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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倒像是大哥所说的那样，重病在床需要医生看顾，连房间的门都很难走出去。 这对于任何一个顶级Alpha来说，都是一种屈辱。 谢知玉在房门前站定，没有敲门，径直转动把手往里推开。 房间里没有开灯，男人的身影背对着他，不似往日伟岸，微微有些驼背，坐在窗边盯着窗外出神。 谢知玉抬手敲了敲门，等对方转过头，他笑了笑，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陛下的病，久不见好，我放心不下，只好亲自来看看。” 很快有女佣进来给他端来一杯咖啡。 谢知玉慢悠悠端起抿了一口，见男人只是冷冷盯着他不说话，兀自轻笑一声，“陛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怪我现在才来看您么？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您活到如今，也该学会体谅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男人突然站起身，嗓音夹杂着沉怒，“像你这样忤逆长辈不懂事的omega，如果不是皇室血脉和信息素等级加持，你以为那些捧着你的Alpha还会多看你一眼吗？！他们喜欢的，只会是白昀那样柔顺的omega！” “陛下总是喜欢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所有人，就像当初强娶小爸时，也自以为是小爸用信息素勾引你。”谢知玉冷笑一声，指尖敲了敲，看了身侧的女佣，“把你的手环给他。” 男人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手环，眸色沉沉，最终还是接了过来。 可待他看清星网上近半年的言论里，十条有九条都与谢知玉有关后，不可置信放大瞳孔。 他甚至找不到一条如半年前那样恶毒的谩骂。 “你为了激怒我，居然自欺欺人，让知庭为你肃清了星网？”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他最厌恶的孩子，居然有一天会成为帝国公民口中omega的启明星。 甚至就连他往日狂妄嚣张的作风，都被称之为勇敢独立的品性？！ “陛下啊。”谢知玉掀起眼皮，眸中带着点怜悯，“自欺欺人的，从不不是我。” 男人低着头，一条一条扫过那些赞扬着谢知玉如何隐姓埋名进入边境，如何以命相搏带领帝国获取关键性胜利，如何成为第一个进入议会阁的omega。 “议会阁？生物机甲？”男人冷不丁笑了一声，“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陛下没疯，只是懦弱。”谢知玉淡淡道，“作为丈夫，因为你的懦弱，让自己的妻子承担你信息素失控后的错误，作为君主，因为你的懦弱，虫族危害边境多年直至今日才得安宁，一百年前顾珩就能解决的事，却因为你害怕他带着兵权回到首都会对你的皇位造成威胁，让边境百姓被凭白受苦这么多年。” “除了一个顶级Alpha的天赋与皇族血脉，你本就不配被称作君主。” “我不配，难道你配吗？你一个omega进入议会阁，谁知是不是为了勾搭Alpha为你所用！” 谢知玉没忍住，轻轻笑出声，笑容在这暗沉的房间里明亮得扎眼，“陛下，你觉得那些Alpha，还需要我特意进入议会阁吗？” “我早就和陛下说过了，Alpha是狗，天生的贱骨头，尤其像陛下这种自大的Alpha，招招手就能跑过来的事，不值得我多费功夫。”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作为omega本就该拥有的独立人格。”谢知玉站起身，抬手随意理了理袖口，“我很满意现在我所得到的一切，因为这本就是我应得的。” “而陛下，依靠强权占有不属于自己的，也总有一天会失去。”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男人突然心生不安。 “陛下记得那把银色玫瑰手枪么？”谢知玉缓缓勾起一抹笑。 “是温时鸣代表机甲院送过来的贺礼？” “贺礼？”谢知玉掀起唇角，恶意在他唇边放大，“陛下以为，只有自己的信息素和小爸才能达到九十九么？机甲院的上任院长，也就是温时鸣的老师，与小爸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否则陛下以为，小爸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何会养成那般温柔烂漫的性子呢？他们的信息素，也是九十九，是陛下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信息素失控，是陛下抢走了臣子的未婚妻，却还要污蔑小爸勾引你。” 这些事，谢知玉起先并不知道，是在路尔群星时，温时鸣为了让他久留一会，一件一件讲给他听。 那把玫瑰手枪，也根本不是温时鸣所做，而是他的老师独自完成，从头到尾没有假手于人。 温时鸣还说，他的老师之所以格外欣赏他，就是因为他与老师截然相反的性格。 一个温和克制，一个却像土匪一样，敢把自己想要的抢回来。 谢知玉闭了闭眼。 他的小爸，也不只是只拥有他的爱。 “陛下，你曾暗自得意，因为你吝啬给予一个omega爱意，而导致那个omega为你绝望而死。” “你闭嘴……” “可其实，你从未得到过他的爱，也从未真正拥有他。你的妻子，你的孩子，皆从未爱过你。” “我让你闭嘴——！！！” 谢知玉望着他赤红的双眼，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恨意终于有了口子倾泻。 “你厌恶我，不喜欢我，是因为你一看见我就会想起小爸，你不能忍受我的存在时刻提醒你，作为帝国最尊贵的Alpha，却连自己的omega都无法保护。” “谢知玉，你以为那些Alpha，就是真的爱你吗！