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炮火越来越近,白术虽没有那么悲观,但是总归是要做两手打算。他早前便联系了在美国与香港的同学,想要将父母与家中小辈都送到香港去,除此,还有家藏和他这些天从城中收购的各种典籍。 日本对中国垂涎已久,几千年未曾中断的文明是世界上的瑰宝,但是守护宝物的龙受伤了。只能看着强盗们占领国土、抢占文化、奴化人民...... 自1906年,日本便成立满铁调查部,专为搜集中国的相关资料和情报,书籍也在他们的搜集范围之列,或购或抢。南京沦陷后,不少城中名医家中也被日军洗劫一空。 典籍承载着文明的火种,文明不灭,薪火永传。 白附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们在这里传承了十数代,这是他扎根的地方。 “父亲,你若不去,让女眷与小辈怎么在一个生地立足?”白术最是知道如何劝说白附。 “可是——” “父亲,没有可是,我会留在这里,接应姐姐,护住家里,把大家一波一波安全送离。”白术打断白附的话,“父亲,你知道的,我有很多美国的朋友,我之后也会在英国人的医院里工作,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你们留在这里,我反而会有牵绊。” 白附一生要强,他此生最不愿意的就是成为子女的累赘。 白术对等在那里的美国同学说道,“Jannis, 请你在路上照顾他们,安全到达香港。” Jannis点头一定,这里用中英文拍了两条,为后期处理时,多一种选择。 果然,不到半jsg月时间,人们纷纷逃出这座即将被日军占领的城市,人口从平时的60万下降到不足10万。 日本侵略者不愿意引起列强干涉,因此没有侵犯列强们的产业,故而外国人开设的医院、学校和宗教场所成为此时的“桃花源”。 白术是教堂医院的医生,院长是英国人,也是红十字会的秘书长,在城市沦陷之前,他拒绝了国民政府准备的供英美法等国人士离开的专车,利用自己的身份,带着红十字救护车,率红十字医疗队深入被日军屠杀的地区,扶伤救难,救下很多中国人。 “白,为什么他们像野兽一样残忍,听着哭喊与求救,他们不会怕下地狱吗?”同在医院的外国人向白术问道。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们不是人。”白术一直被勒令留在医院里,院长担心一旦他跟着一起外出,落单时会被故意杀害,“当然,他们也不是人,他们水淹我们,焚烧我们,杀害我们......各种手段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发现蚁穴,对蚂蚁做的事情。” 沉默...... “他们不会忏悔吗?” “如果他们会,他们就不会做。” “为什么?” “因为国弱。”白术几乎是很平静的,但是仔细看,他的眼眶是红的,是怒的,是屈辱的,也是恨的,国仇他不会忘,后辈也不会忘。 “卡!过了,这一遍可以。”胡寂说话声音嘶哑,这段历史,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难受。 周以约休息的地方挨着李煜宁。 “我本来想把白术这个角色写死的,毕竟嘛,民国,人命如草芥,不值一文。”李煜宁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为什么没写死呢?”周以约声音有点哑,他拿到剧本的时候,也奇怪了一瞬,后来想想许是不想配角喧宾夺主。 “因为我突然心软了,战争死了太多人,我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他们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那么令人惋惜。”李煜宁用他的笔企图在动荡的年代写上温暖的色彩,但是他知道那只是镜花水月。 他有着文人的感性,“历史是最残忍的学科,大多数的真相都是血淋淋的,时代的衰落,时代的更替,无数的牺牲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或者语焉不详的记载。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人身上,就是一座山。人力太渺小了,我们总是被裹挟在时代的洪流,我们共情我们痛苦,我们无能我们痛苦,我们迷茫我们也在痛苦......” 说着,李煜宁停了,轻笑了一声,“我好像跑题了。” 周以约沉思片刻,他理解李煜宁观点后,才缓缓说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们读历史,不是为了改变历史,也改变不了历史,而是以史为鉴,在未来不重蹈覆辙。” 然后周以约没有执着于这个话题,他转而说,“其实你这样写也是合理的,白术只是在记载白芷时顺带的人物,他自1937年之后便只存在于历史的空白缝隙中,无人知道他到底是死亡?是离散?还是无为?所以,我也希望他可以像剧本里一样,虽经历了回春堂的残垣破败,却终见其再现辉煌。”
