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儿都没有做封窗, 也没有纱窗,打开窗户后, 外头的凉风就灌了进来。 毕竟入了秋。 邬温别双手交叠, 双臂撑在窗户框上, 静静地看着夜空。 城市的夜空说不上多么漂亮,哪怕月亮有,星星有, 在地面的繁华中就显得那么不起眼且零星。 不像他在山里时, 在观中抬头去看夜空, 总能瞧见满天星河与那一轮明月争辉。 邬温别静静看了许久后,门又被人敲响。 他回神,一边关了窗户, 一边说门没锁。 出租屋里现在就他和沈涉,敲门的自然是沈涉。 沈涉打开门后, 也没有直接迈进来:“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哦。” 这几天邬温别都是到了快要睡觉的点才回来洗个澡睡下。 “嗯。”邬温别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语气听着是困的,但脸看着是要杀人的:“今天上午的课有点累。” 沈涉哦了声:“我听说你们去实操了。” 邬温别说是啊:“去的郊外一个别墅。” “感觉怎么样?” “……没意思。” 邬温别坐在床沿,然后躺倒在床上,仰着头看沈涉,没头没尾地问了句:“学长,你为什么会学舞蹈专业啊?” 沈涉走进来,在他屋子里摆的一个小椅子坐下,指了指自己:“我吗?” 邬温别点点下巴。 沈涉想了想:“是因为很久以前,会有人跳舞祈神,向我许愿……” 他说到这时,顿了下,到底还是改了口:“就是我家挺有钱的,以前会有给我跳舞表演,我觉得很好看。” “只是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也没有人给我跳舞了。” 沈涉笑起来:“但我真的觉得很美,所以我就报了舞蹈专业。” 只是学起来比他想象得还要难。 他从一步步学会走路、开韧带,慢慢到现在拿到了国家舞蹈队的邀请,花费的时间比一个正常人要长太多。 可真的很美。 正是因为学得困难,沈涉才更加能够感知到当年那些被选作巫女的女孩子们有多不容易。 沈涉想有朝一日在祭台上,给自己跳一次祈雨舞。 邬温别第一时间没说话。 他眨了下眼,心道沈涉也知道那样说话好中二,编不下去,所以临时改口啊。 “那……海淼学长为什么会参加游泳队吗?” “他啊。” 沈涉勾起唇,语调都温柔了点:“他天生就是水里的王,你是真的没见过他游泳的样子,见过后,你也会觉得他就该游泳。” 邬温别哦了声:“…但我看学校论坛的帖子,都说他像是草原上的猎豹。” 不仅是论坛的帖子,邬温别有时候下课时,出学校会路过体育馆,经常能够听到海淼的“迷弟迷妹”们在附近嗷嗷叫,像是小说漫画般脸上做花痴状,说着各种吹捧的话。 最多的无非就是说他真的不像是游泳队的,更像是要去跑户外马拉松的。 沈涉哼笑,意味不明地说:“还跑马拉松,他一天不泡在水里都会死掉一样。” 邬温别没太懂这话,沈涉也没解释,只看着他:“你为什么问这些?” 他试探着开口:“你是觉得,民俗这个专业怎么了吗?” 3.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沈涉都在想自己要不要打圆场打破这已经升腾起来的尴尬了,邬温别就又开口了。 邬温别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沈涉鼓励他:“你想说什么就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真的吗?” “真的。” 邬温别翻过身,趴在床上,和沈涉对视:“…其实我觉得我不适合学民俗。” 沈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愣了下后,问:“为什么?” 邬温别叹口气,听上去是真的很忧愁:“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觉得自己不适合。我感觉你们做的事都是你们喜欢做的。” 沈涉敏锐捕捉到关键词:“你不喜欢民俗学吗?” 邬温别偏了偏脑袋,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绳,虽然这条手绳看上去编织得很潦草,但却意外的牢实,邬温别除开洗澡的时候都戴着,睡觉也戴着,没见着受损一点。 他盯着自己的手绳,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 邬温别道:“我是特招生进的学校,我跟你们说过的。特招是因为我从小在道观长大,没读过书,会的东西不多。民俗这一块儿,也只是听养我的师父说过几嘴,有点先天优势?但也不多。” 他就像是个真的有未来烦恼的大学生,认真地跟沈涉说着自己的苦恼:“你别跟庄彧说,其实我是不想学这个的。” 沈涉是知道庄彧差点就给邬温别换专业了的事,但……是邬温别自己拒绝的。 他斟酌了下:“…我对特招生这一块不太了解。不过……你不能换专业吗?” 邬温别长长地嗯了声:“开学的时候是有机会,虽然不知道庄彧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知道是他联系了校长,让校长跟我提可以随便选一个专业。” 沈涉愣住。 4. 在他的视角里,邬温别要么是装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去暴露自己知道,要么是真的不清楚这一切。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不应该知道庄彧威胁了校长给他改专业的。 他能知道,除非是庄彧自己说,但以穷奇那个傲娇性格,多半不会开这个口。 所以只能是邬温别自己猜到的。 他……这么聪明吗? 沈涉突然感觉到怪怪的。 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弥漫在他心头,他感觉自己好像触及了什么,却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沈涉动了动唇,又闭上。 