你照样得不到真正的爱！” “Alpha的爱，在首都星是最廉价的东西，我不需要。”谢知玉转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住，继续道，“我只需要他们的臣服，一条俯首称臣的狗，他的一切都在我手中，我想要多少爱意，只需要在消遣的时候，从手里捏出来玩腻了再放回去。” 说完，他没在停留，径直走出了宫殿。 只是刚走下台阶，就看见某个身影立在飞行器前，似乎在等着他。 谢知玉平复下心情，走过去，“找我？” 段榆景转过身，将手里的小水桶递给他。 谢知玉垂眸看了一眼，白色水桶里，游着一条深蓝色的小鱼。 鳞片的颜色，和段榆景身上的几乎没有差别。 “给我这个做什么？” 段榆景沉默注视他许久，“离别礼物。” “你要回前线驻守了？”虽然虫族归降，但边防依旧不能懈怠。 段榆景摇头，“殿下不曾听过人鱼公主的故事么？” 谢知玉当然听过。 人鱼公主为了王子，用歌声换取双腿，可她没能得到王子的爱，最后还是回到了大海。 “塞壬一族，从不禁令族中男女上岸爱上人类，但若是得不到爱，他们与女巫换取的双腿，也会逐渐消失。” 所以段榆景的尾巴遇到水就会露出原形，并非是为了与他玩情趣，而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这条鱼的寿命很长，殿下只需要每天喂它一点食物，它可以陪伴殿下一生。”段榆景顿了顿，又从怀里摸出一片已经失去光泽的蓝色鳞片，谢知玉一眼认出，是他年少时随手丢进海里的那片，“谢知玉，不要再丢它第二次了，好么？” “它会保佑你来日在海上遇到风浪时，一帆风顺。” 谢知玉接过水桶与鳞片，“什么时候走？” “现在。”段榆景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不保证自己今后会在那一片海域，希望你选的狗，能护住你，别让你从海舰上掉下去。” “掉进海域里，只能成为大海的新娘，我不会再放你离开。” 段榆景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谢知玉低头看了眼水里安静游动的鱼，笑了笑，上了飞行器，朝宫殿飞过去。 第二天，陛下病逝于宫中。 举国哀悼一月。 目送他的父亲被钉入水晶棺那天，谢知玉不止一次看见星际监狱的人来请示二哥。 但二哥却格外冷漠。 他主动走过去，“二哥，出什么事了？” “是白昀，一直闹着要来参加陛下的葬礼。” 谢知玉神色微顿。 如果不是此刻被提及，他竟然忘记了监狱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让他来吧。”他笑了笑。 谢知尧微微讶异，“他做了这么多针对你的事，我本是打算，趁着陛下的死，一并把他处理干净，免得以后再惹你不高兴。” “既然你开口，那就听你的。”谢知尧看向那个Alpha，“让他来。” 没多久，隐忍的抽泣声从殿外传来，在肃穆庄严的宫殿里格外突兀。 “陛下！”一道消瘦的声音踉跄着跪倒在灵位前，周遭前来参加葬礼的贵族纷纷唏嘘。 “这是谁啊？谁放进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有人端详了片刻，隐约从少年削瘦的侧脸认出来了人，“好像是白昀。” “他之前那样陷害三殿下，四处引导星网言论，怎么还有脸跑出来追悼陛下？” 白昀猛地转过头，泪声俱下，“陛下待我不薄，我悼念他也有错吗？” 谢知玉轻笑一声，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白昀一见到他，险些表情失控，但谢知玉仍旧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狰狞。 只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再和一个阶下囚争斗的兴致。 但白昀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三殿下，我只是想要悼念陛下，葬礼结束我马上就离开，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着我，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白昀苦苦哀求，往日只要他这般，都会有人说谢知玉仗势欺人，说谢知玉恶毒。 “他上完香就要去议会阁开会，哪里有时间守着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谢凝冷笑一声，“你这么牵挂陛下，待在监狱里朝皇宫的方向拜一拜也就行了，还闹到这里来，真以为没人看出你的心思？” 白昀已经听不进她的冷嘲热讽，失声道:“议会阁？他一个omega……去议会阁开会？是顾上将让他去的？还是谁？” “三殿下是帝国的功臣，他带领帝国取得胜利，他拥有议会阁的决策权，不靠任何人。”顾珩皱眉，看向一旁的副官，“把他带下去，仪式继续。” 副官连忙应下。 白昀被拖下去，竭力挣扎起来，嗓音尖锐而颤抖，“这不可能！他一个omega，他怎么可能是帝国的功臣！一定有Alpha被他利用了！” 副官实在听不下去他对谢知玉的辱骂，用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仪式继续。 上完香后，谢知玉正接过女佣递来的手帕擦拭指尖，谢知尧凑过来，压低声音，“副监狱长刚刚传来消息，白昀被送回去没多久，便疯了。医生看了后，说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心里防线崩溃，导致神经压迫脑部供血，活不久了。” 谢知玉扯了扯唇，没什么表情，“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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