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抚上烙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荆白听到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好,这里是‘塔’。” 这个男声的声音平和温润,听起来非常舒服,他就用这样平淡的语气陈述了“塔”这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在他的描述中,荆白得知,他已经死了。 只有已经确认死亡,又执念深重,不肯就死的死人才会进入塔的筛选范畴。 进入筛选范畴的人首先会直接进入“塔”的试炼场,对荆白来说,就是最开始通过的洋娃娃副本。 连试炼场都无法通过的人,会回到现实世界,直接死亡。 而通过试炼场的人,‘塔’会根据他在试炼中的表现和自身污染值的综合评估,将他分配到“塔”的1-3层。 而“塔”总共分为七层,通过第七层的人,就能逆转生死,重回人间。 至于污染值,则是“塔”的一个特殊概念。 从试炼场开始,“塔”会对人的污染值不断进行实时评估,污染值越低的人,心态越平和,污染值越高,则会越接近疯狂。 试炼结束后,入塔的人会有三天的休息时间,三天之后,就必须服从塔的分配进入相应的副本。 如果入塔的人能活着从副本中出来,就会根据“塔”对他们那次整体表现的评估,在手背的烙印上看到相应的变化。等当前所在层的颜色完全变成白色,就能进入塔的下一层。 塔只能向上,不能向下,因此,所有离开第一层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了。 过完试炼副本,卓柳至今没有出现,应该是被分到了第二层或者第三层。至于荆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层…… 那应该就是因为污染值了。 荆白想起之前在洋娃娃的舞会上自己心中漫溢的恶意,猜测自己的污染值也许相当可观。 如果不是胸前这块遍布裂痕的白玉一直在保护他的心智清明,荆白也不知道自己醒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根据“塔”的解释,污染值由塔对人的精神状态进行综合判定。看那几个人的反应,死前的经历和被鬼怪的惊吓程度都会影响到污染值。 但这两个理由对荆白都不成立,别说害怕鬼怪了,他能把鬼怪气得七窍生烟;至于死状,那就更不合理。 他作为一个毫无记忆的人,开局一片空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么高的污染值到底从何而来? 荆白心中疑惑重重,他没有急着睁开眼睛,而是询问“塔”:“我的污染值到底是多少?” 塔答道:“99。” 荆白:“……上限是多少?” 塔:“100。” 荆白心中一跳,惊得差点睁开眼睛。他的污染值竟然马上要爆表了?! 胸前的白玉传来一股清凉之意,平复了他动荡的心情,荆白不得不消化了一下这件事,又问:“污染值超过100会怎么样?” 塔礼貌地回答:“如果污染值爆表时,当事人仍在塔中,‘塔’会直接进行清扫;如果在副本中,则会直接被副本吞噬,变成副本中鬼物的能量。” 所谓的“清扫”就是说得好听,肯定就是死;被鬼物吞噬死得更惨;这不就是无论如何都得死? 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既然没有被“清扫”,说明污染值还不到100,甚至很有可能不到99。但他看上去已经神志不清,荆白却依旧头脑清明。 荆白猜测,他之所以还能维持思考和理性,主因并不是失忆,而是随身的这块白玉。 他心中有了思量,不动声色地结束了和“塔”的沟通,缓缓睁开双眼。 余悦正百无聊赖地绕着他打转,见他醒过来,兴奋地问:“大佬,柳姐到现在都没出来,是不是直接去上面了?我觉得你比她还厉害,为什么你跟我都分到了一层?” 荆白方才已经试过,“塔”并不会给除本人以外的人公布自身的相关信息,卓柳至今不知去向,多半已经去了上层,只是不知道到底在第二层还是第三层。 他之所以留在一层,多半和99的污染值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没有必要告诉余悦,因此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你是怎么死的?” 余悦忍不住抽了口气,他想起当时的记忆,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我们返校的时候,校车出了车祸。大巴车翻了,掉进河里,我和我的同学都……”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控诉道:“我在舞会上的时候本来都忘了,结果出来副本的时候,走进那个黑洞,突然场景又重现了一遍,吓死我了!连当时的感觉都给我复刻了一次,好疼啊!” 荆白和他走进的是同一个黑洞,却什么也没看见。他知道自己多半是个个例,从余悦口中得到证实,更是沉默不语。 余悦对救命恩人毫无戒心,开始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们一车人出事,只有我一个人进了塔?天,希望是只有我死了……” 按他的描述的灾难程度,只他一人遇难的可能性恐怕不高。荆白没有打破他不切实际的期望,便道:“你有什么执念?” 余悦的眼睛顿时发亮:“我一模进步了二百名,我真的很想参加高考!我觉得我能考上我的梦校!” 提起这件事,他整个人都泄了气,哀怨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出去。”他转向荆白,疑问道:“大佬,你这样的人也会有执念吗?” 别说余悦,连荆白自己也在质疑这件事,因此只是摇了摇头,简短地道:“忘了。” 余悦显然不太相信,不过荆白毕竟在舞会上救过他的命,其他的和这比起来,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 他挠了挠头,对荆白道:“大佬,‘塔’说我们有三天的休息时间,可以生成自己的房间。我想去休息了,你有什么打算没?” 