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宋南星的时候,是生鲜区钱副经理跟他谈话。 钱副经理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笑起来眼角的褶子堆成堆,看起来十分和善。 “小宋是吧?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宋南星坐下来说话。 身后秘书关上了门,走到办公桌边开始泡茶。 钱副经理打量着宋南星,闲聊一样地说:“听说这次之所以这么快找到污染源头,多亏了你发现印油有问题?” 宋南星低眉敛目,并不居功:“只是巧合而已。” 钱副经理笑了一下,语气莫名有些古怪,说:“你很聪明。” 宋南星抬眼,见他拿出两只功夫茶杯,一只放在自己面前,一只推到他面前。 秘书恰好把茶沏好,提起茶壶,清亮的茶水落入茶杯里,杯面水波晃荡,漾起浅浅绿意。 钱副经理端起茶杯朝他示意:“先喝点茶润润喉,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上好龙井。” 宋南星看着茶杯里沉沉浮浮的半透明蛙卵,陷入沉默。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 钱副经理享受地抿了一口茶,见他低头坐着不动,眼睛眯了眯,说:“你怎么不喝?尝尝看,味道很好的,不要这么拘谨。” 宋南星哪敢喝,只能说:“谢谢钱经理,我不渴。” 见他不喝,钱副经理倒是也不勉强,他笑眯眯地放下茶杯,凝视着宋南星问:“小宋啊,你相信这世上有神吗?” 身后传来被注视的感觉,宋南星眼睫轻颤,眼珠快速往右手边斜了一下,看见秘书拎着茶壶的手上长出了蹼。 他保持冷静,仿佛并未发现办公室内的异样,抬起头看一眼钱副经理,思索着说:“我是个无神论者,更相信科学。这世上有没有神明不好说,但神经病肯定有不少。” 比如眼前就有两个。 钱副经理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目光阴沉沉地注视着宋南星,好半晌才恢复了正常,继续说:“现在这世道乱着哦,普通人要是没点倚仗怎么活下去?就像工作要选对公司和领导一样,你想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也得选对了庇护的神明。” 他身体前倾紧紧盯着宋南星,眼睛鼓起来,嘴巴也好像变得比之前大了些。 宋南星手抓住在办公桌边缘,目光四处逡巡规划逃生路线,嘴上问:“比如呢?钱经理信哪个神?” 钱副经理咧开嘴笑起来,猩红的分叉舌尖吞吐:“当然是伟大的亚古撒!” “周怡是没有那个福气,没能通过神明的考验,但我看你很不错,肯定能通过考核,以后做个祭司也不是没可能。” 宋南星“哦”了声,猝不及防暴起一把翻了办公桌,同时反应极快地回身一脚把旁边虎视眈眈的秘书踢了出去。 富态的钱副经理被沉重的办公桌压在下面,像只翻不了身的蛤蟆一样挣扎起来。 秘书狠狠摔在墙上,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迸开一墙鲜红,然后就顺着墙壁滑下来,不动弹了。 宋南星:? 不是,邪教徒这么脆皮? 因为太过震惊,他都忘了跑,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凶案现场。 这时程简宁急急忙忙地一脚踹开门冲进来:“宋南星我来救你——”了。 他的话在看见办公室里的情形时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噎住的响亮“嗝”声,像只骤然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情况啊这是?” 宋南星跟他对视,茫然地说:“他们想拉我入教,我没同意,闹掰了。” 还以为要逃命,谁知道这么不经打。 这时晚一步收到消息的周悬也赶了过来,看见现场后他也沉默了下,不过好歹要比鸭子一样的程简宁沉稳不少。 他先去检查了一下变成烂西瓜的秘书,确定对方已经死亡,才去看钱副经理。 钱副经理仰面被办公桌压在下面,猩红的舌头弹出来砸在天花板上,天花板顿时多出几道裂纹。 周悬检查了一下,才发现他的胸部肋骨被砸断了,只有一层皮肉勉强连着,难怪一直扑腾着却又起不来。 他诧异看了宋南星一眼:“你干的?” 宋南星“嗯”了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 幸好周悬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叫人来把钱副经理带走了,又把秘书的尸体也清理干净。 程简宁走在宋南星身边,还在惊叹不已:“宋南星你也太牛逼了吧,一个人干翻两个。特动局那边全部出动围剿,还伤了几个人呢。” 宋南星说:“可能是这两个很弱吧。” 程简宁说:“那我还是觉得是你比较厉害。” 毕竟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进了好梦那样的地方还能保持冷静,全须全尾甚至带着他跑出来的。 宋南星垂下眼,没有再接话。 程简宁送他到宿舍后就被周悬的电话叫走。 宋南星猜测又查出一个钱副经理,估计交换中心又要花不少时间从上到下重头筛查一遍了。 * 果然不出宋南星所料,刚刚重新运转起来没两天的交换中心再度停摆,听说这次连收容中心的高层都来了。 而宋南星这样已经排除了嫌疑的员工,被允许回家等待复工通知。 宋南星当天就收拾了行李回家。 离开交换中心时外面正在下雨,灰蒙蒙的天空雨水不断,但宋南星在交换中心关了十来天,每天过着两点一线的高压生活,现在呼吸着外面不算新鲜的空气,还是有了种缓过一口气的感觉。 他开车回了小区。 