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了口气,心想过了桥就好办了。到时候潘立军他们要是追上来,大不了就打一宿游击战呗。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我上了桥才发现中计了。 这桥本来就十多米长,即便走路也用不了半分钟。我和杜奉予却在桥上大步跑了半天仍无法下桥。 我停下脚步前后一望,发现我们就停在桥中央的位置,离桥头桥尾都只有七八米远。可无论脚下怎么走,都无法向桥的任何一端靠近半米。 ……这鬼打墙的距离也太短小精悍了吧?让我们原地踏步走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这下可有意思了。等潘立军他们到,还得以为我和杜奉予在这跟他们鹊桥相会呢。 杜奉予前后看了看,随后喉结一动咽了口中的东西,用眼皮夹我道:“我老老实实信你的准没错。” “……”我捂着脸趴在桥的石栏上简直想放声大哭。这人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今天到底啥日子啊,老天爷特别为我准备的诸事不利日吗? “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这回真要被你害死了,早知道上午就把你丢在这和爷爷一起回去了。”杜奉予背靠在石栏上,显然也无可奈何。 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十分硬气道:“你放心,我们现在在桥上,可谓是二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战略地形。就算他们人多,也不一定能打过我们!” 杜奉予却摇头,无奈道:“得跟他们回去,不然我日出前都下不了桥。” “下不了就下不了,大不了咱俩就在桥上站到日出。”我毫不在乎道。 “……”杜奉予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道:“桥灵在吃我,我还够它们吃两个小时左右,站不到日出。” 我惊掉了下巴,愣怔地望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我们在桥上进退两难,很快就被潘立军带着一群人围堵住。 “你们把二阳带走藏哪去了?今天不给姆们家二阳交出来,你们哪都别想去!”潘立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质问我。他身后的十几个村民手中拿着各类农具,看样只要我们不听话,今天就没法善了。 杜奉予从这帮人下车起,就特意做出那种实际上很虚弱、却要在外人面前故作坚强的样子给潘立军看。 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只能笑眯眯地和对面的人打太极道:“大军哥,我怎么知道你把你儿子藏哪去了。” “你别给我扯淡,就是你们把我儿子抱走了!”潘立军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将人暴怒时的样子模仿的惟妙惟肖。 一个两个的都是影帝。 我内心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无辜道:“我真没抱你儿子。” 说完,我又眼巴巴地望向潘立军身后的十来个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们就为了大军哥那二十块钱冤枉我,是觉得自己以后都用不上我呗?” 不就是扣帽子吗,谁不会呀! 那群人茫然地看看彼此,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开口问我:“什么二十块钱?” “重点不是二十块钱!”我故意回避他的问题,反而拍着胸口痛心疾首地强调道,“而是人的良心不该用钱来衡量!是,二十块钱能买很多东西。二十块钱能买三十斤大米,二十块钱能买一大桶豆油,二十块钱能买大军哥家房子外墙上的一块大理石砖。但二十块钱,不能买一个人的良心!” “到底什么二十块钱……”那小伙迷茫地望向潘立军。 “你胡说八道什么?!都别听他胡说,没什么二十块钱的事!”潘立军大喝道。 我一惊,难以置信道:“那两千块钱你自己独吞了?” 潘立军身后的十几个人听见两千块钱时眼睛都直了,问潘立军:“大军,什么两千块钱啊?” “根本没有的事!都是他胡扯的!”潘立军 “咚!” 就在潘立军手忙脚乱地和同村人解释时,我身后忽然传来咚的一声脆响。 杜奉予的头重重地磕在石栏上,身体像断线风筝般坠至桥面后一动不动。连潘立军他们听到声音都惊了一跳。 “杜奉予!” 我猛扑过去查看他头部的状况。发现他额头上肿了个大包,还有渗血的擦伤时,顿时心急如焚地要把他抱起来。 “。” 杜奉予忽然用手指悄悄挠了挠我的后背,示意他没事。 我一愣,顿时叫得更惨了。 “表弟!!!”我当着众人的面把杜奉予的脸拍得啪啪响,还摁了摁他的人中。杜奉予一动不动,像个植物人般任我摆弄。 潘立军见状也凑上来假惺惺道:“哎呀!咋忽然晕了呢?快,快抬上车带回去看看!” 四个村民过来勉强拖起杜奉予的胳膊腿儿往桥边走。我紧张地跟在他们后面,发现这回桥灵真没再搞鬼打墙那一套,十分轻易地放我们走了。可能是忌讳这里人太多,怕显灵后遭人畏惧,日后被处置。 回潘家村的路上,我搂着装死的杜奉予坐在蹦蹦的车厢里,由身边六七个男人死死看守。 我疲惫地望着夜空中连绵不断的大雨,心说废了这么多功夫,两个人都见了血不说,最后还是被抓回去了。如果这趟我和杜奉予能平安回去,我说什么也要弄死这桥灵…… 潘立军将我和杜奉予抓回家,一人五元辛苦费打发了其他村民。随即迫不及待地和他媳妇将杜奉予抬进主屋。我则像待宰的猪一样被他们绑住手脚扔在偏屋地上,脖子也被绳系着拴在窗户把手上,只能湿淋淋地躺在地上。 潘立军捆完我还不忘将我兜里的纸币全掏出来揣回自己兜,并在我脑袋上狠打了几下。 