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期杀他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自此万劫不复。 “我想救他,可是我无能为力。” 赵江眠静静地站在那儿,他眼睁睁看着秦期烟消云散,什么都没能留下。 终于,在最后一点雾气消散前,他恍若大梦初醒,疯了一样的拼命去抓那一点薄雾。但留在掌心里的却只有冰冷刺骨的血珠。
第30章 观音(1) 赵江眠什么也没能留住。 他怔愣着,掌心里的血珠缓慢蒸发,扑进眼中时将眼眶染红,晕出潮湿。 沈万霄垂眸看向浸在血泊之中的聚浪。 ——它出现在此处,断不会是偶然。看来九重天上,有人在暗中帮助鬼仙。 与此同时,松晏在厢房里埋头苦寻。良久,他才终于从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出一掌长的梨木匣子。 他捧着匣子,指腹抹去匣子上的蛛网,扭头朝着步重道:“你来瞧瞧,这匣子是不是赵可月藏在床下那只?” “嗯,”步重接过匣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应该就是它了,先打开看看。” “沈万霄让你带我来怀香楼,便是想要我们找红笺。”松晏凑过去,看着他拨弄匣子上挂着的锁,“我们还是动作快些吧,他们在烂柯镜里,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支撑不住才最好,”步重扯动锁扣,眉头紧蹙,“折在里面更好。” 闻言,松晏忍不住抬手拍在他肩上:“你又瞎说!” “我没瞎说。观御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他应得的!” “你怎么就不能盼他点好?”松晏心说奇怪。 他从未见过这只金翅鸟对谁展露过这么明显的恶意,沈万霄无疑是个例外。 步重哼声,抓着锁扣的手用力往外一掰,竟然硬生生将它扯断。 他将打开的匣子递给松晏,提及沈万霄时语气多为不满:“反正他就是该死。” “哦,”松晏颔首。他拿出匣子里的红笺,不想再与步重说下去,于是移开话题道,“既然拿到了红笺,那我们快些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红笺揣进怀里,快步往厢房外走。 步重擦净手紧跟上去,思来想去终还是拧着眉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话:“松晏,你别看观御长得人模狗样的,他的心剖开可真的是黑的。以后你见着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总之别与他走的太近......” “知道了知道了!”松晏不想听,捂着耳朵巴不得将他的嘴缝上,“你都念叨好几百遍了,我以后见着他我撒腿就跑,不与他搭话,不接近他,行了吧?” 步重满意点头,这才消停一会儿。 两人抄近道往赵家走,小路鲜有人至,周遭妖气环绕。附近山野间的邪祟纷至沓来,眨眼间遮去日光。 见状,松晏稍有心悸地摸摸胸口,才突然意识到长命锁不知掉哪儿去了。 ——难怪这些妖魔闻着味来得如此之快。 好在步重是金翅鸟,他在此处,那些妖魔便忌惮他,不敢贸然上前。 松晏抿唇,扭头见一只蛤蟆精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往步重身边挪去:“财宝......” 他吞吞吐吐,犹豫着没往下说。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步重回头。 松晏静默一瞬,捏着耳垂小声说:“我的长命锁好像......”丢了。 话还没说完,步重便斜眼看了过来。 松晏顿时语塞。 “我说你是榆木脑袋吗?”步重脸色不太好看,“现在才意识到长命锁丢了。” “啊,”松晏松了口气,“原来你早就知道啊,我还担心——” “担心我骂你?”步重抢他的话,不屑道,“我说你可长点心吧!那千手观音又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没本事还要一个劲儿地往她跟前凑。要不是有长命锁,你这会儿早就看不见太阳了。” 松晏又捏耳垂:“反正、反正你又不会让我受伤。” 天知道他当时怎么想的,总之回神时人已经挡在沈万霄身前,距烂柯镜中的厉鬼仅有毫厘。 “你还知道有我?”步重简直被他气笑,咬牙切齿,“小爷我还以为你眼里只瞧得见观御那个王八蛋呢!” “他不是......”松晏底气不足。 好吧,沈万霄冷着脸时确实挺王八蛋的,但有时又格外戳心。 至少他以前从未见过有人如沈万霄这般痴情,为了一只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九尾狐,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找了那么多年......虽说修的是无情道,可瞧起来也不像是个绝情的人。 步重恨得牙痒痒,脱口而出道:“我看你是一点没变,无论什么时候都只知道护着他。” “哪有?”松晏反驳。 这回步重没与他争,先住了口,神情有些哀伤。 松晏愣住,以为是方才的话让他伤心。