着了。 . 陈仰躺到床上的时候是午后,醒来是第二天早上。 补觉是活着回来做的第一件事。 睡醒了以后,陈仰才有一种身体机能都在照常运行的感觉。 陈仰的两条腿在床边挂了半个白天加一夜,肌肉很酸,他锤了一会又躺回去。 “朝简?” 没回声,人不知道在哪。 陈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到了他眼睛上面,他登时就清醒了过来。 少年站在床边,一条胳膊搭在拐杖上面,另一条胳膊抵着拐杖,手里拿着一块菠萝,用筷子戳着。 正在往下滴水。 “……”陈仰一个鲤鱼打挺,结果由于躺的时间太长了,脑子供血不足,他头晕眼花的倒回床上。 “你吃菠萝就吃菠萝,跑我跟前干什么?”陈仰脸上又落了几滴水。 朝简一言不发的咬一口菠萝。 一滴水砸到了陈仰干燥的嘴唇上面,他伸舌舔掉。 有点甜。 陈仰饿了,他坐起来搓搓脖子跟脸:“什么时候醒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早饭在桌上。” 陈仰搓脸的动作一停,他震惊道:“你都出去过了?” 朝简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架势。 陈仰唉声叹气,刚回来,睡死也是正常的,他觉得每次做任务都会减寿。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任务世界猝死。 . 陈仰换掉一身衣服,洗漱完坐在桌前吃早饭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早饭是豆浆油条。 碰巧就是他喜欢吃的那一家。 陈仰也不用筷子夹了,直接上手,他撕一块油条塞进嘴里,声音模糊的说:“你有后遗症吗?” 阳台上的少年没回应。 “我有。”陈仰咽下油条,端起豆浆喝了一大口,“虽说时间点无缝连接,我还是有种断层的感觉。” “按理说,进出任务世界的次数越多,就越能适应,我怎么没有……” 陈仰一手油条,一手豆浆的去阳台,发现少年目光聚集地是那个花盆,他到嘴边的话跑没了影,换成了别的。 “终于给你的种子晒太阳了啊。” 朝简弯下腰背,手肘压着腿部,一瞬不瞬的凝望花盆,像是透过它在看什么。 少年周身的气息变得温柔又炽烈,陈仰古怪的想,种子跟丑不拉几的花盆都是女朋友的遗物? 睹物思人? 早该想到的,不然怎么会这么宝贝。陈仰蹲下来,委婉的说:“这是你女朋友……” 朝简冷冰冰的看他:“豆浆进你脑子里了?” 陈仰:“……” 不是女朋友,就是在乎的人,陈仰咬着油条想。 . 朝简把玻璃窗推到底。 阳光洒在阳台上面,时光慢了下来。 陈仰踢了个垫子过来,一屁股坐上去,晒着太阳喝豆浆吃油条。 平淡跟真实一点点渗进他的毛孔里面。 活了过来。 “你说我找个什么工作好?”陈仰用一种跟朋友闲聊的语气说,“这时不时的做任务,状态不好调。” “而且说死就死了。” 朝简拿拐杖敲他:“走开。” 陈仰从少年身上看到了老一辈的影子,就是那种不让说不吉利的话,说了就不高兴,要对着地面呸呸几下。 越看越像。 十九岁的年纪,心态怎么比他还沧桑。 他的人生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伤痛,孤独,绝望,挣扎…… 这位呢?又经历了什么? 陈仰打量少年工笔画似的的侧脸,不自觉的看入了神。 然后他又被拐杖敲了。 “我只是那么一说,肯定要想办法活着回来。” 陈仰回过神来,仰头喝了口豆浆,转而又说:“不过世事无常,生死无常。” 朝简面色阴沉:“你怎么还没走?” 陈仰抽了抽嘴,这话题是不好,字里行间全是负能量。 “这个不说了,回到我的工作上面。” “除了要调整精神状态,我还担心一点。”陈仰说,“万一我在上班期间进任务世界,你不跟我在一块,那我们就不会进同一个任务了。” 他突然一个激灵,别说上班,就是出门在外都不行。 谁知道什么时候进任务世界。 陈仰一阵后怕,还是要稳妥点,他跟搭档可以不用形影不离,却不能离远了。 . 那工作怎么办? 为了任务,正常生活都不过了? 陈仰想起那些在家办公的,换成他的话,在家能干什么?吃喝拉撒睡。 还是要出去。 陈仰正要让少年帮他开开思路,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他这头打瞌睡,张琦那头就送来了枕头。 只不过这个枕头…… “去康复院当保安?”陈仰把空杯子放茶几上面。 “是啊,保安不像护士要求那么多,技术含量不高,来了就能上,适合你。” 陈仰:“……” 保安的工作跟他的专业对不上啊。 陈仰又想,这年头,工作跟专业对得上的少。 “老弟啊,你考虑考虑,不着急的,那个要辞职的下个月底才走,我跟队长打过招呼了,在那之前我们不招人。” 张琦笑呵呵的:“等你给回复了再说。” 陈仰挂掉电话,愣了会,起身就往阳台跑。 “康复院的保安,你觉得怎么样?” 朝简十指的指缝交叉着搭在腹部,眼帘微微阖着,看不清眼里有什么。 陈仰接着说:“也不是非去不可,辞职的那个下个月底才走,我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 “早了。” 陈仰没听清:“什么?” 朝简的眼帘完全阖了起来:“明年再去。” 陈仰:“……” 明年?那岗位是专门留给他的吗,他不去,就一直放在那? 朝简右手的食指点了点左手的虎口,又摩挲了几下:“明年,我腿好了,跟你一起去。” 陈仰怔了怔,眼睛往他的左腿上看。 信息量有点大。 陈仰的注意力放在了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上面,明天才是四月一,上半年都没过完,他能活到明年? 再说了,以进任务世界的这个频率来看,如果他明年还活着,怎么也该摆脱身份号了吧? 任务不可能没有尽头。 . 陈仰蹲下来说:“我想了想,最主要的还是你的腿。” “你腿好了,其他都好解决。” “既然你说明年,那就明年吧,康复院的保安工作肯定没戏了,我们到时候再找别的。” 陈仰一边想着待会回一下琦哥,一边说:“那你学业怎么办?休学以后也要看课程的吧,接下来大半年你都在我这,没问题吗?” “能毕业,不用管我。”朝简用健康的腿踢踢他,“你挡到太阳了。” 陈仰挪开点,瞅瞅花盆里的土,长的毛没了,一定是被少年给捋掉的,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你在这坐着,我去看王宽友的笔记本。” 陈仰站了起来,临走前他想拍拍少年的肩膀,结果没想到他的手很有想法,直接拍到了对方的脑袋上面。 朝简一顿。 “你坐着,有事喊我。”陈仰脚底抹油的撤了。 朝简的脑袋低下来,一头栗色短发蓬软,阳光一照,发梢染了层金边。 半响他抓了抓发顶,又理顺。 . 陈仰就在厨房拿出了王宽友的笔记本。 挺普通的。 书店里很常见的款型。 谁能想到这里面竟然有六份笔记,每一份都有至少一个任务世界。 每个字都沾着血腥味。 陈仰平复了一下沉重而压抑的心情,倚着台子边沿打开了本子。 第一份笔记的主人是个老人,他死在第三个任务里面。 前两个都有记录,内容很简洁。 河,鸭子,尸体,柳树,头发,击鼓传花…… 都是这样的概括手法。 要结合自己的想象力才能看得懂。 老人每记完一个任务世界的信息,就会在那一页底下签个名。 ——老头李。 他是这么写的。 似乎是一个有点调皮乐观的老人家。 陈仰从头看了看,虽然李老头是第一个写的,但笔记本不一定就是他的东西,也有可能是捡得别人的。 定了定神,陈仰往后翻。 第二份笔记是个搬运工,他的记录手法跟李老头是两个极端,详细得像上学时写的日记。 吃什么,喝什么,看到了什么,心里是什么感受等等等等。 任务规则被琐碎的日常冲乱了。 陈仰在看的过程中整理了一番,搬运工记了五个任务,其中就有火车站。 又是一套规则。 搬运工也像李老头那样,在底下签名。 ——搬运工。 中规中矩的三个字,就如同他的字迹。 陈仰一页页的翻,一行行的看,一直到王宽友的笔记。 里面只有他的第一个任务。 没有老集村的。 陈仰拿出王宽友的中性笔,把那一份补了上去。 用第七人的身份写的。 写完以后,陈仰也随大流的留下了签名。 ——CY。 陈仰将最后一个字母的最后一笔划完,大脑有一瞬的放空。 好像自己什么时候也这么写过…… . 那种感觉一晃而过,没留下半点痕迹。 陈仰把王宽友背包里的其他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是证明王宽友来过这个世界的所有。 陈仰花了点时间整理王宽友的物品,除了笔记本,别的都放进了妹妹的屋里。 王宽友的事收尾了,剩下的是陈西双的嘱托。 陈仰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是陈西双跟他说的个人信息。 他其实没有抱多大希望。 因为赵元的电话号码一事让他记忆深刻。 明明每个数字都记得很清晰,打过去却是没这个人。 而当陈仰把笔记本上的信息看完,他的呼吸就快了起来,这些信息跟他脑子里记的一模一样,并没有出现丝毫误差。 规则竟然没干扰? 大概是陈西双的生命体态导致的? 陈仰快速上网搜了陈西双老家的地址,发现真的是存在的,他这才松了口气。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陈仰搜了搜,从三连桥到那儿要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可以坐大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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