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露的心底一片冰凉。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去过李丹的院子。他甚至知道自己昨天故意在路上耽搁时间! 但肖露不认为自己连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她明明都是一个人去的,而且理论上,罗山和金石作为守门的,就不应该能离开这扇门! 他们到底是怎么杀了人,又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行踪? 她只能猜测,他们俩或许通过某种方式监控了西院。 肖露知道现在活着的希望不大了,但副本里时局瞬息万变,哪怕多苟活一个时辰,说不定就多出一个时辰的希望。 黑暗中,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再次陷入了沉寂。 许利民有点受不了了,他想动动脚,但现在的姿势也不足以支撑他的动作。 两人现在躲藏的地方是李丹房间的衣柜,肖露找的地方,她说现在他们自己的房间已经不安全了,李丹是今天才死的,躲她房间更容易成为盲区。 但这柜子放衣服时看着挺大,一旦装进两个大活人,又实在太过狭窄逼仄。 他刚想说什么,哪怕是一句抱怨,但黑暗中,忽然传来非常轻微的嘎吱一声。 是木头摩擦发出的声音,离得很近。 隔壁的柜子被打开了! 被发现的恐惧让许利民一时屏住了呼吸,他对面的肖露试图控制自己的双腿让它不要继续发抖,但她做不到。 她怕得连牙齿都在打战。 肖露唯一能控住的是没发出任何哭声,但两行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许利民听见了肖露颤抖的呼吸,他默默收紧了自己的双腿,在极其有限的活动范围里,他尽力把自己的身体绷成了一张弓弦。 到这份上了,不如最后拼一把,说不定肖露能跑掉。 “嘎吱——” 那声音不算大,可在这鸦雀无声的环境中,却显得极为刺耳。 伴随着衣柜门缓缓被拉开,一束光线透了进来。 许利民深吸了一口气,他用力推开两扇衣柜门,跳出去,闭着眼睛挥了一顿乱拳,一边对着空气乱打,一边大吼道:“狗东西,我跟你们拼了!” 可是他的拳头扑了空。 周遭寂静得可怕,除了肖露哽咽的声音,他连一声属于人类的讥笑声都没听到。 人呢? 这里不可能没有人,不然,刚才的衣柜门是谁打开的? 不正常的死寂让他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心脏在胸腔中卖力地搏动,许利民不得不再次睁开双眼。 但此时映入眼帘的内容,让他无法理解。 肖露正像一个死人一样直板板地躺着。 他们之前容身的衣柜十分狭小,当然不足以容纳她这个动作。 她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她漂浮的高度只比许利民一米八二的身高略矮一点,许利民得以看见她脸上的表情。 她整个头颅都涨得通红,许利民看到她面上涕泪交流,牙关咬得紧紧的,双目暴突,脖子青筋直跳。 所有的迹象无一不表明她在奋力挣扎,可是除了脸上的五官,她没有一个部位能活动,整个人手脚伸得直挺挺的,好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凭空抬了起来,又摆出了一个“大”字。 许利民脑中一片空白,他来不及想任何事,看见肖露一直盯着他,好像眼睛都要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把肖露从空中拽下来。 肖露的头不能动,眼珠却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渴望而又祈求地看着他。 可许利民的五指还来不及碰到肖露,她已经缓慢地离开了原地,往门外的方向飘去。 这是什么力量,是肖露说过的“它们”吗? 它们要带着肖露去哪里? 他是被放过了吗? 许利民眼看着肖露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往门外拖去,眼睛却一直还盯着自己,脚下忍不住跟着跑了几步,一直追到了门口。 肖露的眼睛还在死死地看着他,但是之前咬紧的牙关已经张开了。 她的嘴在动,好像想要说出什么,但是她正离许利民越来越远,头的扭转幅度也就到达了极限。 她留给许利民的只有这个扭曲的表情,再远一些,许利民连她的表情都看不见了。 她直挺挺地消失在许利民的视线里。 许利民浑身发抖,他被极度的恐惧清空了的脑海,此刻像一盘卡带的影碟一般,反复播放着肖露最后的动作。 那是不是想传递给他的信息? 鲜红的舌头,森白的牙齿,布满血丝的狰狞眼球,细瘦的脖颈上动脉还在突突跳动。 肖露最后的神色已经说不上好看了,嘴张得很大很大,像一个巨大的O形。 她的嘴极力地开合着,许利民拼凑着那嘴型…… 他猛地激灵了一下。 像一口凉气轻轻地吹在他的后颈窝,许利民头皮一麻,脊背猛然间窜上一股寒意。 他拼出来了。 肖露说的是:“快——跑——” 能跑去哪儿呢? 许利民胡乱地想着,肖露之前说过,她亲眼目睹了李丹的消失。正因为如此,她才带着许利民躲到李丹房间的衣柜,试图给那股搜寻他们的力量制造盲区。 按照这个逻辑,他是不是应该躲到曹明的房间,或者……肖露的房间? 许利民谨慎地做了个深呼吸,他感觉自己缓过气来了,被极度的恐惧压迫到僵硬的大脑终于开始重新恢复运转。 不管什么,总之他应该要先离开这儿。 他准备迈动自己的双腿向外走,但是…… 等等,他的腿……为什么动不了了? 许利民倒吸了一口凉气。 除了腿,他的胳膊,肩膀……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他都动不了了。 他的视野高度没怎么变,却猛地打了个转。