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衡。”容弦声音明显冷了几分，仿佛回到从前偏执傲慢的模样，“秦君待你亲厚，若知晓你今日所言，想必会更伤心。”
“我还以为你讨厌君上，会答应得很爽快。”
“不说了，先回学宫。”
钟九衡的话不无道理，容弦也清楚，他不知如何劝阻，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救钟九衡，也不能保证秦时渊能在钟九衡离去之后还能好好活下来。
一旦焦急，他的性子就会发生变化，二话不说将钟九衡带回学宫。
学宫医修早已等候多时，待两人回来时便开始忙碌，钟九衡病重，不能阻拦，只能看着无数修者在讨论如何救回自己。
病重以及浓重的睡意让不能保持清醒，恍惚之间听到有人说话。
“陛下，九衡先生生来与别人不同，不说保住性命，单凭留下魂魄也实在难，不以千万人魂灵为祭，只怕是救不回的。”
容弦记得唐易曾说钟九衡是一位天君，当时以为唐易在说胡话，现在看来，想要留下钟九衡，单凭献祭他一人魂灵，只怕是不能。
很快，秦时渊听说钟九衡被带走，直接来到学宫中，没多久就找到钟九衡所在，但看到众多医修在商讨之时，便冷静下来。
他在钟九衡身边待了十日，才终于等到她清醒。
两人又开始像从前一样有说有笑，而另一边，容弦将藏起来的枫叶全都搬出来，当初他不知道自己刻字是原因，现在明白之后却又惆怅万分。
如今想起，他也不知何时起的心思，但每一次思念都会在枫叶上刻下一次名字，整整二十年，积攒的枫叶足有数万，后来想说出口时唐易再次封存记忆，导致他看见秦时渊，既想亲近又不知原因，只有别扭的把人抓到客房中，然后没事的时候就去说几句。
“师父，师父。” ----
第54章 往事25
容倾急忙跑过来，随后止住脚步，躬身一拜，“师父，九衡先生……”
话未说完，容弦便急忙来到钟九衡所在庭院，但钟九衡无碍，她虽然虚弱，但看到秦时渊陪着自己，心情便好很多。
“君上，我都病成这样，你还不伤心吗？”
“我为何伤心。”
钟九衡假意道，“我死了你都不伤心，气死我了。”
秦时渊反而道，“你答应我要带我一起走，现在说这话是不打算这么做了，反悔啊。”
“哈哈哈”轮到钟九衡尴尬，她笑笑道，“玩笑话而已了，你还当真……”
随即，秦时渊盯着她看，又道，“你不带我，我自己死。”
“呸呸呸，说胡话呢你。”钟九衡立即道，“但我告诉陛下，如果君上因为我的死入魔，他就能直接杀了你。放心好了，我死了就等着你几百年，到时候咱俩一起投胎。”
秦时渊：“我本来就是人，活了一百多年，早就活够了。”
说罢，钟九衡敛神，将哽咽吞下，忽然抱住秦时渊，无力道，“那好，咱们一起走，路上也有照应。”
“说不定，还能见到大哥他们。”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再去找你，这样，你能安心了吧。”秦时渊小声说着，嘴角略带笑意，他从来都是懂得的。
次年春末，钟九衡在隐溪遭遇天劫，尸骨无存，就此消亡。她走的时候，秦时渊因为修盐有天灾，将钟九衡留在学宫，等他将天灾处理好以后，便听到钟九衡经历天劫的消息。
那时，他拼命赶到，却不见那位绿衣女子，唯有山间烧焦的树木和被黑灰覆盖的土地，焦枯的树干上隐隐藏有星火，历经一夜仍然不灭。
浓烟袅袅，走在其中如同仙人一般，但脚底下的烫意却让他明白，这是一场不正常的天劫。
他没有经历天劫，也从未见其他人经历过，但唐易告诉他，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劫一是为了挑选爱护苍生之仙，二是将心性不佳或者罪大恶极但修为高深之人铲除。不管是哪一种，天劫都不会伤害花草树木虫蚁鸟兽。
他已经做好钟九衡离开的准备，但看到烧黑的石头上摆放着头颅，刹那间，浑身战栗，胸腔怒意滚滚，悲愤交加之下，秦时渊摔倒在地，瘦弱十指抓着滚烫黑土。
“等不及了吗？”
秦时渊喃喃说着，他知道容弦对修盐态度如何，明白各地仙府因为他杀入魔臣民之事耿耿于怀，但终究少了一丝防备。
额头上黑印若隐若现，是他曾经用来提醒自己入魔的标志，容弦从修盐赶来时，看到他浑身黑气环绕，一时分不清是浓烟还是别的什么。
直到秦时渊缓缓起身，眉眼冷意浓郁，额上黑印更为明显。
“秦君，你怎么了。”
“九衡病重，没多少日子，陛下为何还要如此。她活着对你而言，很刺眼吗？”
秦时渊冷笑问话，见容弦不回答，继续道，“你不说话，是承认了？”
“秦君，这件事情我会解释，你冷静下。”
“呵呵……呵呵”秦时渊冷笑道，“你承认就好。”
说罢，拔出佩剑，对准容弦脖颈，浓烟在他身上迅速缠绕，仿佛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一样使劲纠缠。
“对不起，钟九衡非死不可，她要是看见你这样，一定会选择杀了你。”
