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处于生长期的腺体像是渴极了般生出一股燥热的咬噬感,无数次祈求着面前的特殊抑制剂。 扣住瓶口的手似乎用了极大的力道,直到节骨开始颤抖,言欲才蓦地睁开眼。 随后,像是某种妥协,或者更深的情绪波动,他挽袖注射,看着伤口愈合之后,才推下衣袖走向地下室。 人鱼少年浸在水中,鱼尾漾着灯光,淡色的鳞片轻闪,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然纯美。 裴松凛很快发现了来的人,回头对上视线。 那双沉色的瞳洇着湛湛的暗墨,不露锋芒,却有种说不清的深沉。 仿佛言欲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裴松凛摇着尾巴游到言欲跟前,趴在岸边轻笑:“言上将居然这个点来看我,真稀罕,是做噩梦睡不着了吗?” 若换成平时,对这种无聊的搭话言上将从来都是置之不理。 而今天,裴松凛却发现他出奇地多看了自己一阵。 一管血放到桌面,言欲眸色很淡:“累了就上楼休息。” 看着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裴松凛凝着桌面上的那管血液,莫名觉得今晚的言欲……不太一样。 ……是因为跟总司令的合作么? 时过深夜,裴松凛上楼时才发现宅子格外寂静。 虽然以往言欲的住所就很静,但这一刻是没有生气的死寂。 他不由皱眉,却在上楼的时候听到脚步声。 宋副官从卧室出来,大概是要去地下室带走珀尔,见到他时有略微的意外:“上将放你出来的?” 裴松凛淡然:“你既然好奇,不如自己去问。” 宋副官嘴唇微抿,表情并非不愉,只是对他这句话的淡淡为难。 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你回房间吧,我有事要办。” 裴松凛之前就觉得,这个宋副官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身为下属好似很听言欲的话,但作为距离言欲最近的人,他又好像没有多余的感情。 “言上将不在,去哪了?” 宋副官站在原地:“你没有知道的权利。” 一次又一次地,在无声地警告他不要逾矩。 裴松凛动作骤然变快,在他往前一步的时候抬手落向宋副官的后颈。 训练有素的军人反应也不慢,回过身挡住了他的手腕,右手迅速拔枪抵在裴松凛的腹部:“你要做什么?” 裴松凛笑笑:“不做什么,只不过是想知道上将去哪儿罢了。” 宋副官将要扣动扳机的一瞬感觉手腕一重,他垂眸,自己的右手已经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崴到一边,黑色的□□落地。 仿生人没有痛觉,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 裴松凛踩着枪柄,刚要继续问时,终端响起。 因为手腕脱臼接触不良,宋副官的通讯自然接起,是秦佐的声音:“宋副官?你现在有空吗,过来接一下你们上将,我把地址发给你。” 宋副官刚要回应,后颈就被重重地砸了下去。 裴松凛面无表情地记下了终端发来的地址,转身出门。 * 地址是一处酒庄,叫纳维亚。 但并不廉价,反倒是相当的华贵——纳维亚是T11星区最大的权钱交汇之地,一般人甚至不能进去。 裴松凛在门外亮了一下宋副官的牌子,门卫验过真伪,颔首让路。 走在纳维亚每一步,裴松凛眼底的暗色则铺得更深。 当年他贵为少将时就被邀请过来纳维亚,但他只因意外来过一次,后来再没出入过这种地方。 因为纳维亚浮艳低俗,迷乱肮脏。 甜腻的淡香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对味道敏感的Alpha甚至不用去留意,就能知道空气中掺了什么。 从宋副官的记录来看,每年的今天,言欲都会在纳维亚定一间房。 九月二十四日,裴松凛甚至不能将这个日期跟言欲任何重要的日子勾连……不是他入学的日子,更不是他加入军队成为上将的日子。 怎么就值得言欲那么念念不忘呢? 端酒路过的侍者无意扫到少年的视线,被他某种压抑的恐怖色彩骇在原地,不敢问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不仅是脸色,这人的信息素还有精神力,都散发着碾尽一切的凶态。 可所有客人非富即贵,侍者只能匆匆而过,不敢多问。 裴松凛顺着地址走到套房前,却在下一瞬瞳孔紧缩。 脸色微醺的言上将倚在沙发里,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多余的灯,唯有门外那点细微的光源落在他的轮廓上。 白瓷般的皮肤,线条分明的轮廓,加之那如被水洗过雾濛濛的黑瞳,言上将像被敲开了那层冰凌的外壳,露出了一触即碎,透彻轻柔的原型。 玻璃般,危险又脆弱地沉在黑暗中。 一位穿着旖旎红裙的女士站在他的身边,温声细语:“先生,您喝醉了,我送您出去……” 女人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言欲,可还没来得及触碰,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不礼貌的力气,压抑的声调,她回过头蓦地一惊。 “不麻烦你。”裴松凛垂敛的眼眸如刀,“出去。” 女人落荒而逃,黑暗之中,裴松凛居高临下地站在沙发跟前,戾气难止。 七十年前他就不允许言欲在外面喝醉,因为这人醉了之后一点防备不设,除了黏人撒娇,没有一点本事,甚至近在眼前的人都分不清是谁。 ……裴松凛当初众多恶劣行径,都是趁言欲喝醉才得以实施的。 一想到言欲将这个样子露给别人看,胸腔里的火就要灼伤心脏。 沙发里的人连侧过脸都犯懒,哑着嗓音:“滚开。” 裴松凛阴沉压抑:“上将,我来带你回去。” 可下一秒,跟前的人却用力推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从始至终不肯看他的视线,厌恶的语调,落空的动作……都是匕首,割断了裴松凛紧绷一晚的弦。 他握住言欲的手腕,将人猛地往跟前一带。 “言上将。”少年的目光褪去了隐忍,回归本性的凶狠与轻慢,恶劣地将人抵在墙上,俯首靠在他的颈边。 灼热的呼吸熨烫着Omega新生的腺体,带着一阵迫近危险的前兆…… 言欲忍痛地低哼了一声,随后就听到与记忆里极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们都说我长得像你初恋……给个机会?”裴松凛止不住作恶,似乎是通过逼问让言欲清醒,“我答应你随传随到,那样你就不用来这种地方,好不好?” “松手……很疼。” 轻喘的嗓音带着虚弱,一寸寸燎起Alpha的占有欲,从前被Beta割拦的那条线,似乎逐渐模糊不清。 ……可是下一秒两颗眼泪猝然滚到裴松凛的手背上。 沁凉,沉重,让人心头一震。 所以失控的情绪褪尽成空白,裴松凛猛地拉开距离,看到的是言欲失神的双眼,还有越发惨白憔悴的脸色。 往日那双尽是倨傲冷漠的眼疲倦地敛着,细长微卷的眼尾尽是湿意。 裴松凛眼瞳颤了颤。 仿佛一桶冷冰砸到皮肤上,刺刺的寒意卷灭所有情绪,神经末梢剧烈跳痛着,无处不在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 ……他在对一个喝醉了的Omega做什么? 外套拢到言欲的肩头,裴松凛抬手想给他拭泪却又被狠狠挥开。 言欲哭腔沙哑重复道:“别碰我。” 裴松凛轻阖双眼,俯身将人抱起来:“回去了。” 紧接着不由分说,就抱人从房间出去,顺着刚刚来的方向走出去。 而在路过一处走道时,怀里的人忽然低声:“凭什么不能在这里……” 裴松凛脚步稍停:“什么?” 许是他的语调压抑太深,言欲低沉的情绪绕着醺然和醉意,像是挑衅般:“我说,我就是在这里跟我喜欢的人相遇的,我凭什么不能来这里?”
第25章 025 ◎言欲被压倒沙发的角落,退无可退。◎ 长廊里没有任何声音, 却连空气都冷了下来,薄薄的霜般落到皮肤上,冷意沁骨。 裴松凛站在灯光下, 看着怀里醒醉不知的人, 灯光压在他的眼尾上,沉沉的一片阴影。 “跟喜欢的人在这里初遇?”很轻, 不沾任何情绪的重复,裴松凛轻托着他的后背, “哪个混账那么没品, 让你在这种地方一见钟情?” 先不说言欲出现在这里是不是为情……光是他眼光低到能喜欢出入这种场所的人这点, 就足够让裴松凛很不爽了。 他确信自己没有在这种地方见过言欲,也不知道是谁乘间抵隙入了言上将的眼。 “能来这种地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言欲,你既然对一个死掉的前夫都没多余的感情,又何必为了这种人伤心买醉。”裴松凛极想把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 明确自己是局外人的立场, 但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阴沉冷漠。 言欲皱着眉,困顿地睁开一条虚缝, 想要反驳,却又被面前这张脸迷糊了理智。 ……喝醉的时候,总会看到这张脸。 酒精、分化不久的腺体、情绪……全是搅乱神经的要素, 他看着这副不应该再出现的轮廓, 忽然无力。 满怀期待地凑近触摸时又会发现只是幻觉, 虚虚实实地搅拌着他的理智, 一次又一次勾出他掩藏至深的、最厌恶的软弱。 言欲阖眼前的那点厌倦被裴松凛捕捉到, 他无声冷笑了一下。 信息素会随着情绪的起伏小幅度地释放, 怀里刚分化的上将意识不清, Omega的本能替他做出反应,无意识但亲昵地凑到他的颈肩。 走廊微沉的灯光落在他被酒洇得薄红的轮廓上,淡淡的,像落了层釉。 回到言欲的宅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裴松凛抱着被自己用外套包裹的醉鬼推开门。 安静了一路的言欲似乎也感受到自己回归熟悉的地方,刚被放下就懵懂地睁开了眼。 裴松凛就着俯身的姿势跟他对望,安静地等着这位醉鬼上将还能说什么话来气他。 裴少将自然清楚自己不是魅力无边,死了那么多年,言欲喜新厌旧也是能理解的……仅限于能理解。 酒精在言上将这里最主要的功效是模糊时间,言欲盯了这张脸好半晌,才缓过劲:“……你瞪我做什么?” 跟前的人只是看着他,似笑而非的眉梢染着冰凌,显得格外冷漠。 没有刻意掩藏的时候,总会无形漏出些跟当年裴少将一样的冷锐疏离,看着遥不可及。 言欲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后颈火烧一般疼,偏过头隐忍着。 他尚处于分化初期的不稳定状态,本来就该好好休养,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纳维亚那种不入流的地方,还任性地喝个烂醉。 裴松凛长叹一口气,英俊的五官晕开暗色,俯下身时稍稍松开了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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