他微不可觉地皱起眉,茫然了瞬后,还是压下了自己心里那点异样感,去问邬温别:“那你为什么没有换呢?” “因为,”邬温别歪了下脑袋,因为那张脸始终不会有神色波动,所以这样的举止看着不萌,反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总归是人情,总归会变成‘债’。” 邬温别这话是很好理解的。 就是人情债,现代社会中很常见。 别说人类了,就是妖魔鬼怪间也是如此。 可沈涉就是忍不住多想。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还是邬温别确有此意。 反正他就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去想另一种债—— “因果债” 一种也被人说是人情债的plus版,但要比人情债恐怖多了的东西。 5. 沈涉双手握成了拳头,才保持住冷静,继续做这个知心学长:“那你现在是想怎么样呢?” 邬温别又打了个翻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眼睛一眨也不眨,声音全是茫然:“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想找沈涉聊聊。 想知道他们是怎么选择自己的专业的,想知道他们未来会去做什么、想做什么……想通过他们,看看自己该怎么做。 邬温别问:“你会加入国家舞蹈队吗?” 沈涉没有犹豫:“会。” 他说:“学成后,我觉得跳舞真的很有意思。” 邬温别叹了口气:“真好。” 他苦恼道:“可我不知道我以后该干嘛,我不擅长的事太多了,咖啡和蛋糕也学不会,以后都没有办法跟庄彧一块儿经营咖啡店。” 沈涉听到这话,动了动眼睫。 他其实想问邬温别真的没有想过他的使命吗。 他之前一直是胚胎,是因为他不需要醒来。 但现在灵力枯竭,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东西”就真成了神话传说,再不复存在。 沈涉自认自己活得够久了,可他仍旧觉得不够,再想到有一天会因为灵力彻底消失而跟着一块儿泯灭时,他也会害怕。 可是…… 和邬温别相处的时日不多,沈涉却记住了邬温别喜欢吃辣,喜欢发呆,好像还有点社恐,会因为要和庄彧出去玩而明显开心,还在家里蹦蹦跳跳的。 他不是一块石头。 他存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很长,但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很短。 6. 沈涉垂眼,很轻地扯了下嘴角,低笑了声:“四儿。” 他轻声说:“你会知道的,就算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你还年轻,还小,说不定等你下个月,或是下个学期,又或者是明年,就会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了。” 邬温别眨了下眼。 沈涉抬起头看他:“到那个时候再做选择,其实也不迟,不是吗?” 邬温别第一时间没说话,也没有给出反应。 沈涉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他看了眼,是妖怪管理局那边来电。 “……我有点事,先去接个电话。” 他起身,又看了看时间:“不早了,累的话你今天就早点洗澡睡吧。” 邬温别说好。 7. 沈涉出去后,邬温别从床上坐起来,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确实很困。 早点睡吧。 早点睡觉,明天就可以早点看见庄彧。
第33章 1. 邬温别又做了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的, 反正就是无法定义好坏的梦。 还是个连续梦。 和上次梦见那个服务员与沈涉面对面坐着,服务员背后还有个漂亮的小姐姐的梦是续上的。 梦里,小姐姐从服务员背后, 换到了王先生——就是他帮他拿了玉镯子的王先生的背后飘着。 这个梦里,王先生手里拿着玉镯子,像是要去找谁。 邬温别这次的上帝视角更加彻底,他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但视角并没有受到局限, 反而是各方面都很清楚。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是真正的老天视角。 邬温别看着王先生带着小姐姐进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巷子里, 这边都是住宅区, 有自建房,也有社区, 还有神观隐于其中。 王先生就拿着手镯, 进到了一个门看上去像是上世纪遗留物的屋子里。 邬温别的视角也跟着进去。 里面布置的感觉让人乍一看满脑子就只有四个字——神神鬼鬼。 到处都贴着空白的黄符纸,还四处摆着小木人, 看着像是手工雕刻的。 王先生进了门后, 就急匆匆地冲到坐在一个摇摇椅上的男人面前。 那个男人穿着道袍, 头发也扎成了道士头,乍一看感觉和一云有点像,但一云面相和他比起来, 都显得和气许多。 毕竟这个男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善茬, 一眼就让邬温别觉得不太舒服。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云要邋遢随意许多(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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