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对雨天的印象亦不太好,因为雨天是最适合用来作为惩罚的天气。 只是他尚不至于到留下阴影的地步, 单纯地不太喜欢这般天气罢了。 他又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 才转身回到屋内, 刚要坐下便听闻窗外传来敲门声。 “墨公子和白小公子在吗?” 方慕雅的询问声隔着门闷闷地传进来。 白琅重新站起, 走去开门。 见到是他出来, 方慕雅顿了会儿才开口:“是白小公子呀, 你师尊在吗?” 白琅摇头:“他去膳房做糕点了。怎么了?” 方慕雅:“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岚岚醒了,墨公子之前说想找岚岚问问昏迷前的事,所以我来说一声。墨公子不在的话……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白琅想了想, 反正他现下无事可做, 便点头应下了:“好。” “啾啾!”凤鸣忙飞了过来, 落在白琅肩膀上。 方慕雅笑一下:“你也要去吗?那就一起吧。” “啾~”凤鸣对方慕雅的识趣很满意, 在白琅肩膀上站定, 趁现下墨宴不在,大胆地蹭去白琅脸颊一侧贴贴。 白琅不讨厌这样软乎乎暖融融的触感,由着它蹭。 倒是方慕雅被这一幕可爱到,轻笑着说:“白小公子亦十分受小动物的欢迎呢。” 白琅不太懂什么叫“受小动物的欢迎”,微歪头看向方慕雅,灰眸间无甚波澜,只是浸着些浅浅的,难以察觉的疑惑。 方慕雅没有墨宴那般细致观察的能力,并未察觉白琅的懵懂,随意感慨一句后便带着他去了苏岚这会儿在的房间。 苏岚仍坐在床上,捧着瓷杯,轻垂眼睫,看着是文静的性子。 她听到门口的声音,抬眸看来对上白琅的视线,愣愣地有些困惑。 白琅也看着她,注意到她身上的怨气似乎淡了些,眸色中同样多出些奇怪。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最后还是方慕雅轻咳一声,打破这奇怪的氛围:“那个,白小公子,你要不进来坐坐?我看你今日状态不太好,门口站着怪累的。” 白琅回神,点头进屋,找了个地方坐下。 方慕雅先同苏岚介绍:“这位是白琅,白小公子。他随同他师尊来我们村落,就是为了解决你爹爹被邪祟纠缠之事。” 苏岚明白了情况,轻声开口:“白琅哥哥好。” 女孩声音比较小,听起来细细软软的,确实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内敛性子。 白琅点头算作回应,又没了下文。 方慕雅知白琅亦是内敛性子,便主动开口同苏岚说:“白小公子与他师尊需要了解一下岚岚你昏迷的事情,你可记得昏迷前遭遇了什么?” “我……我记不太清了……”苏岚攥着水杯,把头埋得很低,“我只记得我、我本来要去找殷知姐姐,但是后来莫名其妙就走到了湖边……然后……然后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朝我而来,余下的我就没有印象了。” 白琅轻蹙眉,问:“你可有印象是什么样的东西?” 苏岚仔细回想:“不太记得了……似乎是……黑乎乎的一团?” 若是黑乎乎的一团,那便有很大概率是怨气。 但怨气他记得墨宴说过寻常人是见不到的,他能见到都是因他能力特殊,这小孩又为何会看得到? 白琅不太清楚这种专业的捉鬼知识,只默默将苏岚说的话记下,到时传达给墨宴听。 倒是苏岚因白琅的沉默而有些胆怯:“那个……那个东西是邪祟吗?它是不是……也缠上我了?” 白琅实诚点头,逐一回答:“是你们所言的邪祟,但并未纠缠于你。那邪祟具体是和打算我亦不知,要去问墨宴。” “墨宴……?”苏岚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白琅没解释,方慕雅便说:“就是白小公子的那位师尊,墨公子,墨宴。墨公子看着便是修为高深懂得很多的模样,与白小公子相遇应当不久,有些事情可能还是墨公子了解更多些。” 苏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她又握了握茶杯,紧张地问:“那、那你们会救我爹爹吗?爹爹最近好像……好像每日都很难受的样子。” 白琅不清楚这次捉鬼流程是否与庄夫人那般,只能驱鬼不能确保被附身寄宿者的存活,只道:“目前不知,要等墨宴去见过你父亲之后,才能有对策结论。” 苏岚:“那、那你们什么时候会来呀?” 白琅:“本来是今日的,但是族长未归,便不能去,要等族长回来。” “啊……?”苏岚似有茫然,“可是,族长祖父已经回来了呀。昨夜就回来了,我看到了。” 白琅同样是疑惑:“潘夫人早晨说,族长今日尚未归。” 方慕雅亦是皱眉:“对呀,姑姑平日为人很和善正直的,应当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骗我们才对。” 苏岚只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孩,不懂这些大人的弯弯绕绕,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不解。 仨小孩面面相觑,还是凤鸣在这个时候扑棱到中间,“啾啾啾”地说着什么。 