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聪明。 方唐在赌陈非凡的回应,但当几个人都似笑非笑地朝他走来的时候,方唐知道,自己大概是赌输了。 方唐轻轻地叹了口气,央求道,“别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拜托了……” 不知道是在对着他们说。 还是在对着自己说。 - “你怎么在这?” 殷姚没有抬头,斜靠在墙面,挂了电话就对着手机屏幕打字,听见声音,半晌才懒懒地回了一句,“那你又为什么在这。” “政迟呢。” “在老爷子身边陪着。” “你不必对我这个态度。” “我对你什么态度。” “如果是为了他,没必要这样。” “你想要我什么态度……没必要什么,给你脸色看?” 殷姚似乎是被扰得烦了,将手机放下,侧过脸笑着看他,“什么我为了谁,小郁吗……你说是就是嘛,既然大家心理都有数,做什么非得在我面前讨不痛快。”一句话说罢,大抵是不想再做什么交流,又低下头看手机,漫不经心道,“老爷子在二楼会客厅,要去自己去,还想让我带路不成。” 他现在不仅行事作风,说话气势也愈发像政迟。 话说到这份上,他赶人的态度很明显了,也不再做什么纠缠,看了眼时间,转身离开,又听见那人在背后悠悠道,“对了。” “收收味儿。不觉得招摇吗,也不好闻啊,”殷姚似笑非笑地说,“……堂兄?” 宗升看了他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却隐隐听见什么骚动。 是后院传来的,动静还不小,这会儿殷姚在僻静地方偷闲,离主栋并不远,能听见明显的吵闹声,好像还有惊叫。 殷姚脸色一变,也顾不得什么,直往宅后小花园的方向去了。 ……刚刚察觉到不对就该跟着去的。 快速穿过厅堂,也不需要如何找寻,只往着人群凑一起的地方去就是了,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殷姚蹙着眉绕开惊慌失措的宾客,好容易过了堂下,就看见那泳池边上孤身一人站在那的方唐。 他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发怔,衣衫虽然凌乱,但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殷姚松了口气。 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人在慌急地大喊,“都发什么愣啊,先把人救上来啊!” 他闻言一顿,下意识向水池里看去。 池子里似乎有个人,身处的地方水色很深,浓浓淡淡地晕了开。 方唐手里似乎握着什么极为锋利的东西,玻璃割破了掌心,有液体也顺着他掌心淌下来。 空气里,隐约还能嗅到一丝柠檬的甜酒芬芳。 方唐站在那里,只觉得掌心很痛,他愣愣地看着地面,一动也不动,就好像能在那一直僵下去似的。 有人将他推搡开,安保将水池里生死不明的人救了上来,索性宅邸里本来就齐备着医护人员,一群人惊魂未定地见那担架抬远了,被搅浑的水池里,隐隐可见深色的污浊。 方唐一个趔趄,下意识找东西扶,却发现手掌更痛,他回过神来,惊惧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是被他打碎的玻璃杯。 殷姚眉心一跳,正待上前,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是谁带他来的? 那要是个聪明人,必然这会儿躲在暗处。 小郁曾经说过,这孩子运气不好,从小到大的挨欺负。 平凡人家的孩子,大晚上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是自己寻来的,必定是有人别有用心。 这一想,殷姚没有擅动,只是在人群中静观其变。左右有他在这,也没什么摆不平的事。 “这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凡凡?!凡凡!怎么回事啊!” 也就这些宾客,伤患的家属很快赶来了,也不需如何细问,母亲几乎被吓懵了,抹着眼泪追着担架一路上了救护车,父亲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出这种事情,焦头烂额地问清楚情况,知道自己家里那独苗被一个Omega用玻璃片划烂了脸,也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你是谁?你哪里来的!” 方唐被猛地扯了过去,“……什么?” “我在问你是谁!” 抓着他质问的中年男性,眼睛通红,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行凶伤人,什么仇怨要下这种狠手!你要杀了我儿子!” 第37章 没杀过人吗? 方唐也想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仇怨。 陈非凡要脱他衣服,其他几个人对自己的挣扎视若无睹,反而开始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拍。 一边拍,一边品评着什么。 直到方唐听见,有人奇怪地疑惑,对着他说,不对啊,怎么感觉他这张脸在哪儿见过。 这么一说,其他人似乎也有印象了,纷纷觉得方唐的脸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最先找到那些视频的是谁,方唐不太记得了。 几个人放下手机冲他走了过来。 挣扎没用,呼救没用。 也没有时间给他深想。 身后就是泳池,他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 “你哪家的孩子?父母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 “说话啊?别来装傻充愣这一套!不管你是谁,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围观的人群见状,纷纷开始打量起这个衣冠不整的年轻人。 