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秋半眯着眼,只看见江邃沾了血的侧脸,以及微皱的眉头。他很快回过神来,推开江邃,长剑支地靠在墙边干呕了两下。 刚睁开眼,便与方才那落到地下的干尸对上了视线,差点背过气去。江邃的手犹豫着落到他脊背上,生涩地拍了拍。 那影妖出了三人的房间便不知到何处去了,客栈某处响起了尖叫声,沈今潮便拿了剑追了出去。 不多时,二楼房中的烛火又不知缘由纷纷灭了,江邃思量了一会儿,寻了个灯笼罩着烛火,又施了个小法术维护火苗,才决定四处看看。 左边房间的修士死了两个,一个被开膛破肚,一个则成了具干尸,其他修士则不知所踪。 江邃不过只离开了半刻,路见秋便险些出事,好在及时赶了回来。 “多谢江师兄……呕……” “你先拿着,暂且莫要离开这房间。”江邃手里不知何时拿到了蜡烛,递给他,正是先前罩着灯笼的那支,“那影妖怕剑光,你在烛火边握着长剑,它不敢靠近你。” 路见秋一下便明白了当下的状况,约莫是那影妖突然袭击了客栈,沈今潮救人去了。 不想沈今潮还好,一想到他,路见秋便觉得手腕上绑着的红绳一阵阵灼痛,似是要把他牵引到师兄所在的地方。 他还是决定不给两个天之骄子拖后腿,便道:“江师兄,你且去救人,不必担忧我。” 江邃递给他一块玉牌:“倘若出了事,你便砸了这玉牌。”说完,他便很快没了踪影。 路见秋回到榻上坐着,望着手里的玉牌暗暗咋舌。这仙阶髓玉他只在书中见过,听闻其中倾注着一股仙力,必要之时将之砸碎可保人一命。 他拿起玉牌对着火光细看,玉牌内似乎流窜着青色的微光,牌子背面右下角写了个小小的“邃”字。 路见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决定一会儿便将它还回去。 他手腕间的灼痛还在加剧,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他心知此时留在房间不给两人添麻烦最好,但这红绳却不断烧灼着他,仿佛下一秒便要将他焚烧殆尽。 路见秋拎起自己的佩剑,刚走出房门,便被沈今潮那张煞白的冷脸吓了一跳。 “师兄,你可还好?”见到他,路见秋松了口气。 沈今潮往后躲了一下,才道:“无碍。江邃在楼下,我带你去寻他。” 路见秋总觉得眼前的师兄说不出的古怪,但他总对沈今潮百依百顺,闻言便点了点头。 刚走两步,他身后便传来剑锋破空之声,一把冷剑直直朝着他而来。路见秋只来得及回头,看清江邃那张狰狞如鬼的脸。 他被吓了个半死,双腿都软了一半。 好在预期的疼痛没有降临,他被江邃及时拉了一把,躲开了剑锋。江邃很快便与“沈今潮”缠斗起来,“沈今潮”也渐渐不敌,现出了影妖的原型。 饶是江邃剑术再好,也对一个影子无可奈何。那影妖像戏弄他似的围着他缠了几圈,转眼便又消失在黑暗中。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邃收起手上带血的剑,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便要歪倒在地。 路见秋在心中默念了两句“救命恩人”,这才上前扶住了他。 “江师兄?江师兄?”路见秋摸到一手濡湿,连忙将他扶到榻上躺着,胡乱从芥子戒里翻出了一些药,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翻着翻着,之前纪芜送的那本书也掉了出来,他便随手翻了几页。 路见秋本以为会是毒草大全或是药草大全,谁知这竟是本幽山异妖录,影妖便被记录在第四页。 “影妖,亦有人唤之妖影。性畏光,昼伏夜出,遇火则散,吸食人精气……白日蛰伏于人身,夜间出没……” 路见秋看得入迷,回过神来才开始害怕江邃死透了,连忙扯开他的衣襟,将药粉往上招呼。 江邃的胸前被影妖戳了个窟窿,正汩汩流血,他掌握不好药粉的用量,便直接倒了小半瓶。 隔着纷飞的药粉,路见秋抬起眼才发觉江邃在看着他,也不呼痛,见他回看,江邃又阖上了眼。 “方才多谢江师兄搭救。”他有些不自在。 “不必,举手之劳。” 江邃一开口,路见秋便下意识地感觉不爽。正要说些什么,手中的药瓶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接了过去。 沈今潮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举手之劳也是要谢的,今夜也多谢你帮忙照顾小师弟。我来帮你上药吧。” 他笑眯眯的,路见秋怕他真给江邃上药,一下子急了,装作不经意间展示自己脖颈上的淤痕:“那影妖还会扮作师兄的模样,我险些便中招了,幸而江师兄及时赶到。” “有两位逐音门的修士不幸身死,我不得不前去安抚,很抱歉,小师弟。”沈今潮见了,果然心软,换了盒化瘀的药膏,给路见秋抹了点。 三言两语,房中很快便似没了江邃这个人。沈今潮一手给他抹药,这个视角看去,路见秋的视线正对着师兄显得分外殷红的嘴唇,也能感受到他与师兄彼此交缠的呼吸。 以及师兄衣袍间沾染的淡淡桃花香气。 路见秋感觉手腕上的红绳又开始隐隐发烫,一下又一下。还没等他抱怨,沈今潮便放下了药瓶,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手腕上的红绳也骤然间恢复了平静。 一转头,正看见江邃直勾勾地盯着他,路见秋被盯得头皮发麻,当即忘了那红绳,炸毛道:“看什么看?” 顿了顿,看到江邃病怏怏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虚,从袖口拿出那仙阶髓玉还给他:“方才多谢你搭救,江师兄。” “你先留着,回宗门后再还我不迟。”江邃没接。 路见秋瞥了沈今潮一眼,义正辞严:“无功不受禄,还请江师兄收回去。” “小师弟说得是。”沈今潮接过那玉牌,放到了江邃枕边,“你好好养伤,我们便先不打扰你了。” 路见秋亦步亦趋地跟着师兄走了出去,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那本幽山异妖录的内容告知师兄。
