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再直白不过,江顾在听他说杀萧清焰时反应平平,但一听卫风无法静心修炼,神色便凝重了起来。 卫风神情隐忍又难过,克制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师父,你教教我,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普天之下,能将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问自己师父的,恐怕也就这混账东西一个了。 若是换做别人,他大概会建议卫风将对方一剑杀了了事,但偏偏卫风喜欢的人是江顾自己,亲自教徒弟怎么收敛对自己的心思,这件事情不管是听起来还是做起来都诡异至极。 修习无情道多年,江顾终于在情爱一事上碰到了旷世难题。 难得碰上江顾长久沉默,卫风眼巴巴地望着他,语气低落道:“师父若因此嫌恶我也是理所应当,我会逼自己克服,少想师父一些,待在灵境好好修炼,只是师父,你可否将灵境留在房中,让我听着你与那萧清焰谈笑,真是比杀了我都难受……” 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了衣袖上。 说完,也不等江顾回答,他便松开了江顾的衣袖,失魂落魄地钻进了灵境里。 江顾从未想到养徒弟会这般麻烦。 让徒弟养好伤吃饱喝足教导修炼还不够,还要帮他想办法解决感情上的事,最令人恼火的是对方起了心思的人是他自己。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顾动了杀心。 只要杀了卫风,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情劫也会有萧清焰应对……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压下。 他想让卫风活着,不管最开始他抱着何种目的,倾注了心血养出来这么一个称心的小徒弟,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潦草杀了。 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敌袭!!!” 江顾脚下的飞舟轰得一声开始震动,他见状一把将桌上的灵境拿起,单手起了隐匿阵,潮湿的白雾瞬间笼罩在了他身上,卫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师父,是焚台殿的人。” 江顾现在修为低,并不能硬抗,果断作出了决定,“我们先走。” 飞舟上有不少萧清焰搜集到的平泽修士,乾坤楼的人并不算太多,江顾不指望他们关键时刻会救人,趁乱便化作流光出了飞舟。 几乎是他们离开的下一瞬间,整艘飞舟便化作了齑粉。 他们已经抵达了合灌城,然而城中早已变了模样,到处都是穿着紫袍的高阶修士,而这艘飞舟早已进入了城中的大阵,江顾即便逃了出来还是身处阵中。 “我试试。”卫风化作雾气想要突破那护城的大阵,结果径直被反弹了回来。 江顾正准备再试,结果已经有紫袍修士御剑而来,卫风见状直接化出鬼纹将江顾笼罩在内,贴着大阵边缘疾速离开。 那紫袍修饰铺散开神识,皱起了眉,“奇怪,方才明明有个平泽修士。” “所有平泽修士留活口!”一道浑厚的声音空中响起,“乾坤楼修士,格杀勿论!” 厮杀声几乎弥漫了整个天空,而城内的普通散修大都躲进了房屋阵法之中,生怕自己会被波及到,毕竟不管是十楼还是焚台殿,都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江顾和卫风落在了处偏僻的巷子里,江顾给两人都扣上了隐匿气息的法宝,低声道:“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卫风点了点头,江顾习惯性地去抓住了他的手,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 江顾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容拒绝冲他伸手,冷声道:“手。” 卫风沉默了一瞬,将手递给了他,然后就被紧紧握住。 江顾带着他开始寻找可以设置法阵的庇护之地。 街道上的紫袍修士神识无处不在,好几次两人都险些被发现,就在江顾准备先将卫风塞回灵境时,他们身旁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了一条缝。 “顾大哥,快进来。”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屋内响起。 江顾和卫风对视一眼,化作流光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房间的阵法内,而紫袍修士的神识刚好擦着他们堪堪掠过。 白骨阙大堂中满满当当,挤了不少人,大多都是突然被困在城中的散修。 “顾大哥,你们没事吧?”白羿在柜台后关切地询问江顾。 “无事,多谢白道友。”江顾道。 白羿笑了笑,“顾大哥不用客气。” “白掌柜最是心善,这半天不到已经救了许多无处躲藏的修士。”旁边一个修士见状开口道:“焚台殿那群人就是些疯子,他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平泽修士还是乾坤楼的,只要被他们抓住就会被扔进炉子里炼丹,不知道这次又突然发什么疯。” “就是,突然搞这么大阵仗,突然将整个合灌城都用法阵封住了。”另一人抱怨道:“我还打算抓紧时间多下几个秘境呢,这回全都泡汤了。” “听说是因为前段时间被点名来望月大陆的那群平泽修士。”有知情者低声道:“那群平泽修士身上都有烟雨令,能进入界乡,这在焚台殿那群叛徒眼里可不就是香饽饽么。” “也是,进了界乡修炼和在外面简直天壤之别。”有人道。 “不止呢,其实更重要的是元神——”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元神怎么了?” 可惜不管旁人再怎么问,都问不出个究竟来。 江顾和卫风停留在柜台侧,白羿靠在柜台后叹了口气,就听又有人道:“白掌柜,你快用你那双骨眼看看,咱们这里边没有平泽来的修士吧?可别让他把咱们都给连累了。” “对啊,万一被那群紫袍找到,咱们这一大群人全都玩完。”众人闻言纷纷附和起来。 卫风攥着江顾的手一紧,转头看向他。 江顾微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 白羿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乌糟糟的一众元神里干净透亮的几个元神格外显眼,尤其是离她最近的江顾,元神纯澈到几乎没有丝毫杂质,唯一的不足是因为和旁边那个最脏的元神挨得太近,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星半点。 她冲众人柔和笑道:“放心吧诸位,这里没有平泽修士。”
