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从这样的星盗手里逃出生天,显然是个极难完成的任务。 沈清远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原本无论何时都活奔乱跳的终端,此刻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任何信号能够随着这个终端发送出去,也不知道现在外界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清远握紧了阮临楠的手,有一点凉意。 于是他将这两只手并入了自己的双手,用力地揉搓了几下,让对方的手掌迅速热了起来,嘱咐阮临楠好好休息:“你先休息一下。” 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哭出声音来。 然后沈清远站了起来:“我稍微动一动,一直坐在这里有点难受。” 阮临楠不疑有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清远叮嘱阮临楠看好自己,他却几步走到了刚才还看到的驾驶长的方向。 驾驶长此刻的状态也算不上好,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眼底的黑青看起来比阮临楠要严重得多。 看到有人接近,这位驾驶长的身体甚至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了沈清远,似乎是眼神聚焦了许久,最后才开口道:“你……” 沈清远坐在了他的身边,确定那群星盗此刻没有在盯着他们,才低声问道:“客艇上有几艘逃难船?” 一般情况下,这种级别的客艇上面要安排差不多需要五艘逃难艇以防万一。 但是除了无法紧急求救的事情之后,沈清远实在无法信任这艘客艇安全装置,于是他主动问这位驾驶长,到底能够拥有几台。 驾驶长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半天之后才看向沈清远开口说到:“三、三台……” 沈清远闭了一下眼睛,继续问道:“什么规格的?” “一台上面的最高的承载人数是三十五人。” 他们现在的所有人数再加上机组人员是完全可以被塞进这三架逃生艇的。 如果能在联系上军舰的话…… 他们就可以尝试用逃生艇,在军舰的掩护下逃出生天。 但如果联系不上的话…… 沈清远想,他们就只能找到合适的时间,趁着星盗不背,偷袭他们,获得荒星上的主动权。 而这个时间只能越早越好。 如果时间拖得越长,那么大家就会越饥饿,精神也会越崩溃,哪怕没有武器,也无力和星盗斗争。 无论怎么样,用什么样的办法,他也一定要保证让阮临楠好好地,活下来。 沈清远垂下了眼眸。 * 能够购买这艘客艇船票的人都非富即贵,而且原定要达到目的地的客艇迟迟未到,自然引起了家属的注意。 纸包不住火,于是被星盗扣押的信息便像风一样传遍了帝都星。家属们便一股脑地冲到了军方,要求军方给他们这些可怜的家属一个交代。 在得知自己的家属被星盗挟持,许多人经不住这个打击,甚至当场直接晕了过去,而更多人在反应过来之后大声叫嚷这让军队答应星盗的所有条件,要求他们释放人质。 现场就这样充满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音。 阮嘉致和冯娜凝显然也在此列,他们两个人显然看起来比其他的家属更加镇定,而冯娜公爵也收到了消息,正计划向军方施压,却被冯娜凝拦住了。 他们知道不能够答应星盗的所有要求,也知道此刻听从军方的指挥是最好的,但是冯娜凝此刻还是紧张的手脚冰凉。 当阮嘉致握住自己妻子双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和对方的手此刻都在微微地发着抖。 而他自己也几乎是这副模样。 阮峰则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现身了。 民意汹汹,需要他这位职级最高者为大家解释,安抚民心。 这位帝国的元帅担任元帅职务这么多年,积威甚重,只是刚刚出现,现场无需多言的出现了安静。这位在元帅之位上已经努力了几十年的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够压制住全场。 先让的安静让阮峰则满意了一些,他漆黑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了一圈,最后开口道:“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心急,希望你们亲爱的家人能够回到身边来,我能够理解家人身处险境时的心情。” “但是答应星盗的要求是万万不能的。这群S753的星盗天性凶残,杀人如麻。如果答应他们逃逸回星云深处,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人质是否能够安全回来。” “我们现在也在积极寻找方法,尽量在这几日联系到荒星上的人质。确认现在人质的状态,找到更加安全的方法将人质解救出来。” “大家可以放心,我们作为军人。就是这个国家的儿子,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都是我们的同胞。我会努力营救任何一个帝国的公民。” 这句话掷地有声,人群更加安静了起来。阮峰则的目光缓缓在人群上移动,确定在场家属们的表情。 这便和人群里的阮嘉致对上了眼睛。 这是这对父子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面对面相见。 阮峰则面上的表情却丝毫看不到波动,他只是确定大家都没有问题想要问自己,就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回去。 阮嘉致看着自己父亲离去的身影,最后轻轻地拍了拍身边的妻子。 * 哪怕二十多年未见,阮嘉致也相信自己父亲的习惯永远不会改变。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结束之后,他总会一个人去军部偏僻的花园静坐。 其实那个位置并不舒服,虽然有开放许多艳丽的花朵,但是却同样坐在最凌冽的风口里,任由冷风一道一道地吹在身上。 现在自己的父亲一定就在那里。 阮嘉致决定去找他。 