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走得太近了,所以它看见了他。 哪怕后来荆白往后退了几步,回到了路上,但它已经看到荆白了,退后是无法离开它的视线范围的。 而当荆白弯腰去抱羊,整个身体都在窗台下面,虽然距离很近,却不在它的视线范围之内,它也就不能再撞了。 看小羊这哆哆嗦嗦的样子,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一旦跑出来,肯定也指望不上它。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姿势很辛苦,但荆白保持着身体的绝对稳定,直到小羊身体渐渐不再发抖,甚至还有闲心伸出热热的舌头,舔了荆白一下。 小羊是不是能感觉到什么? 那东西……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年龄的上涨,荆白觉得腰疼得厉害。他冷静地判断自己再这样下去,关节恐怕会受到损伤,不利于明天爬山。 他静静地做了个深呼吸,将小羊放到地上,自己却没有站直,而是倚着木屋的外墙,背靠着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地坐了下来。 小羊也不动弹,就卧在他身边,也不像方才那样着急忙慌地催他回去了。 玻璃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连龟裂声也消失了。 荆白紧紧贴在墙上,确保自己不会被玻璃里的东西看见——他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的呼吸声。 像那种濒临死亡的动物才会发出的、非常沉重而破碎的呼吸声。 同他仅仅只隔着一层已经龟裂了的玻璃。 反正已经不能动了,反而留出了余裕来给荆白思考。 所以在晚上,木屋的玻璃里能看到自己身体的真实年龄! 荆白一直觉得奇怪,因为在这个副本里,如果不是赵龙正好年纪比较大,想要及时发现自己在衰老实在是太难了,因为一般的年轻人在衰老的初期感受会很不明显,甚至根本意识不到这件事。 哪怕是荆白这样敏锐的人,一开始也没发现这个问题。 如果晚上还有玻璃这个途径的话,就显得合理许多。 但是,如果看久了,就会将里面的东西引出来…… 荆白闭着眼睛,他还在听那东西的呼吸声,是很不甘心么?它一直没有离开…… 无所谓了,大不了就这样僵持一晚上。 荆白无所谓地抬起眼睛,他的手还放在小羊身上,便于随时观察它的状态,眼睛却已经遥遥看向了高挂在夜空上的月亮。 在不同的副本里,他们所有的人,看着的都是同一轮月亮吗?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上个副本里和自己一起看过月亮的那个人。两人当时都十分狼狈,现在想想,竟然还有些好笑。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丰收祭这个副本当时都一片漆黑了,柏易当时在执意要走在他后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身体一动不动时,思绪就漫天乱飞了,指尖的微微疼痛才唤回了荆白的神智,他转头一看,小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还冲他“咩”了一声。 荆白微微扬起眉,他难得地有些惊讶。 一夜竟然就这么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变成了蒙蒙的灰蓝色,月亮虽还没落下,在熹微的晨光中却已经几乎要看不见了。 天一亮,危险也就过去了。 荆白松了口气,他正要站起来,忽然听见远处有人惊慌失措地叫着他的名字:“路玄!你没事吧,怎么坐在那儿?” 荆白转头一看,是方兰和赵龙这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 隔着这么远,荆白也看见了两人脸上的黑眼圈——他们似乎没有回去休息? 他们各自的木屋都不在这个方向,现在站在这里,肯定就是来找他的。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年纪最大的,尤其是赵龙,现在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年人,竟然还熬了个通宵不眠? 恐怕是有什么急事。 他贴着外墙坐了一晚上,现在腰背处僵硬得厉害,只能慢慢起身,赵龙和方兰出于担心,已经急匆匆地跑到了他面前——也没跑两步,两个人已经都喘起气来,显然天亮了之后,两个人的体力都倒退不少。 赵龙注意力主要放在荆白身上,不住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他伸手要扶荆白,荆白摇了摇头——赵龙这身体年龄恐怕已经七十了,未必经得起他拽。 他小心地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方兰却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她捂着嘴,满面惊骇地尖叫道:“你背后!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方兰的性格在众人中已经说得上淡定了,荆白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随着她的动作,赵龙的目光也从荆白身上移到了窗户上,原本焦急的表情,慢慢地变成了一片空白。 窗户上到底是什么? 荆白终于转过身,向后看去。 玻璃已经龟裂成了一片一片,只是暂时还维持着完整的形状,而在这些碎裂的斑纹后面,紧紧贴着一幅黑白的遗照。 那幅遗照就这样贴在玻璃背后,看起来显然是反重力的,但和照片里老人的表情比起来,这都远远算不上奇怪。 这张遗照是张证件照,照片里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 黑白的照片里,白发稀疏的老人正面对镜头,端端正正地微笑着。 这是张大头照,他脸上的整体表情都是上扬的,也就是说,这原本应该是一个非常慈祥和蔼的表情。 但是,这个老人的眼珠子,却没有看着镜头,而是向下看的! 他直面镜头的脸,还有仍在微笑着的嘴角,配上一双极力向下看的眼睛……这张遗照就显得极其怪异了。 方兰捂着心口,她看见时荆白在正好就坐在这张照片底下,结结实实地吓了她一跳。 这东西果然一直没有离开,直到天亮…… 荆白若无其事地看了它一眼,见两人还不自觉地盯着它看,索性打岔道:“你们找我什么事?” 方兰这才回过神来,恍然道:“哦,是我要过来找你的……我想起来另外两种动物是什么了!” 赵龙也点了点头,严肃地道:“不能等到它们长大,我们最好尽快出去。”
