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强烈的遗憾和不甘送他进了塔,但过了四层塔以后,他逐渐感到疲惫,偶尔也会后悔自己一时的执念导致了进塔,或者产生“死了也无所谓”的念头。 他这才知道,求生欲也是会被消磨的。而且他还没信心,第四层的副本过得这么艰难,上了第五层,他真的还能过得去吗? 他上第五层时,被这双重的阴影笼罩着,有时恨不得永远别进副本,有时候又想,赶紧进去算了,早死早超生。可等进了两次景观台,他发现自己内心熄灭的火焰,又重新燃起了一点小小的火苗。 活着多好啊! 只要活着,就永远有希望见到更美的风景。他从前看见再多的美景,也只顾着架设备找角度挑光线,但现在设备没了,用眼睛看,才发现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他没见过的好风光。 他找回了久违的劲头,结果,第五层的第一个副本还真就被他给过了! 就在那之后,他意识到,有时改变命运,真的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他第一眼看到荆白,就感觉这人身上没啥“活气儿”,和刚上第五层的他一样。但是这人长得太好看了——没有不是颜控的摄影师! 他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没次数,没忍住和对方多搭了几句话,倒不是说想搭讪什么的,就是想捞他一把。没想到这大帅哥自己有次数,听他唠叨完,转头就进去了。 再出来时,以他的眼光看,已能感觉对方的神采同之前大不相同。 荆白情知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他恐怕都注意不到这个地方,便冲他客气地点了点头:“多谢你。” 男人豪迈地一挥手:“不用谢!哦,对了,我姓周,叫我Jason也行。” 他更关心的其实是荆白看到的景色,热切地看着他,问:“你进的哪个场景啊?” 荆白说:“海天阁,看日出。” “哦……”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没想到荆白会选这么常见的场景,毕竟海嘛,很多地方都有,日出也是到处都能看。他自己选的都是比较考验地形和天气的、十年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每次看完出来都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不过他进去这几次已经很有经验,能被“塔”挑选的景色,在同类的景观里,也一定是出类拔萃的。 哪怕只是海上日出,他也想听荆白描述一下。 看着眼前的青年,Jason热情洋溢地说:“说说看吧,帅哥!我听听也是好的!” 荆白有点莫名其妙。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解于Jason还在问什么。但看在他给自己介绍了“景观台”的份上,他又重复了一遍:“就是日出。” Jason也很不解,他觉得自己表达得很清楚,忍不住加入手势比比划划:“就是、什么样的日出?描述一下吧!” 荆白这下他想问什么了,虽然他还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但依旧配合地回答道:“进去的时候天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太阳出来才亮了。太阳很红,光很亮,海很蓝。有风,空气很好,看不到人。” Jason听着他干巴巴的描述,试图脑补,却什么也脑补不出来,只能痛苦地搓了把脸。 他也顾不上颜控了,瞪着荆白,说:“朋友,你一定是理科生吧?” 荆白:“?” Jason已经摇着头,嘟嘟囔囔地走开了,荆白听力敏锐,听见他说:“算了算了,刻板印象还是有道理的,就不能指望你们理科生有我们艺术生这种浪漫的情怀……” 他冲荆白挥了挥手,垂头丧气地走远了。 荆白虽然不明白这个人到底在沮丧什么,但自觉能说的都说了,也不算亏欠他。 身形高挑的青年注视了一眼那个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的背影,转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马上就要进下个副本了,还有最后两天,也不知今夜能不能睡个好觉。 “怎么还在睡呀,快醒醒!今天有正经事儿要办呢!” 远远的,有个声音传了过来。荆白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的头有点痛,神智也有些昏沉,但那个人似乎不叫醒他不罢休,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在他耳边响起。 “起床啦,懒虫!” 懒虫?这是在说他? 荆白虽然头痛,但还能听得出这语气里的亲昵。 他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极英俊的脸。鼻梁高挺,薄唇含笑,眼睛的位置虽然蒙了一层黑布,却能通过峻拔的眉骨和英挺的眉毛,猜到底下应该生着一双寒星似的双目。 这张脸……总觉得很熟悉。 但问题甚至还不在这里。荆白撑起身体,茫然地四下张望,试图辨认出自己身处何处。 这里看上去条件很一般,他躺在一张床上,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只照出床上青年满脸的迷惘。 他动了动膝盖,腰部以下还盖着一床喜气洋洋的大红被子。床是木头的,不是很宽,可他左边还有一个枕头,被子却只得一床,喜气洋洋的大红色,上面还有鸳鸯戏水的图案。 天花板很矮,床也很硬,荆白的目光落到地面——灰土铺的,但已经被踩得很实了,看着还算干净。 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是睡觉,可是衣着很整齐,穿的也不是睡衣。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人是谁? 狭窄的空间,陌生的环境,还有语气很亲昵,却根本不记得是谁的人。 巨大的违和感让荆白心里发毛。 他在脑海里努力搜索着信息,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除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搜刮个遍,也找不出能应对当下环境的东西,这让他的额头开始冒汗。 