之前立着的家具,在他眼中变成了横放…… 许利民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被猛地抻开,他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无形的力量,这和被控制根本不一样! 那铁钳一样牢牢禁锢着他的力量,分明是属于人的!! 隔着厚厚的棉衣,他感受不到体温,但他能感觉到那是几股不同的力量在抓着他。 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体验过。 在他的大学时代,他是篮球队的后卫。他们曾经参加过全国的大学生联赛,十六进八的淘汰赛,最后时刻他绝杀了一个三分。他的队友欢呼着将他举了起来,甚至高高抛起。 他身不由己,却满面笑容,沉溺在胜利的狂喜中。 现在这种感觉就和当时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的这种身不由己无法给他带来任何喜悦,反而只感觉自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满心绝望和惊恐。 他能感觉到是好几个人抓着他的四肢,甚至有人托着他的头…… 甚至那托着头的力度,比攫住他四肢的力量还小一些,他的脖子还能转动。 许利民直到此刻才发现,原来他们以为空荡荡的大院,根本不是空的,有“人”在活动——还是他们看不见的“人”! 他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四肢被钳制着,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挣脱,只能看着身边的景色不断变化,猜测这些东西想要把他送到哪儿去。 来不及再作思考,他很快被这无形的力量抬出了李丹的房间,沿着刚才肖露消失的方向一路向前。 或许这里,就是他的终点。
第207章 头啖汤 “该走了吧?”面容英俊的青年双手叠在一起,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身上的蓝色棉衣不太贴身,动作一大,就扯出空隙,冷风嗖嗖往领子里灌。他也没太在意,轻松地对荆白道:“接下来去哪儿,你说了算。” 荆白的目光遥遥投向远方,顿了顿,道:“其实我想去西院看看,但是又‘觉得’不能去。” 柏易沉吟片刻,道:“不如我们先去花园看看?” 西院和东院的分界线是他们进范府的大门处,其他几人的工作地点中,离大门最近的就是小曼所在的花园。 最妙的是,她的房间也在花园附近。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说不定还能看到小曼的灯笼。 这是个折中的选项,荆白很快点头应了下来。在一片幽寂的草木中,沉默不语的影子里,两人并肩走向花园的方向。 他两人身形俱是高挑挺拔,气质却是截然不同。 一个五官更柔和,气质却是冷淡锋利;一个面容更深刻,气质却更缓和,脸上像是总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幕如果发生在塔外的世界,必然有非常吸睛的效果,可惜他们不仅在塔内,身边连人都无,只有零零星星的紫影子路过。 那些东西眼睛都还没进化出来。 柏易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蹲在树丛边的紫影子看,荆白见他老侧着头,便问:“有发现?” 柏易点了点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睛发亮地转过脸,对荆白道:“你看,这个影子是不是在偷懒?从我看见它开始,它就一直在这蹲着不动。” 荆白:“……” 这紫影子长得是很像人,但荆白并不认为它进化出了这个功能。 自从能看见紫影子他们往花园走的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紫影子,它们动作虽然十分缓慢,但会自动避让他们这样的真人。 除非他们有意接触,否则绝无可能能感受到它存在。 但这东西再离奇,荆白也无法相信它会偷懒。 他也盯了片刻,判断那东西的姿势,最后通过他那疑似胳膊的肢体的规律摆动,肯定地道:“没有偷懒,它在松土。” 柏易看着荆白,忽地抿了抿嘴唇,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说起来真是奇怪,当你觉得一个人可恶,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无比令人憎恶;反之,一旦觉得一个人可爱,甚至特别,那么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无比讨人喜欢,甚至特立独行。 柏易如今看荆白就是这样。 荆白从不因他的变化无常,就不把他的话当真——他好像总能察觉柏易话中的真正含义。 柏易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并不像他的污染值一样洁白无瑕,相反,他很习惯于让人摸不清自己的态度,也很乐于戏弄其他人。 他有时候会用郑重其事的表情开玩笑,有时候,又会借玩笑的口气说出自己正式的推测。 在他度过的诸多副本里,他几乎从来不会同人结盟。 大部分人跟不上他的节奏,偶有能跟上的,又觉得他高深莫测,捉摸不透,不会找上他;他自己更是极少有看得上眼,愿意主动结盟的。 但荆白这个人很奇怪,他面上虽然冷淡,不爱和人打交道,同人说话时向来不留情面,却从不会忽略柏易开玩笑似的说出的推测。 哪怕用柏易和他初次认识的时候,用着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的身体,他对待“小恒”时,态度也是平等认真的,从未因“小恒”稚童的身份看轻他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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