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看着还是个学生,一身的便宜货,因为无措和恍然而麻木的神情。他明显不属于这里。 “不是的。” “说什么?” 方唐的声音意外的平静,却撑着身体,像是在逼自己,“我不是,没有原因。” “什么原因?什么原因能让你用玻璃往别人的脸上划?”男人冷笑着,到底知道这地方不同他处,保不齐眼前这小孩是什么背景,扯着领口的手一松,“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看你年纪不大,这场合犯不着为难一个小辈,你家大人呢?叫你父母出来交代!当然了,你也别想摘干净。” “……我没有。” “放屁!这么多双眼睛——” “我没有,父母。”方唐低着头,难看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很轻地说,“我没有父母。抱歉,如果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会负责的……我没想会这样,我没有想要杀了他。” “……” 时间过去了好久,太久了,久到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确地意识到,身份居然已经轻贱到了一种可笑的地步,确实如沈言嫌恶的那样。 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出来替他摆平一切。 他连林远将他带到这都阻止不了,如今也没有能力救得了自己,又做出了不计后果的事,更不知该如何挽回。 那个人会死吗。 他是不是要进监狱了。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他从没经历过这些事,越想越麻木。 那父亲看了他一会儿,冷冷道,“陈某好说也经营了大半辈子,居然差点叫你一个小辈唬着了,你是真觉得我好糊弄是不是?不愿说,那我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手眼通天的神仙,能将教出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忤逆货。” “我没有撒谎,说的是真话,您如果不相信的话,”方唐轻轻地说,“报警吧。” “你……!” 说来有趣,这算是乌龙。 方唐看上去愈镇定,反而愈叫他不敢擅动妄为,但凡这年轻人失措或者狡辩,都能让陈坚将家世摸个七七八八,但方唐这时候看上去不紧不慢,连脚步都没挪一下,可以算是气定神闲了,总不可能是吓蒙了麻木成这样的。 可见底气是足的,不怕没人兜底,家里肯定能把事担着。 陈坚咬了咬牙,要万一是块铁板,也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况且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心里也清楚,一个Omega不可能无缘无故出手伤人,要是个得罪不起的,指不准人家还要倒找自己一份麻烦。 大概是知道没什么指望,他只狠狠一咬牙,冷道,“报警,我看就不——” 背后却轻轻巧巧传来疑惑的一声,“陈叔叔,这是怎么了。” 陈坚回过头,见是林家那位小的,有些愕然,“……小远?” “怎么了,我刚刚看到阿姨哭着上了救护车,是发生什么事了?非凡受伤了吗?” 林远走来的时候人群避让开一条道路,他看了看四周,见方唐低着头站在原地,便试探地喊了一声,“方唐?发生什么了……” “你认识他?”陈坚蹙眉问,“姓方?方……今天来的哪有什么姓方的,方延临这会儿也不在国内吧,没听说他有个Omega儿子……” “您在说什么呀,”林远看着很是懵然,“他是我高中同学。” 陈坚一愣,“高中同学?那他父母是谁。” “父母?”林远有些迟疑,看了方唐一眼,谨慎地说,“我记得,他父母很早就亡故了。” 周围一静,原本只零星的切切私语声,逐渐扩散开,声音也大了不少。 林远看着陈坚的脸色变化,颇有些不安地,“陈叔叔……?” “是你把他带来的?” 方唐听见这句,抬起头,和所有人一起,安静地看着林远。 林远呵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陈坚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方唐没什么表情,又再次低下了头。 想笑,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笑起来怕不是要给人当成神经病抓起来。 人群中一片骚动,对自己的指指点点以及那男人不演了开始破口大骂,噪音四面八方传过来,方唐感觉自己好像是又回到那些年,富丽堂皇的有钱人凑在一起和当时学校里那些抱团排挤打压他的同学们没什么本质区别。 自己也是。 当时的自己一言不发,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也不会有人认真去听;林远慷慨大方,同学们喜欢他,他说的话就不会是错的,错也没什么,方唐性格不好,沉默寡言,不与人交往,大家都讨厌他。 如今依旧。 “说到底他怎么进来的。” “是跑进来偷东西的吗?” “啊……” “不是有那种情况吗,这不是个Omega,没见过总听说过:想办法跑进来,找个公子哥赖上,飞黄腾达了……” “去,胡说八道,什么年代了,烂俗。” “我也觉得,这小孩摆明是给人害了。” …… …… “方唐,你是说二班的那个,休学一年跑来的,按理说大一届。” “对,我前天在画室看见了,好像是打算艺考。” “之前群里说的是不是他,就是说和自己舅舅不清不楚的那个……” “啊?” “前两天墙发的那个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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