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青眼底一片澄澈,似是不理解钟幸为什么突然就来找她了。比较她这儿是荒山野岭,她和墨黛专门找的地方。如今更是凶煞恶邪,荒僻无人,最为安全!
少青想到这,心里不免升起些许忧虑,只是她的墨黛不知道哪里去了,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钟幸隐去眼底的郁色:“我此番来就是要你帮我寻他。”说着,钟幸不免吐出一口浊气,他定神稳了稳自己的心境。
“我帮你找他?!”少青没忍住自己的讶异,“这么几百年你没和他在一起吗?怎么要我帮你找他,他那种人,要是真的还活着,我……”哪里可以找到? 不过看着钟幸一副惨淡模样,她又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但是真的是太奇怪了,怎么元颂会找不到国师大人了,她想到以前的国师和钟幸相处场景,国师和元颂的关系不是好的很吗?
她心中存疑,不免问道:“你跟国师怎么了啊,怎么就找不到了。” 钟幸开口,声音却带了些哑意:“少青,你还是不信对不对。” 少青有些不理解,自己应该信什么?她茫然地看向钟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求知。 钟幸吸了口气:“你们总是不信他早就死了,他三百多年前就死了,死在了璩朝的刑场上。”钟幸记得很清楚,钟鼎被带走的那日,他早晨还像往常一样给他浇水,说他娇气不求上进,等他死了谁还日日给他浇水。他还记得钟鼎在看到刑场忽然飘满的杏花时低声说的那句话。
他说:“阿幸,莫要来寻我。”
然后是他第一次知道血的温度,滚烫。他身上的白色囚衣被自己的鲜血染红,地上的花瓣被他的血染红。钟幸觉得那血比他被火烧了还烫、还要疼。
可下面看热闹的人呼声一声比一声大,什么“妖道已死,来年丰顺!”,又或者是“死的好!”。可是他当时想,钟鼎不是是他们的国师大人吗?分明花朝节的时候,他们跪在地上说要国师赐福。现在却又是这样。
钟幸红了眼眶:“你们都说他厉害,可是他除了那些术法同普通人无甚区别。他就是……就是死在了当年的刑场上。” 少青瞪大了眼睛明显不信:“怎么可能!国师大人不是会很多很多术法吗?不过一群笨蛋百姓,随便敷衍一下就是。他怎么可能死,他……他也可以是假死啊。” 但少青看元颂的神色大概知道了国师大人估计真死透了,不然元颂也不至于这么难过。 “可是……元颂啊,你得知道他死了就没了。你这么执着又是为了什么?咱们是妖欸,国师大人是人,死了就死了嘛。” 少青把生死看的蛮淡,毕竟妖活这么久,不得见惯人间的生死。况且……她想到自己还没有化形的时候被无数人欺侮,顿时一阵恶寒。 少青哄他:“就算国师大人是好人,但他也是人。和咱们这些妖是不一样的。你要知道,那些人说妖是恶物,但是呢他们又想要妖的妖丹,说可以助他们延年益寿。”
她颠来倒去地讲半天没有讲到点子上,有些急了。 少青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国师总在帮人嘛,因为他是人。可是你说人把他杀了,我总是不太明白,那不就是恩将仇报?可是我想了想国师大人以前也的确杀过不少人和不少妖。说不定你就是他准备给自己延年益寿用的妖。”
钟幸反驳:“他给我取了名字,教我术法教我习字。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笑了,笑的很开心。他说:“小花妖,你有名字吗?” 记得自己当时怯生生地摇了摇头,男人笑意就更浓了。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身后的杏林:“既然你没有名字,那就跟我姓吧。杏花易落,那就改为幸。小家伙你以后就叫钟幸了,好吗?” 当时的自己只是觉得眼前的人没有伤害自己,看着也面善。胆子不免就大了些,问他:“钟幸是什么?”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把自己这只脏兮兮的妖怪抱了起来。声音温柔的像是新春刚抽出的绿枝:“钟幸就是你,你就是钟幸。”
少青说不过就开始耍赖:“取了名字也不代表什么,名字不过就一个代号嘛。不过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钟幸毫不犹豫:“什么事?”
反而是少青仔细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我找不到她了。她是一只猫妖,唔,是一只大黑猫。当然,你也认识的。”
她越说钟幸的神色越疑惑:“少青,你是狗妖还是我是狗妖?你都找不到我如何凭借她是一只黑色的猫找到她,你是很久没有到凡间去了吗?” “哎呀,你见过她的。只要你们见到了就能够认出来的。不过确实有原因。”少青嗯了一声:“我闻不到了她的味道了,所以找不到她了。她肯定是故意的,你有追踪符嘛。”
“追踪符要她的血或者毛发燃进来才找的到,你有吗?”