经过小区门口的玩偶店时忽然想起在景娆家里看到的那个烙有徽记的标本,便靠边停了车,想着怎么该跟景娆套一下近乎。才能不太突兀地打探一下徽记的来处。 但他下了车去敲门,才发现玩偶店并没有营业,玻璃门紧紧锁着。 没能找到人,宋南星只能先回家。 回到自己家,宋南星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先去冲了个澡,出来看见沙发上的布偶兔子,顺手把兔子捞到怀里抱着,结果一抬头就看见架子上的木偶用黑洞洞的眼睛盯着自己,小章鱼趴在鱼缸边缘,探出一个头也看过来,八条腕足在鱼缸边缘扭来扭去。 看起来透着浓浓的怨气。 宋南星:“……” 他只得雨露均沾地也摸了一下木偶和小章鱼的头,只不过因为残留的某种阴影,他的手指在小章鱼头上一触即离。 幸好这时门铃响起来,宋南星连忙去开门。 沈渡站在门口,看见他后脸上笑容一下真切起来:“我就说听见你家好像有动静,猜是不是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星星:不是,怎么这年头还有碰瓷的啊。 钱副经理&秘书:玛德
第29章 不可以让星星发现。 “刚到家,公司的事情暂时解决了就让我们回来了。” 宋南星侧身让他进来,沈渡十分自然地从玄关鞋架拿了自己的拖鞋换上,跟他一起往客厅走。 两人一前一后就差了一个肩膀的距离,沈渡闻到一股浓郁的带着水汽的橘子味道。他垂眸打量宋南星,发现他应该是刚刚洗过澡,柔软宽松的T恤长裤很居家,露出来的部分皮肤白的像牛乳。尤其是脖颈处,乌黑微卷的头发没有吹干,半干不干地蜷在后颈,有透明的水滴从发尾滴下来,顺着颈部曲线滑落,留下一道明显的水痕。 沈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水痕看。 人类的身体实在泛善可陈,几乎让人生不出任何探索的欲望——这是以往根深蒂固的认知。就连现在使用的这具人类身体,也只是他按照人类审美随意捏造。 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具人类躯体却忽然变得充满了神秘感,激起了浓烈的探索欲望。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知道那滴水滴滑落到了哪里。 滑过被衣服遮挡的皮肤时,是不是也会留下湿漉漉的水痕?人类的皮肤似乎很敏感,冰凉的水滴划过温热的皮肤时会刺激毛细血管的舒张,激起细微的抽搐。 是一种非常细微但非常有趣的反应。 宋南星从冰箱拿了牛奶出来倒上,递给沈渡一杯,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身后:“沈渡?” 他还以为是家里的住客们露了马脚,有些慌张地往自己身后看了眼,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表情不由疑惑起来:“你在看什么?” 沈渡回过神,笑容毫无破绽:“你头发没吹干,现在天气凉,小心头疼。” 宋南星“哦”了声,咕嘟咕嘟喝了半杯牛奶,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等等我先去吹个头。” 他往卫生间走去,没一会儿就传出吹风机“呜呜呜”的风声。 沈渡盯着桌上的两杯牛奶。一杯是宋南星的,已经喝了一半。一杯是给自己倒的,还没动。 卫生间的门上透露出修长人影,宋南星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有触手悄悄攀上桌子,触手尖尖在宋南星喝过的那杯里搅了搅,比水略微浓稠的白色液体荡起波纹,触手有些无趣地退回去,并发出点评:“人类的食物。” “难吃。” 沈渡端起属于自己那杯牛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问宋南星:“正好快到饭点了,一起吃晚饭吗?” 宋南星大声说:“但家里没菜吧?” 沈渡说:“我正好要出趟门,你想吃什么菜?我顺道买回来。” 宋南星吹完头发出来,说:“最近特别想吃鱿鱼,其他没有什么想吃的,你看着买吧。” 沈渡抬眸看他:“鱿鱼?” 宋南星目光扫过鱼缸里飘着一动不动的小章鱼,觉得当着小章鱼的面吃它的同类还是太过残忍了,点头说:“嗯,鱿鱼。没有也没事,我就是忽然想吃。” 他走到沈渡身边,弯腰端起剩下的牛奶喝完。 沈渡目光先是落在他唇上,又顺着修长的手指滑落到骨节微凸的手腕上,后知后觉注意到他腕间多了一条沾染异味的手链,目光顿时滞了下。 手链里散发出令人不喜的气息。 他说:“好,那我先出门一趟,回来顺便买菜。” 沈渡很快就走了,宋南星继续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木偶从架子上跳下来,慢吞吞地挪到他旁边,黑洞眼直勾勾盯着他看。 宋南星被这么盯着,只能暂时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看向木偶:“怎么了吗?” 木偶用粗糙的手指点了下他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手链上的玻璃珠非常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里面的光点好像游动得快了一些。 宋南星以为它对玻璃珠感兴趣,哄道:“这个不能给你,下次给你带其他的珠子,可以吗?” 木偶闻言失落地垂下头:“不能吃。” 鱼缸里的小章鱼不满地翻滚起来:“讨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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