第61章 白术杀青 侵略者野心不止, 他们在中国领土肆虐着,下一步直指山东。 几天的烧杀劫掠后,白术看着被洗劫一空、摇摇欲坠的回春堂, 眼神沉寂。 他现在有三个方向, 一是去上海与白芷会合,二是去香港与家人团聚, 三是去西南方,这是目前受到侵扰最小的地方, 也是新兴力量崛起的地方。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国家陷入苦难,她的人民若只求利己,还有谁能救她?覆巢之下,焉有安卵?大不了捐躯赴国难。 夜间, 白术在油灯下伏案写信, 一封写给白芷, 一封写给白附。国与家之间,他已经做好了选择。 这场杀青戏中,信上的字全部是周以约自己写的,他的字很漂亮, 赏心悦目的行楷。 随后周以约又补了几个镜头,他在《回春》中的戏份全部结束。 因为剧组都是自己人, 大家就简单给周以约弄了个杀青宣告,接着就投入了下一场戏的设计中。 下戏后,周以约和李煜宁走在一起,似怀念似感慨, “这场戏让我想到了李未迟。”李未迟写下断亲书的时候, 也是差不多的情境。 “大概是他们也有些相像吧。”同为李煜宁笔下的人物, 构建时终会带着李煜宁本人的一些习惯,李煜宁也想到了周以约之前的那手毛笔字,“以约,你的家学渊源真的很不错。” 无论物质条件如何,周以约真的是一个精神上的富翁。 “我小时候和我爷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基础都是他给我打下的。”周以约提起他爷爷的语气中会不自觉地带着不太能在他身上见到的骄傲。 李煜宁注意到了这一点,“那看来爷爷是个很优秀的人啊。” “是啊,很厉害。”周以约接着说,“他是周儒年。” 一语惊起李煜宁心中万重浪,他看向周以约的眼神立刻就变了,“是我想到的......那个.....周儒年?” 周以约点头,“大概就是吧。” 周儒年,中国当代作家,现为京师师范大学教授,文学艺术中心主任,燕京大学、Z大特聘教授 ,中国文学研究院研究员。他的作品基本上把有分量的国际国内现实文学类奖项拿了个遍,虽说文无第一,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周儒年就是近些年来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李煜宁曾经在燕京大学选修过周教授的课,他被折服,随后读完了周儒年所有的作品,成为绝对的忠实读者。 李煜宁看着周以约,心境突然变了,惋惜中夹着一点恨铁不成钢,他深深叹了口气,“你怎么就来做演员了,周教授的文学天赋你一点都没遗传到?” “李编,你冷静。”周以约没想到李煜宁反应那么大,“文学天赋遗传不了的,你什么时候听过文二代、文三代的?而且,我们家一般而言,父辈都是不插手小辈的职业选择的。” “你还好生在了现代,在古代,你就得被逐出家族。”李煜宁类比了一下,周以约,清流世家的不肖子。 周以约笑起来,“可不是,还好新时代保护着我。”他看着剧组刚刚炸掉的搭建出的场景,“很幸运生活在了新时代。” 电影中,周以约最后一个镜头是:老年的他看着在原址上重新建造出的中医院。眼神似怀念,似欣慰,还有一点怅然若失,总之百般滋味,全在一双眼睛里。 剧组给他画的老年妆用了好几个小时,粘了假头皮,定制的假发比较稀疏。在没带妆容的时候,一下子让周以约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英年早秃。 虽然只是一个镜头,但周以约还是研究了好多老人的共性,他戴上老花镜,微微伛偻,他表演的重点放在了一种经过阅历的孤独感。同时,他也在想,到底此时应当突出一些老人的浑浊感,还是阅尽千帆的通透感。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去演老人,年龄跨度太大了,最后,他表演出的老年白术带着周儒年的一点感觉,但同时因为战乱、流离失所、忧国忧民,他整体的状态会比他的实际年龄再大一些。这里又要交给化妆组,化妆负责适配形似,演绎负责适配神似。 周以约结束戏份后,给郝时节带薪放了假,也给他自己放了个假。 今年的春节来得很早,因为工作,周以约已经错过了好几年的团圆日子。 恰逢春节确定节目前夕,周以约黑料缠身,各个卫视对他亦有所考虑,尽管周以约的公关速度很快,但是出于各种考量,加上周以约也要以低调为主,很罕见的现象,一个本年度大红的艺人在年底没有参加任何任何卫视的春晚与品牌盛典。 爆出周以约黑料的时间也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年底,很多人都闲了下来,有足够的时间上网,而且足够闲,足够八卦,足够把事件扩散地又快又广。但凡周以约有一条黑料是真的,或者居安影视反应的速度没有那么快,周以约的口碑全线崩坏的可能性极高。 周以约没赶上除夕,所幸赶上了元宵。 他回到家里,最近各个学校都在准备开学,周老师忙碌了起来,兰女士则是有了足够的闲暇时间。 周以约之前就和公司说明,他接下来几个月都会处于一种隐身的状态。他想,他大概进入了一段倦怠期。 周以约消磨时间的方式,种种花、看看书、有时候想起来练练琴,懒懒散散、晃晃荡荡。 周书青和兰若自然都注意到了周以约的状态,他们商量过后决定先给周jsg以约一段时间让他自己调节。 但是兰若看着看着,还是没忍住,她决定拉着头发已经遮住眼睛的儿子出去走走,剪剪头发也换换心情。 “妈妈,这头发是我为下一个角色留的,我没事。”周以约按住兰女士握着他的手,“我只想呆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一段时间,您也要允许这个世界上有不想与外界交流的人啊。” 周以约从小就早慧,甚至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青春期的叛逆。也许说出来矫情,但兰若一直都想周以约可以多依赖他们一些,哪怕是向他们发脾气。 “小约,我很担心你。”兰若坐到周以约身边,“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对你才是好的,我就说一句话,小约,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我和你爸爸给你兜底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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