阮峰则还有一个小儿子的事情在军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自从阮嘉致离家出走之后,阮峰则就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只有待在他身边常年的一些老兵才知道阮元帅的这个秘密。 阮嘉致犹豫了一会,才打开终端,拉出了自己已经尘封多年的账号,联系上了此刻依然在军队服役的叔叔,将他带到了那个小花园里。 叔叔看到阮嘉致的时候虽然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带着他去那个小花园,见到了阮峰则。 阮峰则果然坐在那里。 和满花园的花朵相比格格不入,他坐得很直,好像一个立在花园里的石碑。 叔叔将阮嘉致带到花园里,就自行退下了,将时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阮峰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漆黑的眼眸此刻缓缓地移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这么多年没见,他面对自己的儿子依然没有一句好话:“我还以为你早忘了世界上有我这么个爹。” 阮嘉致站在那里,回复道:“不,我没有忘。但是我不敢见你。” 他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之间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想起当年的事情,经过了二十多年生活的阮嘉致已经有了全新的体会,他们之间的决裂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阮嘉致最后开口说道:“因为你最在意的身份,是你是这个国家的儿子,从来不是我们的父亲。” 开口说了这句话,阮峰则便觉得后面的话语都变得好开口了许多,过去的种种几乎如同迅速滑过的流星,在他的大脑中迅速飞过。 他从小就在军部长大,受到许多严苛的训练,为了日后能够保家卫国,能够继承军部的大任,可是偏偏,这是阮嘉致最不喜欢的事:“你最希望做的事情是保护这个国家,而我想要追求自己的生活……这样,而已。” 阮峰则没有将头转过头,听到这些陈年往事,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紧缩,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你今天是专程来指责我的吗?”阮嘉致的话说到一半,阮峰则便开口又硬又冷地打断了他。 “不。”阮嘉致停顿了一下。“我不觉得我能指责你什么,父亲,你有这个世界上最高尚的情操,是我从小到大都钦佩的。” 阮峰则为了帝国是如何苦心竭力,披肝沥胆,阮嘉致从小就已经知道了。 “今天我到这里,是来请求你的。” 阮峰则的表情因为这句话稍微松动了一些,他开口问道:“什么事。” “……请求你帮帮我,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阮嘉致这样说道,他的表情很冷静,手指却在颤,“我的孩子,现在就在那颗荒星上,作为星盗的人质。” 阮峰则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的调查结果。和之前用力扑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少年,也就是自己的孙子…… 不对,自己还有一个没能够见面的孙子,到底是哪个被困在了荒星上? “我的小儿子,阮临楠。现在就乘坐了那艘客艇,此刻已经被当成了人质。”阮嘉致深吸了一口气,“父亲,我知道,无论这件事情有没有牵涉到你的亲人,您一定都会以大局为重。” “但是我作为楠楠的父亲,今天不能够不来找你。”阮嘉致这样说道。 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阮峰则没有回应,只有冷风此刻在小花园里转来转去。 最后阮峰则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并没有给自己的儿子任何正面的回应,他只是说:“好,我知道了。” “那么,谢谢您,父亲。”阮嘉致这样说道,他鞠了个躬,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阮峰则一个人又在花园里坐了一会,比平时坐的时间要更长一些。一直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到军部去处理军务,刚刚伸出手要将自己得身体撑起,便发现他的手指竟然在在轻轻的颤抖。 阮峰则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于是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发现有陌生的液体此刻正粘在自己的眼角。 似乎随着年纪的增大。 阮峰则想。 他变得软弱了。 如果是往日,他可能会直接斥责阮嘉致要大局为重。 下一秒他整理好了自己的仪态,又变成了那副严谨稳重的元帅模样。 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 他不能倒下。 永远不能。 * 沈清远想了各种方法逃离荒星,他趁着星盗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赶回了那个同样停在了荒星上的客艇,甚至在这座荒星上寻找能用的资源,或者生命体。 只可惜一无所获。 而之前想要联系军方的计划,也随着终端那持续发空的信号而落空,沈清远悄悄联系了几位退役军人,一起协商了如果他们趁着星盗休息的时候偷袭,夺取对方武器,能够有几分胜算。 虽然不知道结果,但是沈清远愿意用任何方法去尝试。 因为阮临楠此刻就躺在他的怀里。 被拉到荒星上的时候,原本阮临楠披在身上的毯子都被星盗抢走了,这荒星上的昼夜温差又极大,因此每次阮临楠都是和沈清远贴在一起,保证自己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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