他正想着怎么补救,忽然听步重道:“松晏,方才我与你说的都是认真的,你别与他走得太近。他本就是个没有心的人,日后若是......总归伤心难过的只会是你。” “我有什么好伤心的?”松晏觉得他莫名其妙。 沈万霄有没有心与他似乎并没有多大关系。反正等拿到灵玉,他就要赶去京城拜寿,以后与沈万霄指不定是老死不相往来。 步重欲言又止,俄顷,憋出一句:“你最好是。” 莫名其妙。 松晏瞪着他:“走了,我们再晚一些,小山神都要被朱雀血妖吃得渣都不剩了。” - 烂柯镜中,火海茫茫。 沈万霄与赵江眠打得不可开交。 前者受限于镜中朱雀血,无法使用九天业火。后者自秦期死后更加癫狂,招招致命,将所有恨意都倾泻在沈万霄身上。 疾风吹动火光,掀起万丈火浪,刹那间吞噬黑夜。 若风紧紧抱着云沉,热浪从四面八方扑来,将两人的衣裳烧成灰烬。火舌舔过脊背,烫出一颗又一颗水泡,又在顷刻间将它们烧破,留下焦红的印记。 他不停地呼喊着云沉的名字,跌跌撞撞地扶云沉起身,眯起眼寻着火小的地方奔去,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接一滴地滚落,间或糅杂着滚烫的鲜血。 “哥哥,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他咬紧牙,一步一踉跄,脚步却一刻不停。 云沉深陷梦中,大抵是梦见愉快的事,他的唇角微扬。 隐约间,若风似是瞧见不远处有人迎风而战,刀光剑影,衣袂翻飞。他面露喜色,当即高声喊道:“殿下!” 沈万霄侧目,承妄剑险划过赵江眠的胸膛。 他接着赵江眠的杀招,目光扫向苍茫火海,只见若风抱着人摇摇晃晃地走来,身后树枝一枝又一枝地掉落,好几次险些落在身上。 朱雀血妖被困在烂柯镜里已久,早已饥肠辘辘,现今尝到九天业火的甜头,便愈加狂躁,似是要彻底将天神激怒,好降下更多业火,让它们得以饱腹。 火势渐大。赵江眠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双眸几欲滴血:“沈万霄,我要你们都为他殉葬。” 沈万霄闪身避开他手里的聚浪,旋身面下,身后承妄剑挽出剑花,抵挡住聚浪滔天的杀气。 “哥哥!”身后若风尖叫起来。 沈万霄扭头望去,只见若风一手捏着折扇,一手扶住云沉,费力地往后退去。而他的脚下,烈焰凝成利爪,随风而动,尽数抓向两人。 须臾间,云沉的脚踝被抓伤,血痕深可见骨。 沈万霄分神之际,赵江眠攥着聚浪直刺向他的后背。 见状,若风顿时惊呼出声:“殿下,小心!” 沈万霄反应迅速,当即举剑相迎。奈何身侧数十只火手抓来,左右两相夹击之下,他躲闪不及,终还是被聚浪划开胳膊。 而若风修为不及沈万霄,加之先前去找云沉,已耗尽太多心神,是以此时面对弥天大火里伸出的无数利爪,难免力不从心。 眼看着他们二人就要被火海吞噬,沈万霄神色一凛。他将手中承妄剑掷出,剑光顷刻间荡开咆哮着跳跃的火光。 赵江眠等的就是这时。他眼神一暗,嘴角勾起邪笑,疾速挥刀朝着沈万霄打去。 沈万霄连连后退,身后长发飞扬。后背抵上发烫的树干时,他猛然发力,抬脚踹上赵江眠胸膛,紧接着捏拳砸向他的面门,招式狠厉,毫不留情。 赵江眠堪堪挡住他的攻势,冷笑起来:“天界太子,竟也用这些不入流的招式。” 沈万霄不与他废话,眼神森冷,两人再次扭打在一处。 遽然间,天光大盛,黑夜消退。 赵江眠被这道强光刺得难以睁眼。沈万霄亦是抬手轻挡一下,抬头只见云端有神踏花而来,其人身形姣好,白齿红唇,乌发白衣。她手中拈花,面色沉静,端的一副慈悲相。 “千手观音!?”赵江眠瞳孔骤缩,面前的人长着一张与赵可姿如出一辙的脸,堪称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唯有一双眼睛大相庭径。 赵可姿眼里尚有人世的繁华、苍凉。而观音眼中,无悲无喜,四大皆空。 她并未理会赵江眠,只是朝着沈万霄微微颔首,而后抬脚走向烂柯镜角落里的那一尊石像。 或是畏惧,朱雀血妖收敛起戾气。它们避开观音,缩在树影下蠢蠢欲动。 这时,一道清脆的嗓音自天际传来:“沈万霄!” 沈万霄闻声回头。 “沈万霄。”松晏从金翅鸟身上爬下来,他等不及步重变为人身,便急匆匆撒手朝着沈万霄奔来。 长风烈烈,日光耀耀。 他朝着沈万霄奔去时身后白发摇动如浪,一袭青衣恍若松涛阵阵,叫天地间万物在刹那间失色黯淡。 “沈......”他在沈万霄跟前一个踉跄,被脚下密密匝匝的树枝藤条绊倒,一头栽进沈万霄胸膛。 沈万霄扶住他,心口牵扯出轻微的痛感。 “你没受伤吧?”松晏尚未站稳,便急切地抬头问道。 沈万霄垂眸。他本欲说“无碍”,但见步重一脸恨恨地走来,便改口道:“胳膊被划了一下。” “胳膊?”松晏忙不迭抓他的手,果然见他胳膊上一指长的伤口在不停地往外冒血,于是连语气都变得心疼,“这么大一条口子,肯定很疼......” 步重闻言也跟着看了一眼,看清沈万霄袖子上那一点点血迹时没忍住冲天翻眼:“就芝麻大点的伤,你至于吗?” “又不是你受伤,”松晏瞪他,“你当然觉得不至于。” “我、我......”步重气结,敢情先前叨叨半天都白说了。 他恨恨咬牙,最后甩袖离开,“我他娘的就不该带你来!” 而在他身后,松晏捧着沈万霄的手,生怕再磕到碰到:“你别理他,他就那臭脾气。如果很疼的话,你就......” 松晏抬头,不偏不倚撞进沈万霄含笑的眼里。
161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