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艰难地移动着脚步,眼中闪着执着,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姐姐……姐姐……姐姐啊……”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孩子们屏息的沉默和众人惊恐的目光。 “看吧,我就说他是一个怪物,火蚁潮就是他弄出来的,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快杀了他!他就是一个怪物,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害死!” “卫队,你们怎么想的,还不动手,你们疯了吗,把这个怪物放在这里!” “不要!”流月从人群后挤出来,护着流焱,流焱低头,欣喜的看着平安无事的流月。 邻居小孩死死的将头埋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 一阵哄闹过后,流焱和流月被赶出了安全区,连边缘都不许他们靠近。 之后这样事情数不胜数,总有人见流焱纯良无知,还傻傻的不会反抗,就去诓骗他,以满足自己卑劣的好奇心和凌虐欲。谁都知道流月是他的软肋,只要涉及流月,每一次流焱总会义无反顾的相信人,不过,但凡他出现的地方总是会出事,像是被诅咒了一样。那些有意或者无意之中被他救助的人,也从不为他说话,都怕被大众归为怪异的一列,时间久了,流月也忍不住动摇,只是从没有开口正面说过罢了,不过也渐渐的疏远了流焱。 这天,阳光斜照,微风轻拂,本应是个宁静的午后。然而,就在这看似寻常的一刻,邻居家的小孩不幸离世,让整个街区陷入了悲痛之中。他的死状极为惨烈,全身皮肤惨不忍睹,似乎遭受了无尽的折磨,他死前手中紧紧的捏着一朵紫色的小花。 小孩的母亲悲伤欲绝,泪水在眼中打转。她的眼神空洞而哀伤,双唇紧闭,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悄声议论,说上午那阵他们似乎看见小孩与流焱一同外出了,小孩的母亲听到后,双眼瞬间瞪大,凌厉的看过来。 “肯定是流焱干的!”有人猜测。 对,肯定是流焱干的,一定是他干的,他气恼当初小孩诓骗他的事情,所以才将人折磨死的,这个该死的怪物!小孩的母亲咬紧了牙关,踉跄着爬了起来! …… 流焱坐在渔网旁,笨拙地编织着,心里憧憬着这张网能给姐姐带来丰盛的海产。他畅想着,手上的动作虽然不熟练,但充满了干劲儿。正当他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时,门突然被推开,流月惊慌失措地冲进来,一把抓住流焱的手臂,急切地往外拉。 流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头雾水,只能机械地跟着流月向外奔跑。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山路上回荡,带着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两人停在山崖边,一边是陡峭的山崖,崖下是汹涌的海水,一边是崎岖的来路。流月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恐惧,她死死地盯着来时的路,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了姐姐?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流焱询问。 流月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他们要来杀你了,你快跑吧,跑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流焱愣住,“谁要来杀我?” 流月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和流轩一起出去了。” 流焱点头,流轩就是邻居家的那个小孩,他来找他,为那日骗他的事情来和他道歉,他其实并没有生流轩的气,因为他不会死啊,虽然会受伤,会疼,但是他不会死,所以他并没有生流轩的气,这些人类小孩儿太脆弱了,应该被好好的保护才行,他将流轩送回安全区,他还送了流轩一朵花作为回礼呢,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他们还约定以后当朋友呀。 流焱咬着唇,声音有些尖锐:“那个孩子死了,是不是……”她欲言又止,“你快走吧,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再回来。” 流焱诧异的看着流月“姐、姐姐……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流焱低头,眼睛往下看,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让他快走,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流月急切的抬头,猛地推了流焱一把,他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山崖下坠落。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流焱静静的看着山崖上垂泪的人,最后,他猛地砸入水中,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窒息,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他的全身。 流月站在崖上,低头望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心底隐晦的有种解脱的感觉。 …… 大半年的时光缓缓流淌,人们的记忆开始模糊,流焱的存在也渐渐被遗忘了,流月似乎已经回归正常的生活。 这天清晨,流焱突然从海面上浮现,他挣扎着,奋力的从深深的海洋中爬上了岸,海风将他的衣裳和凌乱的头发吹得四散。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在黑暗的海底中,他找到了两具挛缩的干尸。通过干尸身上的气息,他能分辨出来,这是他姐姐的父母。他想,如果能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带回去给姐姐,她肯定会高兴的,那样他们就能再次相聚,一起陪伴彼此,他好期待啊。 于是,流焱怀着满心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托着这两具干枯的尸体,上了岸。他穿越沙滩,穿过丛林,步履蹒跚地向安全区走去。然而,他的归来并未如他所愿,带来惊喜和欢聚,流月站在安全区的门口,看着他,看着他手中那两具冰冷的干尸。