第148章 建筑队 荆白见两人如临大敌,疑惑地道:“那两种动物有问题?” 方兰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昨晚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两种动物是什么……” 她语声微微颤抖着,用力抹了一下脸:“它们都是现实里不存在的生物。那只野兽,又像老虎,又像豹子的,应该是獍。” 她不知为什么,说起这个,脸色又变得苍白,两只手不断地绞动着,好像有些说不下去了。 赵龙见她这样,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道:“她已经告诉我了,我来说吧。张闵和小诗的那只大鸟,应该是枭。” 荆白还是不明白这两种动物到底意味着什么,方兰平复了一下情绪,道:“这都是我以前看志怪书的时候知道的动物,只是之前我也没见过活物,所以一直没有联系起来。” 与羊和乌鸦相反,“獍”和“枭”这两种动物,在古代都是著名的不孝子。 “獍”会生食其父,“枭”则会啄食其母。 无论动物实际的行为是什么,在典故的形象里,它们都有吞食父母的传闻。 方兰焦虑地道:“我担心等他们长得更大了之后,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羊,这只羊的体型已经比昨天又大了一些。 方兰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这只羊已经长到她大腿处,角也长了一小半,不能算是一只小羊羔了。 只是它好像还是很粘人,亲近地绕着方兰不停打转。 方兰看着这只羊,它的头还依恋地靠着方兰的腿,可这时方兰再看它,就已经不像昨夜一般充满怜爱之情。 女人略显疲惫的面容上,两道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最后逃避似的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看它。 赵龙的鸟还站在他肩膀上,看见方兰这副模样,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肩上的小乌鸦,神色也变得有些复杂。 方兰对两人道:“我要走了,我得先把这件事告诉小婉和小辉!她的房主是大鸟,但她现在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她匆匆忙忙地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回头看着荆白,迟疑地道:“你说的那个方法……我能告诉她吗?” 荆白无谓地道:“随便你。”这本来只是他的推测,即便是荆白自己,也不确定这办法到底能不能用。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面前的吴山。 他想的方向对不对,一会儿上了山就能见分晓了。 赵龙看了一眼荆白,为难地道:“我也得去和小宋他们说一声,他们俩现在也懵着呢。” 荆白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遗像,见它已经一动不动了,索性带着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已经亮了,赶在众人集合之前,他还来得及冲个凉,让头脑变得更清醒。 他带着羊回到了木屋,没过多久,太阳就慢悠悠地爬了上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公平地在每一座木屋跟前洒落。 在明亮的光线将要触碰到这张黑白遗像时,它毫无预兆地从龟裂的玻璃上坠落下去,“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阳光毫无知觉地照在满布裂纹的玻璃上,把碎裂的纹路都照得亮晶晶的,房屋里的陈设依旧整齐漂亮—— 又是新的一天了。 荆白回房间的时候天刚亮,他见时间充裕,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水只是微温,但流过身体的时候,他难免感受到一阵舒适的清凉,即使一夜没睡,也有种浑身都被放松了的感觉。 等他裹着浴巾打开浴室的房门,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脱在凳子上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荆白低头一看,小羊已经用一个篮子将新的工装给他叼到了面前,还邀功似的“咩”了一声。 荆白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 修长的指尖掠过小羊长了一半的角,是冰凉坚硬的,但在今天还不算锋利。 等到明天呢? 小羊还不肯放开荆白,亲昵地蹭着他的手,但那触感已经有些咯人了,荆白拍了拍它的脸颊,它才恋恋不舍地走到一边。 荆白换好衣服,用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才带着羊走向了集合的地方。 路过那间木屋的时候,他发现那张遗像已经不见了,但那扇玻璃却没有被修复,裂纹遍布,看上去一触即碎。 小羊不安地拿头拱荆白,想把他推到前面去,荆白也没多停留,看了那扇玻璃几眼,见里面的人影和自己现在一般无二,就继续往前走了。 他到集合的地点时已经算到得晚的,其他人都已经来了,荆白见所有人都在站在一起,齐刷刷地朝自己行注目礼,不由得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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