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别扭了下:“二殿下有礼。” “母帝除您之外,还有其他妃子吗?”穆平安故作好奇地打听道,“有多少位?”其实这话私下问宫女也能知道答案,但他直接问嫔妃本人,言外之意便是告诉宫中所有妃嫔,他对此一无所知。 惠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搁我这儿打探情报来了,你是想说你对你母帝的后宫一无所知么?” 穆平安暗自心惊这后宫没一个简单的,哪怕看起来再莽撞的,也是心细如丝,想必是有底气做了不会被责罚,甚至好处大过坏处:“是啊,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这不正巧看惠嫔您面善么。” 惠嫔道:“自然不只有我。” 难怪他爹情愿当显仙宗太上长老,也不来越皇宫和母帝厮守。 这情敌有点多啊,而且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穆平安竟然有那么点幸灾乐祸,但愿他将来不用面临这样的窘境,好在单尘不在他母帝那般高位,没有诸多权臣显贵需要制衡。 说来他爹无名无分,他这位皇子,在皇宫的身份很尴尬啊,但穆平安不是那种皮薄的人。 眼前这人会是这种飞扬跋扈的性子,要么母帝很看重他,要么母帝很看重他背后的族系或势力,这人有所恃,故而无恐。 无论是哪一种,穆平安都觉得没有敌对的必要。 “他的人在这儿闹多久了?”穆平安问自己殿里的宫人,若不是他们把持着门,只怕他的乘黄不保。 “从您离开,直到现在。” “那是有点久……”这么久,竟然都没破门而入,说明这位与其说想夺乘黄,不如说想试探他母帝的态度,母帝竟然由着他闹到现在…… 穆平安跟这位长得清雅脱俗但心思乱七八糟的惠嫔商量道:“这样吧,我这乘黄,可以让你摸一摸,但不能让你坐,因为那是我的。如你所见我没有修为,需要乘黄续命。” “没有修为,却是陛下的……亲子?”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陛下的修为登峰造极,而你竟然没有修为,莫非你爹是个凡人?” 不等穆平安说他以前有过修为,那聪明伶俐的惠嫔又道:“你姓穆,更是可笑。”他言语中透着毫不掩饰的……与其说讥诮,不如说嫉妒。能让子随父姓,可见陛下多看重这位二殿下的生父,至今不知对方姓名容貌,陛下将那人保护得有多好,可想而知。 若那人是凡人,那也就罢了,寿数有限。若是修士,那真是叫人窝心挠肝般嫉妒到不能自已。 惠嫔皮笑肉不笑地道:“待殿下归位之后,就应该姓胥了,不知你爹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穆平安心里盘算了下,好像无所谓,谁也没规定一个人不许有两个名字。 更不用说,胥平安这个名字,听起来也不错,只是离他有点遥远,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可如果将来到了关键时候,他搬出这个名字来,能吓退敌人,那他拥有一个也不妨事。 “那就姓胥呗。”穆平安滑不溜秋。 惠嫔眼睛微红,道:“你没有修为,是不曾修炼过?还是根本不能修炼?” 难道没有第三种可能,比如他之前有修为,但他后来又没了……这种理所当然的可能吗。 “是不用修炼。”穆平安张口来了句。 惠嫔被堵得慌,也不知道这位二殿下的生父究竟何许人也,到底是如何在民间把自己的儿子教得如此伶俐,面对他的胡搅蛮缠,竟然丝毫不乱,遇事处变不惊,甚至半点脾气都没有——看来他的生父是个性情很好的人?陛下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想到这个,惠嫔更不舒服了。 穆平安道:“我是越国二皇子,又有乘黄续命,我为何非要修炼不可。” “你就不担心乘黄被人抢走?” “我什么身份,现在什么时代,”穆平安道,“灵宝都不抢,非得来抢我的灵兽,怎么,嫌我命长?” 言外之意,眼前这人抢他的乘黄,就是想害他的命。 惠嫔轻咬朱唇,梗着脖子,嗓音沙哑,眼角略微泛红:“若你真是二皇子,你爹到底是什么人?” 穆平安见他总算敞开天窗说亮话了,不由慢悠悠地轻叹了声,饶有兴致地打量此人。 “能人?”穆平安说了俩字。 废话。惠嫔道:“你爹到底是谁?” “可以不受宫墙所限之人?” 惠嫔看他的目光想要把他撕了:“你爹究竟是不是凡人?” 穆平安哈哈,饶有兴致地跟他盘算:“如果我爹是凡人,那他吸引母帝的年纪,应该是十八岁到三十岁,我现在都有十八了,那他应该三五十岁……”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惠嫔道,“你爹和陛下的关系很好吗?” “不差吧,我还有个姐姐。” “你知道公主殿下?你可知公主殿下的父亲又是谁?” “我爹啊。” 惠嫔只觉眼前一黑,他抬首望向陛下平日所在的乾安宫方向,神色凄楚、哀怨,最后归于沮丧。 “还没请教惠嫔名讳。”穆平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是第一个跟他过招的人,他觉得这人也不算太差,毕竟喜欢母帝又不直接出手害他的,就勉强算自己人了。 惠嫔郝然,在这深宫之中,已经许久没有人问过他的姓名,他收起难过,正色道:“戚臻,号若缺。” 若缺公子,名动天下。 