通体雪白的凤鸣此前与白琅几乎是融为一体,苏岚亦被凤鸣这突然的飞起来吓了一大跳,手中瓷杯一下打翻,幸好里边已经空了。 白琅把叽叽喳喳的凤鸣揪回来:“你吓到她了。” “啾……”凤鸣第一次被白琅训斥——虽然白琅本意只是陈述事实——蔫蔫地耷拉下翅膀,叫声都变得轻了许多。 还是方慕雅比较善解鸟意,她记得白琅说过这只凤凰幼崽是通人性的,尝试着询问:“凤鸣是不是有什么推测想说呀?只是岚岚此前为见过凤鸣,才被它这忽然的出现吓到了。” “啾啾啾!!”凤鸣听到方慕雅懂它,立马激动地扇了扇翅膀,直接从白琅手上掉下去。 幸而方慕雅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 白琅这才明白凤鸣的意思,想了想,问:“会写字么?会的话你自己写吧。” 他指着房间旁侧的书桌,书桌上摆着宣纸与笔墨。 苏岚不明就里,瞪大眼睛:“小鸟还会写字么?” “啾——”凤鸣很想再解释一遍它不是小鸟,但开口便又泄气了。 罢了,解释一遍又一遍的太累了,鸟就鸟吧,反正都会飞,没差了。 主要亦是根本无人能够听得懂。 凤鸣扑腾到书桌前,自力更生地摊开宣纸,叼起毛笔沾墨,奋力地在宣纸上写字。 ——可能,族长,隐瞒归来。 它写得尽量简洁,白琅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 入目的便是歪歪斜斜,全是连笔,几乎看不懂是什么的字迹。 白琅沉默片刻,开口:“好丑的字。” 凤鸣仿佛被一只突如其来的箭“噗”的一下扎穿羽毛。 方慕雅亦看了下,尽可能委婉:“嗯……是有点丑哈。” 凤鸣撂笔不干了:“啾啾啾!!” 它一只小鸟啊不是凤凰幼崽能叼笔写字已是不易,怎么还挑三拣四的!!! 方慕雅轻咳一声,努力试图辨认凤鸣的字迹。 她尚未取得成果时,又听闻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方姑娘,你可在屋内?” 屋外传来墨宴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着急。 白琅愣一下,看向门口的位置。 方慕雅已放下宣纸赶过去开门:“来了来了,墨公子可是有何事?” “方姑娘可有见到……”墨宴正着急地问着,一个抬眸间就对上了白琅困惑的视线。 墨宴:“……嗯?小白琅你在这儿啊?” 白琅歪头:“你找我吗?” 墨宴见白琅神情甚至比他走时还放松,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加奇怪:“你没事吗?” “啊?”白琅没懂,“我为何会有事?” 墨宴示意了下屋外:“打雷了啊。” 白琅更加困惑:“打雷了吗?” 他眨眨眼,仔细地听了会儿,还真听到屋外有一阵闷闷的轰隆雷声。 声音不算很大,方才屋内又基本充斥着凤鸣叽叽喳喳的动静与风吹窗扇的吱呀响声,便没当回事。 他恍悟似的说:“真的打雷了呀。” 他的神情甚至并无太大变化,仿佛此前一点点雷声都能被吓哭的人并不是他。 墨宴:“……?” 这下轮到墨宴不解了:“你不怕雷声了么?” 白琅镇定地摇头:“不怕。” 说完,他还奇怪地看向墨宴:“不是你让我不要怕的吗?” “嗯?”墨宴更加不解,“我怎么不知我的话何时对你这么好使了?” 方才在湖边他让白琅别怕时白琅还心有余悸到不久前呢。 白琅看着墨宴,灰眸仿佛一眼便能望到底:“是你说,‘死在雷声轰鸣的大火里是我的宿命’这句话是不对的,你会保护我,我不用死,那我为何还要害怕?” 墨宴怔一下,忽然明白过来。 白琅的阴影与雷声、大火都有关,可他不怕火,偏生只怕那应当无关紧要的雷声。 因为火并不可怕,雷声亦不可怕,可怕的是雷声遮掩下肆意张扬的人性之恶。 是白琅从小到大都在感受的“恶”。 但是墨宴给了他善意的感知,给了他保护的承诺,故此他无须再害怕任何的雷鸣。 这是墨宴给他的“安全感”,亦是白琅无意识间回馈给墨宴的“信任”。 墨宴倏地笑了一下。 原来被自家小孩给予信任是这样的感觉啊,那还真是不枉他那日特地找白琅掰扯清楚。 “那没事了,你无事便好。”墨宴松下神色,“你好好玩吧,我去把糕点最后一道工序做完就回来。” 白琅乖乖点头,眸间重新染上了对糕点的小小期待:“好。” 墨宴还是没忍住,快步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终于舍得心满意足地离开。 【作者有话说】 方慕雅:Hallo?有人能看得到在中间的我吗?我是变透明了还是怎么的?
第74章 墨宴说是仅剩最后一道工序, 便真的没隔太久就回来把白琅喊回了房间。 白琅有了短暂出门与旁人交流的过程,原本那些杂乱心绪都散了个彻底,和平日差不多的神情跟随墨宴回到房间内。 墨宴这次做的是白琅近日仍旧偏爱的桂花糕, 熟悉的香甜味道让白琅的心情变得更好起来。 他小口地吃完一块桂花糕,微微眯了下眼,像一只餍足的小猫,乖顺可爱。 墨宴怕他噎着, 给他倒来一杯茶水,见状莞尔一笑, 也算放下心来。 他将话题回归至方才之事上:“你怎么跑到方慕雅那边去玩了?打雷时我还担心你会怕,匆忙赶回来又见房间里空空如也,差点没吓死我。” 白琅微歪脑袋, 不是很懂何为担心,只回答了他的疑问:“是方慕雅叫我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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