余悦也不傻,从规则里,他意识到“塔”的偏向是让所有人都一心爬塔。虽然它没有限制过正常的人际交往,但随机分配的任务模式就决定了这一切。 如果无法保证分配到同一个副本,那么,对这个塔里的大部分人来说,人际交往就是没有意义的。 余悦虽然不这么想,但是毕竟三天后就要进下一个副本,他想趁这几天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他问过塔,平心静气有利于降低自己的污染值,到时候进副本就算死在里面,至少不要是因为污染值爆了,变成怪物的一部分…… 荆白点点头,他也需要找个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根据塔的规则,只需要闭上眼睛,告诉塔要回房间,就能回到塔为每个登塔的人独立生成的一个空间。在那里,他们不会受到任何打扰,可以潜心准备三天后的副本。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荆白想起‘塔’当时说的话:“您的独立空间由‘塔’为您量身定制,是最能让您感到安心和快乐的空间,以便您保持低污染值,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荆白照办了,心里却很好奇,像他这样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到底会构建出一个什么样的空间? 刚一闭上眼睛,突然,他胸前的白玉猛然发热起来! 荆白下意识地紧握住白玉,此时他已经无暇他顾,脑海中仿佛一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竭尽全力想要捕捉,却什么也抓不住,只感到自己似乎在虚空中坠落。 但还未等到他作出反应,脚下已经再次踏上凝实的地面。荆白定了定神,缓缓睁开眼睛。 他以为无论看到什么场面,他都能保持冷静,但等真正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是愣住了。
第9章 陈婆过寿 他看着眼前一片青葱绿意,冷静地在脑中呼叫塔:“你给我生成的什么东西?” 塔平板地重复了一遍构建个人空间的原则,但荆白刚才看到的记忆有如浮光掠影,什么都没抓不住,也无法反驳“塔”给他造出来的这个屋子不合他的心意。 眼前这个小屋不能说不美,但比起正常意义上的房间,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儿童房。 房间设计简洁流畅,一应设施齐全,只是屋内的陈设均为木制,物品更是拙朴可爱,透出一股天然之意。 荆白走上前去,拿起书桌上的小木马,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个屋内的玩物都是这个风格,这个木马玩具看起来并不矫捷俊逸,反而圆头圆脑的,每个棱角都打磨得很光滑,不难猜测,房主是个十分受人疼爱的小孩。 但这一切和荆白有什么关系? 荆白问“塔”能否重新构建房间,“塔”的答复是,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再定制一次,但不会再有提取深层记忆定制房间的机会。 荆白没有选择重构,毕竟按“塔”的说法,这个屋子多少和他的记忆有关。可是他在屋里仔细观察,却没有找出其他有线索的东西,只好放弃。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三天后,荆白正在床上闭目休息,忽然间心有所感。不一会儿,他手上的塔形印记果然发起烫来。 “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第一层副本传送中。请您保持情绪良好,降低污染值,努力登塔,重获光明。” 等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片荒芜。 这里看上去简直像是一片荒原。 荆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觉视野像是蒙了一层灰。天空灰蒙蒙的,云层繁密,层层叠叠,仿佛离得很近,沉沉压在头顶,看着叫人心里发堵。再往远处看,只有天空的边缘能瞧见一点微红的晚霞,让他推测出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是白天的最后时刻。 四周空寂无人,连草也看不到几棵。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衬着阴沉的天空,总叫人觉得有些不妙。 荆白举目眺望,隐约看见前方有几栋瓦房,像是有人居住,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没别的什么人出现,越是走近,越能看见前方只有几间稀稀拉拉的破屋,风声也变得更幽咽。等荆白走上铺上石板的小道,道旁已经连半死不活的枯木都没有了,显得不远处的村落格外凄清。 一进到副本里面,荆白就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烦躁厌恶之意爬上心头,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变得恶劣,好在白玉持续传来清凉的能量,周遭也没人惹他厌烦,诡异的环境倒能让他心更静些。 默默走到后面,便已能看到村口的全貌。 这村庄显然不甚富裕,村口简单地钉了一块“王家村”的牌子,看着竟有些摇摇欲坠,黑色的墨迹也显得斑驳。 唯一有些违和的,就是本该门庭冷落的村口,现在站着一群人。 大部分人脸上都显出焦躁之色,似乎在讨论着什么。有个瘦巴巴的年轻人一直注意着这个方向,看到荆白出现,连忙道:“别说了,来了来了!” 紧接着,又有人惊喜地高呼了一声:“大佬!” 会这么叫的人也只有余悦,饶是荆白,也不禁心中微讶——竟然又和他分到了同一个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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