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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事？”陵珩兮挑起眉毛，“你不相信我能承受得住？” “很多糟糕的事。”喻慎皱起眉头说道，“比你想象得多。” “从我知道梦游仙境开始，我就猜到了不会多令人愉快。”陵珩兮直视他，“喻慎，哪怕你不愿意告诉我真相，我也一定会去索求，从你认识我开始，我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喻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张照片上。”他的语气很沉重，虽然恢复了平常面无表情的样子。 陵珩兮有点意外，但故作轻松道。“怎么样？我很漂亮，你被惊艳了？” 喻慎轻轻抚摸他的眼睛，浅笑道，“嗯，你很有生命力。” 那是野蛮而倔强，直冲人心的生命力。 照片里的陵珩兮正瞪着镜头，他的圆杏眼结合了些桃花眼，做什么表情都很漂亮。但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眼底的不服气，同样完美的唇被拉成一条直线，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陵段安的第五子，是他的孩子里最合适移植的一个。”佟将戎对比着报告，多看了一眼照片，“看起来是个有意思的小孩。” “这个实验成功概率是多少？”喻慎看着照片问道，他还有些没回神。 “20。”佟将戎不满道，“我之前说过把邵珏的记忆和思维移植到我们训练好的AI上，至少有六十的把握。可是陵段安不肯，他非要他的孩子必须以人类的形态活过来。” 陵段安无论如何不肯接受移植AI的理由是，他不相信AI会是他活过来的孩子，所以哪怕牺牲其他骨肉也要让邵珏移植活人。佟将戎觉得他愚不可及，但由于经费的原因还是听从了陵段安的要求，在他剩下的八个孩子里挑选合适移植的基因。 “那他呢？”喻慎皱眉，这个生机勃勃的小孩就要被无望地牺牲。 “不都是他的孩子。”佟将戎不以为意，他只在乎自己的实验结果，“沈平在之前搞出过一个邵珏的克隆体。要是用克隆体的话，成功率倒能翻倍。” 喻慎没见过邵珏的克隆体，但他听了这些话还是有些不舒服，他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看着陵珩兮充满情绪的一张脸，无法想象他成为实验室里那个冷冰冰的尸体。 尽管他们说邵珏还没有脑死亡，但在喻慎看来，浑身被插满管子，只有脑部细胞在依靠外力无意识地保持存活，作为人而言，也不能说活着。活着应该是……像照片里的陵珩兮一样充满了生命力。 生命真的有代替性吗？ “如果能成功移植脑部神经的话，你妈说不定也能获救。”佟将戎突然说道，“要不现在准备一个你养母的克隆体，只要两年，我们就可以培育成功。” “不。”一瞬间喻慎想到自己母亲像邵珏一样毫无生机地躺在实验室，他就下意识拒绝了这个提议。 选择陵珩兮作为被移植以后，每周都能收到他的血液样本。实验室里的试验品增加了很多，无数脑死亡的报告堆叠在桌面。佟将戎和喻慎不眠不休的实验着，而彼时的喻慎还依旧没有意识到，在那后面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然而实验前期的调试很不顺利，陵段安要求他们至少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功率再进行实验。佟将戎当场跳起来指着陵段安的鼻子说他不想实验开始就把那具尸体搬回去火化。 一度闹得很不愉快。 但这也只是争吵而已，除了陵段安以为的高层都在等着这次实验的结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佟将戎让喻慎再一次分析陵珩兮和邵珏的基因组，看看有没有办法提升成功率。 望着照片里的陵珩兮，喻慎突然道，“我想见见他。” 一瞬间的灵感是很重要的，佟将戎以为他有什么想法，于是带他去了陵家。 陵家的管家听从陵段安的吩咐将他们带到后山一座老房子里等待陵珩兮放学过来浇花。喻慎从带着年代感的彩色玻璃窗望出去，能看见后山的花园和一间玻璃花房，深深浅浅种着各色玫瑰花。 管家毕恭毕敬告诉他们，是五少爷的玫瑰花房。 这个点不是中学生的放学时间，但后山花园的围墙上突然翻下一个少年，他矫健地落地，然后摘下别在校服胸口的胸针，对着池塘打了个水漂。水漂打得很漂亮，胸针甚至飞过了池塘落到对岸的花丛。但陵珩兮并没有看，他插着兜若无其事的进了花房。 管家也不知道自己家少爷怎么就逃课了，还把校徽给扔了，他对两个沉默的客人道，“五少爷一向比较调皮，他现在应该是去浇花了，他一般对他的玫瑰花还是很有耐心的。” 但陵珩兮并没有在花房停留，而是从里面拿了一包饲料出来。然后池塘对岸的花丛里钻出一只狗。狗体型不大，黄黑杂毛，长相并不可爱，但是它咧着嘴巴叼着闪闪发光的胸针摇着尾巴往陵珩兮的位置跑过去还是很有喜感。又因为只有三条腿，它跑得并不快。 喻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管家却相当震惊，“这不是四小姐的狗，怎么……”意识到失言，他闭上了嘴。 “怎么怎么？”佟将戎听到他的话很好奇，“你说清楚点。” “这是四小姐收养的流浪狗，但先生不喜欢宠物，于是让人送出去了，只是没想到五少爷把它藏在这里，这么久。”管家尽力将话说得直白并掩去陵家复杂的人际关系。 好在佟将戎的八卦心有限，没有再多问。 