容弦瞧着眼前人眸色猩红，知他听不下去话，遂大胆道，“我不想你死，因为我舍不得。”
剑身颤抖，不知是悲愤还是被怨气支配的兴奋，容弦伸手右手，紧紧握住剑身，任由血液从手指缝中流出。
随后，容弦身上清透灵力从剑身流向秦时渊，如同激流般将他周身怨气冲散。
两人就此僵持，良久，黑色浓烟以及没来由的怨气消散，秦时渊也终究撑不下去，倒在容弦怀中。
钟九衡离世第三日，秦时渊在客房中醒来，神情呆滞，无知无觉，只会问容弦钟九衡在哪儿。
但他醒来的时间不长，一日只有半个时辰是醒着的，但也不是真正醒着，而是呆滞说胡话。容弦无奈，将他带回修盐仙府养病，可是修盐百姓并不领情，在他单独出门的时候朝他扔臭鸡蛋和烂叶子。
容弦自知有错，也不会与他们计较，但在回来时总会看到秦时渊呆滞的看着他，好似有什么话要说。
他忘记所有人，关于修盐睢漳以及唐易钟九衡全部忘得一干二净，容弦救回他，又做好被他杀死的准备，于是，容弦沉睡二十余年。
锅中翻滚的蛋花还在继续，但灶台中的柴却即将燃尽。
从记忆中走出来的容弦迅速舀出，接着将做好的菜端到桌上。秦时渊看着一桌子佳肴，手肘无处安放，忍不住道，“还挺多，我吃不完吧。”
“没关系，我也吃。”
容弦顺势坐下，筷子也夹上一块火红辣椒下的鱼肉，随后手上动作停滞，“不好意思，秦公子，麻烦你一个人吃完吧。”
秦时渊：“没问题，倒是好奇，你又不吃辣，还会做这些菜。”
“我聪明，什么都会，不行吗？”容弦道。
“行，当然行，总之你没事就好。”
“是啊，你可以替唐易放心了。”
容弦白着眼说话，片刻之后起身走出门外，背对秦时渊道，“我出去走走。”
后面的秦时渊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道，“一说到兄长就这样，是有多讨厌啊！”
而另一边，容弦再次来到书阁中，打开暗格门后再次来到全是自己画像的地方。先前以为是秦时渊所画还兴奋好些时候，最后知道是唐易所画之后又气晕几日。
那时才刚清醒，对唐易的记忆并不深刻，如今穿着人家做的衣服来到，心境却是不同。
他抬头瞧着墙壁上的画像，垂眸沉思或是钓鱼游玩，又或是皱眉不安，唐易观察得仔细，将他神态描摹得淋漓尽致。
但和秦时渊说的不一样，这些画并不是唐易想念他才做的，而是唐易在察觉到他对秦时渊的情愫后，担心秦时渊接受不了，便以此形式提醒。 ----
第55章 聊生
但做的再多，秦时渊还是没有想到，估计还以为唐易对他念念不忘才干出这事。
他站在书阁许久，秦时渊从身后悠悠道，“终于知道兄长良苦用心了，你早这样不就好了。”
随后，容弦转身，叹气道，“不知道的是你。”
“我？”秦时渊眼珠子一转，不知道想什么，随后灵光乍现，神神秘秘道，“你是说兄长其实喜欢的是我。”
“啊！”容弦打断道，“别说了。”
秦时渊没管，颇为赞成道，“也不是不行，最起码我不会让他难过。”
“陛下，你生气了？”秦时渊凑到容弦跟前，仔细观察他的脸，一副想骂人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实在是搞笑。
“兄长说的对，你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好笑。”
容弦呵呵道，“他说你任性骄纵，还因为你不叫他师父生气。”
可惜对方并不因此苦恼，反而大方承认，“谁让他惯着我，九衡也是。”
说到此处，容弦也无话可说，在画前停留许久后，转身对秦时渊道，“唐易还有多少东西，全都拿出来看吧。”
之后，容弦在唐易的庭院中待了三天，唐易给了留下百来件衣裳，和身上他穿着的并无二至，却都是能安稳心神的宝物。此外，留下来的东西和学宫中的大差不差。
“容弦，你到底怎么想的。”
此刻他忽然懂得唐易为什么说要带他一起走，随即叹气，将衣物收拾好。
窗外，秦时渊拿着扫帚打扫，仿佛每次回到修盐仙府，他做的事情就只有打扫。容弦远远瞧去，只看到悲伤。
他或许没有办法把从前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唯有留在秦时渊身边，才能消除心底里的愧疚，另外，也算了结心愿了吧。
正想着，秦时渊来到窗前，问道，“陛下，看出什么没有。”
容弦摇摇头，“除了衣裳，什么都没有。”
“确实”秦时渊点头，神色却凝重起来，担忧道，“陛下这几日心神不宁，到底怎么了。”
……
“好，陛下不想说就别说。”
说完，秦时渊正要离开，容弦脚步飞快，来到窗前拉住他的衣袖，“等等。”
“嗯？”
秦时渊回头，语气轻快道，“怎么了，愿意告诉我啊。”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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