第140章 阴阳白骨(十) 大堂角落里, 玄之衍将化作原型的乌拓揣进了袖子中,看向旁边的曲丰羽。 “放心,是乾坤楼的人,只要不是逆楼的一切都好说。”曲丰羽传音给他道:“不要自乱阵脚。” 邬和致低声道:“阿羽, 白羿此人可信吗?” “就算她不可信你现在还能跑出去?”旁边的沈庾信不轻不重地呛了他一口, 转而温和下语气道:“丰羽,你受得伤可好些了?” “我早已帮阿羽疗伤, 不用你操心。”邬和致冷声道。 他们两个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玄之衍早就见怪不怪, 他心中默数完五个数, 就听曲丰羽不耐烦道:“都闭嘴。” 玄之衍耳边顿时又恢复了清静。 乌拓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袖子里拱了出来,使劲抵住他的手掌,轻声道:“我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原本正看好戏的玄之衍一愣,他压平了嘴角,低头看向在空气中用力嗅闻的乌拓, 沉声道:“你是说卫风?” 乌拓点了点头, 兴奋道:“气息很淡,不过我确定他就是主人!我们快去找他吧!” 它想要从袖子里钻出来, 却被一只手掌不容分说扣住了脖颈。 “之衍?”他不解地歪头看向玄之衍。 玄之衍神色难辨, 过了良久才开口道:“他还活着吗?” “当然!”乌拓这一点还是能确定的。 玄之衍紧绷的神色稍缓, 却没有将乌拓放开,沉声道:“你一直未曾与卫风正式结定龙冲契约,他算不上你正经的主人。” 乌拓不赞同道:“不对,卫风就是我的主人, 他将我从山洞中带了出来, 还救过我的命,我要给他当灵宠好好报答他。” “他根本就没将你放到过心上。”玄之衍下意识收紧了力道, “满心都追着那个江顾跑,这种主人不要也罢。” 乌拓扒住他的虎口,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因为克制过分用力微颤的手指,“小爹爹,你明明也很想主人的,他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将他找出来好不好?” 自从玄之衍教训过他之后,他便不再喊玄之衍小爹爹,尽管最初他也只是想要逗逗对方,不过显然玄之衍对这个称呼很抗拒。 玄之衍冷眼看着乌拓。 “我已经同他恩断义绝,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你若执意要跟着他,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自己选。” 乌拓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急得转了个圈圈。 —— 合灌城东南。 姚立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外面,街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法阵,尽管街上只有一个紫袍人,但对方修为极高,他似乎察觉到了窥探的目光,猛地抬起头来。 姚立在他看过来之前率先关上了窗户,加固了层层法阵。 “如何?”江向云问。 姚立看向他,江向云身上全是伤,他摇摇头,“焚台殿的人法阵太厉害,根本没有逃出去的机会。” 而他们也只能通过增加法阵的数量来与对方抗衡。 “公子,为何非要选择合灌城来和萧清焰他们接头?”姚立不解道。 “其他地方也未必太平。”江向云将脱臼的手腕按了回去,“我们若一路过去,身上的烟雨令不知要引来多少麻烦,倒不如让萧清焰来找我们,而且你不觉得他们先一步将烟雨令发放出来,本身这件事情就有猫腻吗?” 姚立脸色陡然凝重,“公子的意思是——” “钓鱼之前都会有饵料来引鱼上钩,你不觉得现在我们这些平泽修士……”江向云敲了敲桌子,“本身就和饵料没什么区别吗?” “望月大陆这些人不怀好意,公子,我们何必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姚立声音发冷,杀意弥漫。 “江家早就树大招风了,望月和平泽离得这么远,我若不来,望月这些人正好就有理由拿江家开刀了,之前的松绥楼还有和灵龙宗开战,就是望月对江家的警告,不过是因为八阁叛乱他们没能腾出手来。”江向云道:“既然来了,我总得为江家寻出条生路来。” 姚立不懂这些家族势力之间的弯弯绕绕,沉声道:“属下定拼死保护公子。” 江向云无奈道:“小舅舅啊,你可真是——” 姚立神色肃然望着他。 江向云叹了口气,笑道:“好,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白骨阙。 白骨阙的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拍响,“开门!” 大堂中的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白羿的声音在空中缓缓响起,“我白骨阙向来只做生意不沾俗事,焚台殿诸位也有许多是我的客人,诸位何必将事情闹得如此难看?” “白阙主,此话说得严重了。”一名身材高挑的紫袍修士落在了门口站定,他撩起兜帽,露出了张可怖的脸,那张脸上半部分是完好的人脸,下半部分却全都是白骨,“我也是从咱们白骨阙走出来的人,自是知道阙主你生了副慈悲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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