“没有哦。”少青想了想自己这确实也不好找,“唔……那换一个,可是我除了找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说完,她的神色变得落寞起来。 钟幸:“那就当你欠我一件事,等我想到其他的再还吧。”
“好。”
少青朝钟幸伸伸手:“给我。” 钟幸拿出了一朵已经干枯的暗红色的杏花递给少青。少青接过花的瞬间她的眼睛忽然变成了纯黑色,她的少女面貌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狗头。 她用她的狗鼻子用力嗅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声音嘶哑难听:“他转世了,但是地方就在皇城。”
钟幸垂着眸子,眼中暗光流动:“璩朝早就没了,皇城哪里还有呢?”他的郎君最后都没能真正的逍遥游,死在了宫墙里的尔虞我诈中。 眨眼间,少青的狗头又变回了少女模样,她的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欣喜:“璩朝没了真好。”
“这样的话就没有那些捉妖的道士害我的墨黛了。”少青越说越开心,“不过皇城那块儿地这么大,找人肯定不好找啊。元颂,你准备怎么找,硬找吗?人也活不了多久,硬找的话,别你还没找到他他又到下一世轮回了。”
钟幸的兴致低了下来:“我有追踪咒。” “你有追踪咒你还来找我,你闲着没事干?”少青吐了吐舌头。
“但是我用追踪咒找了他两百多年都没有找到他。”钟幸抖了抖手上的符咒,讽刺地笑了一声,“然后我就来找你了,不过你还真的喜欢躲在深山老林里,四百多年前就是这样,现在也是。找你也花了不少功夫。”
少青解释:“我不是喜欢躲林子里,是我和墨黛说好了我就躲林子里等她回来。但是她从五十多年前下山后,我就闻不到她的味道了。她甚至都没有回来过一次!”
“狡诈的猫。”
她愤愤然说道:“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都给我气累了。” 钟幸微微颔首曲腰:“我就先走了。” “走走走。”少青摆了摆手,嘴里嘟囔着,“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钟幸出了少青的结界后,那片世外桃源就消失了,映入他眼帘的不过普通的荒山景色。 他慢慢地往山下走,只是走着走着他捏了个诀,他便出现在了定都的一处无人的小巷子中。钟幸满意地走出了巷子,还没上街道,就能听见商贩的叫卖声。
“好吃的冰糖葫芦,又酸又甜!” “好吃的酱烧鸭,不要错过喽!” “豆腐脑,豆浆,豆腐哩。”
上了街道就能看见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而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摆了几张桌子的小商贩。他们有的不停的给自己的东西叫卖,有的坐在自家的凳子上静静等着别人来买,也不吆喝。
钟幸走过一个小铺子的时候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直接叫住了:“公子,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公子,你请留步!” 他转过头看到的就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气喘吁吁地赶到他的身边,气都没来的及喘匀就开口:“公子,你请留步。我看你的面相,恐怕就这么些年的事,你会碰上你的死局哟!但你要是听我说的,必定逢凶化吉!”
旁边的商贩看他那样就聚在一块儿又开始窃窃私语。
“王老头又开始装神弄鬼了,多半是看着这公子不像是差钱的。” “就是,上来就说我看你命不好,但是我能帮你。这都什么跟什么,说这话也不怕人家公子觉得晦气。” 一个女人面露讽刺,拖长音调:“他呀,老东西了。怕是想钱想疯了。真是好笑。”
钟幸顿住了脚步回头看那老人,轻声笑道:“老人家,你说我将逢死局,唯你可解?” 那老头叫道:“正是如此!你也是碰见了我,不然怕死性命难保啊!”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深觉自己一身仙风道骨。
钟幸看他那样只觉得好笑:“你知道吗?我师从大术士,会的东西乃是你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你说只有你能助我化解死局,真是可笑。” 钟幸讨厌江湖骗子,因为他有个凡人朋友就是被这江湖骗子给害死的。分明身体也还行,就按着那骗子所说的吃了几服药,人却是越发不行了,就是停了那药,喝吊命用的补药也没活多久就死了。
他在那老头耳边说:“然后你给我开几副药让我油尽灯枯然后又说只有你能救我是吗?真可笑,滚。”
老头听他语气森然,也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地跑了,等到看到钟幸离开。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嘴里小声嘟囔:“真是吓死我了,这人看着温温和和的,说的话却是语气森然。活像我欠他啥,真是吓死了。” 旁边又有人围过来起哄:“王老头,你不行啊。那个公子可没被你骗到。”说完,周围的人都放肆的大笑起来。 “江湖骗子嘛,人家公子见多识广又有什么不知道的。”
王老头没理他们,兀自回到自己那个破烂袄放的地方,继续睡他的大觉去了。 睡在那儿嘴里还不停念叨:“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哦。” 众人见他不还口也没了兴致,又说了几句就回去自己卖自己的东西去了。
钟幸一直在街上走来走去,头都快逛晕了,那追踪符还是什么事都没有。追踪符要那人的血或者头发燃进符咒里才好找,可他就只有带着钟鼎血的杏花瓣,其他的和他这世有关的东西,那是什么都没有。
定都这么大,不能真的和少青说的一样,别他真的找到钟鼎这辈子没了还没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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