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像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入流焱的心脏,此刻她就像曾经那些厌恶流焱的人一样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瘟疫,一个怪物,让人避之不及。 “你这个怪物,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流月尖锐的质问他。 流焱无措,解释的声音卡在喉咙,他每上前一步,流月就惊恐的后退两步。 “姐姐啊……” 流焱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失落,他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悲伤和痛苦却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令他几乎无法自持,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被这股悲伤和绝望的情绪所感染,越来越灼热,令人窒息。 受到热源吸引,趋热的畸变体们缓缓向安全区靠近,这片原本宁静的区域如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恐怖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惊慌失措的人群四散奔逃,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泪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 流焱紧紧地护着流月,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防线,在这个充满绝望的世界里,他高兴的拥着流月,眼神中满是对她的关爱与执着,他瞳孔跳动仿佛在说:“姐姐,我会永远守护你,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 …… …… 袁战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仍忍不住想,流焱可真是一个绝世大笨蛋啊,哥哥还总骂他笨,如今有比他还笨的人出现了,要是哥哥也能见见流焱就好了,就有人陪着他一起挨骂了,哥哥啊…… ---- 幻境回忆结束~
第81章 出行的船队历时两个月,终于回到了北麓。 岸边,人群涌动,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艘熟悉的船只上,欢迎勇士的归来。 幸存下来的人满脸疲惫但带着劫后余生的微笑,站在甲板上,向岸边挥手。船一靠岸,顾不上纪律和命令,急切的跑下船与守在岸边的亲人相拥。然而,更多的却是再也等不到亲人的回归,那曾经熟悉的面孔再也不会出现,他们在岸口静默站立,悲泣垂泪。 有一人缓缓松了一口气,突然上前拥抱了华将暮一下,动作放纵又克制,在华将暮反感前松开手,“欢迎回来。” 华将暮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微微笑道:“好,多谢,杜重壬你来接人吗?” 杜重壬:“……对。” 华将暮询问:“要我帮你找吗?” 杜重壬缓缓摇头,说:“不用了,已经等到了。” 华将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看了太多悲伤,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尤离那一头长发被火烤焦,根本修剪不出来了,所幸他将头发全部剃掉,露着青皮。他似乎生来就拥有一头如绸缎一般的乌黑发丝,突然剪成这样极为不习惯,尤其是海上风浪起来的时候,凉飕飕的,他总忍不住摸摸头,花幽贴心的将身体变成一张薄薄的毯子,盖在他的头顶。 袁亚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摇摇望向回来的船只,尤离站在船上踟躇,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白青枫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拉着他冰冷的手,慢慢走下船。 袁亚走向两人,眼睛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想念的人,他说:“欢迎回来。”他似乎早已知晓袁战出事了,仔细的辨认了每一张面孔之后,挺直的背脊似乎塌了一些。 尤离艰难的张嘴,“抱歉……我……袁战……” 袁亚摇头,“不用道歉,他既然敢出去,就该抱有觉悟,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他……”袁亚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最后……痛不痛?” “应该不痛。”尤离说。 袁亚僵硬的提了提唇角,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们一路辛苦了,定是很累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他说完,转身离开。 白青枫擦了擦尤离殷红的眼角,“别哭,回家吧。” 尤离低头,情绪低落的跟在后面。 “要是这种失序坍塌的时代早日结束就好了。”尤离突然低声道。 白青枫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人类终将迎来胜利。”上天总要给人类留下一线生机的,只是不知道这一线生机在哪里。 两人回家洗了澡,一路上惊心动魄,耗费心力,疲惫漫上来,顾不上天色大亮,两人相拥睡下,花幽蠕动着盖在尤离露着青皮的头上,时不时要看一看,叹口气,似乎在追忆他曾经的长发。 第二日头中午两人才相继醒来,睡了长长的一觉,浑身似乎都是酥软的。 听到屋中的动静,谢正的副官薛明带着一些公务走进来,同时带来了袁亚和谢正出海的消息。 袁亚说他想去极寒之心看一看,也许能看到袁战呢,谢正不放心,而且想着去西昆安全区看一看,也许那里还有活着的人,也一同出海了。 谢正离开了,安全区的大部分公务由薛明代劳,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过问一下白青枫的。 “出海了?”尤离望着大海的方向,他扭头看向白青枫,“袁亚肯定能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白青枫将他头上的花幽揭下来,安抚的捏捏他软软的耳垂,“他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嗯。” 尤离并不打算听两人谈论公务,他穿上外套往外走,并说晚上会回来。 尤离一路往半路仙走去,半路仙公墓,静静地卧在半崖边。如今,它比记忆中的模样扩大了数倍,宛如一个不断生长的沉默巨人,见证着生与死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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