我双手被缚在身后,侧躺在地上看着他冷笑。他越打我,我越不屑地撇嘴。给潘立军气得临走还踢我两脚,回主屋后门摔得震天响。 然而等他一走,我就慌张地竖起耳朵细听主屋的动静,内心远没有面上那么波澜不惊。 说实话,主屋里那两口子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被杜奉予一人一脚直接送往西天取经。我担心的是那个已经成了地缚灵的潘家老大。 杜奉予说桥灵其实并不想夺舍,只想吃他的魂魄,所以才简单粗暴地给人活埋了,压根不在乎肉身的死活。如果杜奉予说的是真的,那潘家人大概率是抱着和桥灵瓜分杜奉予的初衷与鬼合作的。 普通人肯定没有凭空感应到另一个人的能力。即便是我的小雷达,也会在距离杜奉予超过二十米左右时失效。因此,最先得到消息的必然是那桥灵。 可由于地缚灵的特殊性,桥灵无法像普通的鬼一样主动来找我们,只能另寻他法引我们路过它。因此,它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附近的另一只地缚灵——由人类供奉成灵的潘大力。 宁愿把家改造成墓穴,也要饲养亡故长子的鬼魂。这不是人靠父爱母爱的驱使能做出的事,这是疯子行径。但对桥灵来说,这样的疯子父母正中他的下怀。毕竟在这种人面前,世界上没有比‘得到另一个人的躯壳让长子复活’更诱人的事了。尤其这种机会万中无一,那个躯壳还如此完美。 这些天以来,无论我带杜奉予去哪、无论男女,看见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呆滞。我清楚那是什么感觉。是即便用相形见绌来形容自己和对方,都拉低了对方层次的感觉。是根本无可比拟的感觉。 他就是超尘绝伦,触不可及的存在。 所以我十分理解那两口子初见杜奉予时的愣怔。发现自己谋求的对象是杜奉予,和跟狐朋狗友约好一起去小偷小摸,结果同伙把车停在胡夫金字塔前没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要么还没开始就退缩,要么迈出一步后再也无法放弃。 如今潘家夫妻已经迈出了那一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这个复活长子的绝佳机会。我相信杜奉予能解决两个人类,却担心那潘家的地缚灵也有心夺舍。桥灵已经明明白白地给我上了一课,这种拥有土地的鬼魂力量非凡,无论我还是杜奉予,在它们的地盘都得老老实实低头。 感到杜奉予依旧在主屋炕上装死,我不想坐以待毙,便试着对偏屋的虚空开口道:“潘大力,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幽蓝的月光从窗户打进来。 “哥们儿,咱们商量商量。你呢,别跟我表弟抢身体。回头……回头我把你引荐给我家堂口的胡仙,说不定能给你谋个一官半职啥的。” 我语重心长地冲看不见的地缚灵道:“你想啊,你就算抢了我表弟的壳子变成人,未来也得留在你爹妈身边种地吧?可你要是当了仙官,光吐口吐沫你家豇豆就能长两米长,法海来了都得以为那是青蛇。你能保佑你们老潘家好几辈子,你家祖坟都得因为你冒青烟!” “哈哈哈哈!” 一阵突兀奇怪、像人却不是人的笑声忽然从我身后响起。同时,一个长着尖耳朵的影子打在我面前的地上。
第53章 掉魂26:脱困 ===== 我惊讶地回头,看见一只像猫、却比猫大不少的动物站在偏屋外侧窗台上低头看我。当我发现它还有一条大尾巴时,顿时意识到那是一只狐狸。 “……” 就在我望着窗外被雨淋湿的狐狸不知作何反应时,一只又一只的狐狸接连钻过防盗栏跃上窗台,密密麻麻地挤在窗台上盯着我。它们不断发出‘啊啊’的叫声,似乎在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期间还有狐狸接连跳下窗台,再换上另一只狐狸跳上来看我。 听窗外此起彼伏的狐狸叫,屋外的院子里至少还有几十只狐狸。如果不是这些扰人叫声吸引了潘家隔壁的村民,连潘立军两口子也出屋查看情况,最后慌慌张张地进偏屋给我松绑,我都怀疑自己在做梦。 杜奉予一见我进主屋接他就知道事情出现了转机,像没事人一样睁开眼睛从炕上下来,给潘家两口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我不明所以地带着杜奉予出门,当看见潘家院子里震撼人心的场景时,也不禁脚下一软——这是捅狐狸窝了? 院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狐狸,连苞米楼子上都站着三只。潘立军家的鸡窝门大开,五六只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小母鸡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被篱笆圈住的小菜园更是被祸害得不成样。近百只狐狸如龙卷风般肆意毁坏着潘家院子里的物品粮食。 我意识到它们可能是来救我的,可看到好好的小葱被狐狸当磨牙棒糟蹋,还是忍不住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院子外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他们打着伞远远围观着不敢凑近,生怕自己家也被这帮祖宗盯上。潘立军心疼得不行,连连低头给我道歉,说得罪大仙了,求我原谅他。 我当然不会原谅他。但想到那桥灵还在,我们晚上过不了桥,只能在潘立军家再凑合一宿,就缓和了脸色道:“二阳是你们藏起来的吧,你先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我可没偷你家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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