狗已经跑到陵珩兮身边，陵珩兮蹲下来用力薅了一把它的头，“别傻乐了，今天没给你带肉，吃狗粮吧。” 狗把胸针放他手上，围着主人转了几圈才接着开心的吃狗粮。陵珩兮随意地把胸针收回兜里，然后就蹲边上给狗顺毛，狗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还是干净的。 “你圆圆哥哥和时年哥哥不争气啊！让他们找点好吃的都找不来。” 天色渐晚，陵珩兮陪着狗玩了好一会才离开。狗也听话的回了池塘，它在那里有个不容易被发现的狗屋，一般只要避开早上和傍晚的佣人，它还是可以在后山撒欢的。 直到暮色四合，管家恭敬地送走佟将戎和喻慎。 路上，喻慎对佟将戎说道，“老师，我不会再做移植活体的实验。”用神经接入机器，和将神经移植到另一个生命，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为什么？”佟将戎倒不意外，他猜到喻慎会做这个现在，但是他好奇陵珩兮用什么打动了喻慎，“因为对方是个有爱心的小孩，还是个长得漂亮的omega？” 喻慎摇头道，“他想活下去。” “你在说狗？”佟将戎有些诧异。 喻慎说道，“一样的。” 生命是一样的来之不易。 “我想终止现在这个实验，它的成功率只是在浪费生命。” “哈哈哈哈哈哈！”佟将戎笑道，“你不喜欢就不做吧。” 移植成功率一直未能突破30，陵段安终于冷静下来，他不愿意签字，再加上佟将戎的不看好，爱丽丝的授意，这场非人道的实验推迟了。迟到十年之后，才有人想要出现启动。 而喻慎在那之后一心研究智能与机械，他仍想着在另一个世界里重逢自己已经失去的亲人。
第63章 来爱你的人 冥冥之中或许已经写好了相遇与离别。在戚云病得最困难的那一段日子，陵珩兮再次出现在喻慎的生命里。 从他出现在三十七中门口，喻慎的脑海就没能抹去他的容颜，很难说他是不是陷入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陵珩兮就像一团风滚草一样被风带来，又燃起大火，屠烧了他的荒原。 可看他步步靠近，费心追逐，喻慎却只是保持距离。他害怕分离，他不敢靠近，他又舍不得离开。 所幸，陵珩兮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他。 多年前的陵珩兮并不知道喻慎的纠结与辗转，他只知道喻慎很难追。正心灰意冷准备放弃追他，只当他是个普通合作伙伴的时候。他听说喻慎的养母病重，于是他纠结了几秒带上花篮去医院探望。 信息素综合征的患者必须时时刻刻呆在隔离室，他们不能接受然后信息素的刺激。就连bate医护人员也只能在消完毒和贴上阻隔剂后才能进入隔离室。 陵珩兮上门的时候，喻慎和他的养父都呆在隔离室外面那间家属探望室。当喻慎打开房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露出罕见的震惊神情。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了。 喻慎消瘦了许多，黑色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几缕凌乱的落在光洁的额头上，更称得他肤如雪，瞳如墨。 而陵珩兮在喻慎眼里还是一样的夺目的脸上带着可爱与生机。 “你……” 陵珩兮笑道，“听说伯母生病了，我来看看伯母。” 喻慎愣了愣，直到轻柔的女声通过话筒传出来，“喻慎，是你的朋友吗？”喻慎才起身让陵珩兮进病房。 “是我的朋友。”他说到朋友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戚云半依靠在隔离室的病床上，温柔的注视着玻璃对面。 陵珩兮看见她被病痛折磨得如同老妪一样，形销骨立，心里一震。但面上他瞬间露出一个完美的优雅的微笑，像所有长辈喜欢的那样乖巧地打了个招呼，“伯母好。” “我叫陵珩兮，是喻慎的追求者。”他毫不客气道，眨眨眼，言语间染上一些轻松，“伯母看我怎么样？” 戚云虚弱的笑了一下，“很好，和喻慎一样好。” “妈，他开玩笑的。”喻慎无奈道。 房间里的氛围似乎好了一些，陵珩兮捡了些最近有趣的事逗他们，戚云只是笑着看他们。她的精神没办法支撑太久，看出她的疲态，陵珩兮没待多久提出告辞。他只是来看望一下而已，时间还是应该留给他们自己家人。 喻慎送他下楼的时候突然对他说道，“谢谢。” 陵珩兮回头，他不太会安慰人，“你……不要太难过，伯母下次好点了我再过来看看。” 见喻慎沉默，他提高了声音，“行吧？” 喻慎只是沉沉看他，不说话，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陵珩兮“啧”一声，忍住了。 “一路平安。” 几天后，戚云病情再度恶化，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她请求主治医生，“让我见见我的爱人和孩子吧，我想触碰他们。” 医生一声叹息，最后和其他人员一起打开了封闭多年的隔离室。 喻慎走进那间分隔他们家人多年的病房，尽管他做好了防护，但这一切对于此时的戚云来说也没有多大愿意了。 “让我看看你。”戚云说道，“摘下它吧。” 喻慎听话的摘下了防护面罩，他俯身在戚云面前，让她干枯的手抚摸上自己的脸庞。温暖干燥的手指抹去了喻慎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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