但在眼前这个蒙着眼睛的青年再次撞入他视线的时候,像忽然被提醒了什么似的,荆白意识到:这个人是他的丈夫。 他结婚了。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呀!”他的丈夫坐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他的眼睛蒙着黑布,却好像知道荆白坐在哪里,面朝着他说话,语气很轻快。 见荆白只是呆坐在床上,不回应他的话,他的丈夫语气变得纳闷起来:“我都说不回来不回来,你非拖着我回村里,说咱们结婚一周年了,是纸婚。纸婚不牢固,你要回村子里办个纸婚仪式,要一路和我过到金婚、钻石婚呢。” 他说着说着,好像真生了气,语气也变沉了,嘴角掀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吧,路玄,你真睡糊涂了?你把这事儿全忘了?结婚刚一年,你就对我这么不上心了! 他气哼哼地把脸转了回去:“还说和我过一辈子呢,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路玄?我怎么会叫路玄? 荆白愣住了。他盯着这个男人挺拔的背影瞧,心里还在回味对方方才的表情。看着好像是在笑,但荆白辨认得出,他这是不高兴了。 也不是完全陌生,荆白觉得自己可能认识对方,但是有一点他也非常确定,那就是这个人不可能是他的丈夫。 因为他现在唯一回忆得起来的,就是自己的名字。他很确信他的真名是荆白。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他的丈夫,怎么会管他叫“路玄”? 现在的情况一定有大问题。荆白冷静地想。 但既然已经置身在这里了,他只能从眼前这个人处套取更多信息。起码目前来看,这个人只是以为他不上心,还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荆白于是下了床,穿了鞋,几步走到他“丈夫”身边,在对方平直的肩线上按了按,温和地说:“我今天有点头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别生气了。” 手下的肩膀微微一抖,蒙着眼睛的青年立刻转了过来,摸索着握住他的手。 这人好像真是瞎的。 荆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对方握了他的手,又伸手来碰他的额头。这个动作对荆白来说很突兀,但他没有闪避。温热的手碰上额头的触感也不像想象的一样讨厌。 蒙着眼睛的青年喃喃道:“奇怪,也没发烧啊……难道是太久没回来,水土不服了吗?”
第257章 阴缘线 放在荆白额头试温度的那只手,稳定、干燥,好像是温热的,但多停留一会儿,荆白又感觉到一点凉意。 这是一般人的体温吗? “丈夫”把手撤走的时候,荆白心中悄悄浮出了一个疑问。 这个青年即使蒙着眼睛,也能看出来长相极英俊。两人现在离得近,荆白仔细地观察着他。 他眼睛处的黑布裹得很厚,不止一层。不管他是真瞎假瞎,这样一蒙,正常情况下肯定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对这个地方似乎也不太熟悉,摸完了体温,看荆白还是皱着眉,就摸索着起身,说要去给他倒杯热水。 他起身太急,还在桌角磕了一下。荆白连忙掀开被子,说:“不用,我现在好多了。” 他“丈夫”根本不听,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躺回去,自己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等他消失在门口,脚步声也走远了,荆白才下了床,试图在房间里找到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信息。 这房间不大,又是个卧室,荆白翻了一会儿,发现大部分都是生活用品。而且这里有很明显的生活痕迹,起码昨晚他和这个“丈夫”睡的就是一个被窝。 虽然他对现状充满了困惑,但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说谎。 床头有个木柜,很简陋,荆白打开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个红本,上面写了三个字,结婚证。 竟然还真有本结婚证! 不知道为什么,荆白竟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他揉了一下还有点发痛的太阳穴,不得不打起精神,将证件打开仔细查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大红色背景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英俊的青年人肩并肩,端端正正地微笑着。 荆白盯着自己扬起的嘴角,只觉得奇怪。 他脸上真的出现过这么纯然的喜悦表情吗? 五官明明是他,但是表情不像,有种未经世事的单纯快乐。 旁边那个人更奇怪,能看出来,照片本身应该是没有遮挡眼睛的,但眼睛的部分直接被粗暴地涂黑了。 证件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写的是路玄。 荆白现在真的有点不明白了,在他的认知里,证件应该是相对正式的东西,如果他的“丈夫”叫他路玄,他的证件上也是“路玄”这个名字,那荆白这个名字,真的是他的真名吗? 想来也是奇怪的,如果真的什么都忘了,为什么还会记得一个名字? 荆白越想越觉得头疼,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蒙着眼睛的青年端着一个瓷杯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先叫了一声:“路玄,你起来了吗?” 荆白知道他是要判断自己的方位,忙应了一声。他将证件放到口袋里,见青年点了点头,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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