但穆平安没修为,不关注修真界已久,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所以只是客套地点了点头。 “别耽搁了。”一旁斗篷中的于翎依出言提醒。 戚臻这才注意到穆平安身侧这位浑身裹在黑斗篷中的人,听声音是个女子,按理说这女子如此夸张的装扮,他应该在一开始就留意到才对,但直到此女出声,他才意识到殿下旁边还有个人。 他的修为已是神晖境,比他还高的,莫不是烈日? 二殿下没修为,陛下令烈日境强者随侍左右? “不知这位是?”戚臻还是忍不住出言询问。 “我爹的相识?”穆平安故意道,于翎依不由看了他一眼,穆平安心想他也没胡诌,于翎依和他爹确实认识。 果然他话音刚落,面前的男子先是一呆,继而浑身气焰肉眼可见地消弭,情绪变得异常低沉。 越帝后宫人稀,几乎所有妃嫔都以为,陛下冷情,无心情爱,会让陛下眷念之人虽不是自己,但也不会是别人,故而心安。 未曾想,陛下也是人。 尽管早知道陛下与外人育有二子,但这个外人很可能是一介凡人,陛下常年居在皇宫之中,鲜少外出,和这凡人的关系想必早就淡了。 却没想到…… 陛下那般日理万机,宛如日月星辰让人望而却步之人,竟然会为人生儿育女。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陛下为之倾倒啊。能比宫内的嫔妃还要出类拔萃么? “既如此,便不打扰殿下了。” 不知不觉,从一开始的不承认他,到主动称他殿下,穆平安留意到称呼的变化,笑盈盈地恭送这位惠嫔娘娘离开。 晚膳过后,穆平安才带着于翎依,去乾安宫面见女帝。 于翎依的脸藏在兜帽下,胥月霜认出来的瞬间,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于翎依解下兜帽,气质绝尘。 五日前见于翎依,还只是魂魄,眼下竟然魂体健全了,胥月霜道:“是夺舍吗……但你身上有先天胎珠的气息,是朕的错觉?” 于翎依道:“不是。” “那是为何?” “世间还有另一枚先天胎珠。” 胥月霜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穆平安见她说得如此肯定,不由奇怪:“为什么不可能?” 胥月霜面容冷峻:“先天胎珠与天道伴生,天道独一无二,那么先天胎珠独一无二……”她说到最后,猛然看向穆平安,下意识抬脚向前走了半步,微微抬起手,朝着穆平安脸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悲恸,而后垂眸,收手,全部情绪尽掩。 穆平安愣了下,道:“总之就是复生了,您就当这世上还有其他复生之法吧。” 若是这世上真有其他能让魂魄复生之法,天下早就大乱了。 胥月霜还是难以置信,因为她拿先天胎珠救活过霜儿,她太清楚先天胎珠与人魂合一后的气息,眼前的前显仙宗宗主身上流淌着的,分明是先天胎珠残留的道韵。 穆平安道:“娘你知道我是环音谷少谷主吗?” 胥月霜摇了摇头,有些困惑:“环音谷?” “环音谷炼出至宝‘境璧’,消失五千年,境璧碎裂后,环音谷现世,而我因为机缘巧合等一系列原因,成了环音谷的少谷主,这环音谷里也有一枚先天胎珠,能让魂魄复生。” 胥月霜面色凝重,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看他的目光仍旧十分担忧。 “改日我再跟您说说这就境璧碎片的事,境璧碎片之事也很重要,但现在最要紧的是于翎依宗主复生了。” 穆平安道:“她不日便要回显仙宗,到时天下必然大动,暗害于翎依的人,必然知道于翎依肉身陨落,需得重塑肉身。而世间仅有一枚先天胎珠,便是在母帝您的手里。到时那些始作俑者自然会认为认为越国和于翎依站在一条船上。” 于翎依道:“这便是我现在面见陛下的原因。” 胥月霜道:“宗主的意思是……” 于翎依道:“毕竟我与陛下结识不过数日,陛下也并未将先天胎珠赠予我,我有血仇在身,并不想让陛下置身险地,动摇越国难得的安宁,所以……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些,陛下不如早做打算。” “你说你爹已经知道了,”胥月霜转而问穆平安,“你爹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去探探其他太上长老的口风,能帮的有限,但会尽力相助。” 胥月霜沉吟片刻,道:“越国争乱多年,二十多年前战乱才勉强平定,而今显仙宗要掀起腥风血雨,越国不便参与纷争,还望宗主海涵。” 二十多年前?这是个很微妙的说法,穆平安知道他姐姐正是二十五年前出生的,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想到这里,穆平安哑然,怎么可能会有联系,以他爹的修为,也不可能帮着越国平定乱世,若有这等不朽的功绩,他爹也不至于在显仙宗当个闲散的太上长老。 于翎依道:“陛下言重,这是应该的。” 胥月霜默了下,道:“看来有必要将霜儿的身份公诸于众了。” 穆平安在心里一合计,既然姐姐先天胎珠的身份并不会给姐姐带来灾祸,那么公诸于众也无妨,只是这样一来姐姐会以怎样的方式知晓自己的身世? 她原本是只身一力压四方的当世天骄,潇潇洒洒,突然一下子变成越国公主,甚至一国的重担都有可能压在她身上,她会是怎样的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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