第5章 幽山很是神秘,就连苍蘅派的藏书阁中的典籍也只对影妖稍有提及,这本幽山异妖录很是不简单。 但路见秋不想因此连累纪芜和三师姐,便撒了个谎,隐晦地提及书中的内容: “师兄,往前我曾在藏书阁中见过影妖的介绍。它们夜里能变作人的模样,自由行动;但却畏光,因此在白日时分只能蛰伏在人体中。方才放跑的影妖,说不准正是附身了谁。” 他时常看些乱七八糟的奇书,沈今潮并没有怀疑,轻轻颔首,不知有没有全信。 “我知晓了。” 两人站在二楼楼梯口处往下看,昨夜死去的两名逐音门修士被平放在大堂中,披着两床被褥。 四周围围了六七个修士,两个彪形大汉,还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店小二。掌柜的则坐在长凳上,不住地拍着大腿。 路见秋看了一圈,不见昨日那个朝掌柜的打手势的修士,想必正是躺在那里的其中一个。 光是这里,便足足有十三人之多,想在日落前从其中找到那个被影妖附身的,何其艰难。 血腥味在整个客栈中蔓延,那店小二是这群人中最没经历过事情的,忍了一会儿,仍是忍不住躲到墙角呕吐起来。 沈今潮昨夜赶到那房间时,灯烛已经灭了,一名修士被吸干了精气,另一人则被开膛破肚,丢在了床榻上。 好在他处理得及时,将其他房间的人纷纷转移到了大堂中,围了两圈蜡烛,这才没造成更多的伤亡。 沈今潮本来也对影妖附身有所怀疑,方才听了路见秋的话,便才确认了下来。 见沈今潮来了,几名修士四散开,给他让了个位置,眉宇间多了点敬佩的神色。路见秋见此没来由的扬眉吐气,与有荣焉。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照得整个客栈亮堂堂的,让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沈今潮上前又分别将两具尸体细细看了一遭,有按捺不住的修士忍不住围了上来。 “这已经是我逐音门死的第五人了,昨夜死的……死的是岳临师兄,是我们这行修为最高的,连他都死了……” 有一个戴着白玉冠的上前来朝两人行了个礼道:“在下岳伸,是岳临的弟弟。我为我们昨日的无礼向沈兄道歉,恳请沈仙君大人有大量,救救我等!” “既然知道危险,为何还不离开?”路见秋直来直往,让一行人红了脸,“我看你们是想让我师兄解决了影妖,你们再把我们解决了,然后坐享其成吧?” 死了好几人还拖着不愿离开,不正是舍不得那秘境中的宝物。光是一只小小的影妖都对付不了,也不知在这里干耗着有何用。 “小师弟,不得无礼。”沈今潮皱眉训斥了一句,“抱歉,小师弟的快言快语,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我向诸位保证,今日内便会揪出这影妖的。”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背着长刀的长髯大汉忍不住插嘴了:“揪出影妖?就凭你一张嘴么?” 另一个腰间挂着长鞭的大汉也忍不住骂了两句脏话,附和了两句。 店小二还在干呕着,秽物的气味缓缓地游了过来,和血腥味混作一团。 长鞭大汉拿起长鞭朝店小二的方向挥舞了两下:“滚到外面去吐!不然我就把你牙都打下来!” 店小二又惊又惧,当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路见秋朝长鞭大汉瞧了一眼,又朝长刀大汉瞧了一眼。这两名大汉昨夜没有房间可睡,他记得自己上楼前他们二人和店小二便坐在大堂中喝茶。 他猜测两人的房间是被逐音门的占了,从昨日掌柜的表现来看,这客栈早便与逐音门勾搭上了,说不准在他们来之前还解决了不少人。 仔细看去,那长鞭大汉左脚有些跛,粗布裤摆沾了血渍,乌黑的一团盘踞在脚边。 沈今潮也正看着那大汉。 路见秋正想问什么,便被沈今潮制止了。他朝众人道:“我们已经知道如何杀那影妖了,还请诸位信我们一次。” “我们定然相信你的,沈仙君。”白玉冠找到了机会,赶忙表明立场。 “你们白日且好好休息,那影妖不会在白日出来害人。等夜里我们定会杀了那影妖。” 逐音门修士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才各自行礼四散。一夜忙碌,他们早就疲累不堪。 沈今潮带着他又走回了昨夜那个出事的房间,路见秋问道:“师兄怎么不告诉他们,那影妖可能附身于人了?” “这客栈中有几人心思不纯,我忧心说了,他们会趁机滥杀无辜。况且,对于被附身的人,我似乎知晓是谁了。” 沈今潮昨夜是被一阵尖叫声引走的,等他赶到时,除了落入水缸的店小二,再无其他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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