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着小金鱼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深。 柒阮始终走在沈翊身后,不发一言。 沈翊回头,好几次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说话。 “柒阮。” 不知过了多久,沈翊才终于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喊出了那个让他日夜无法忘却的名字。 “嗯?”柒阮抬眸看向他。 沈翊一直知道柒阮的眼睛很好看,明明是勾人的凤眼,却偏偏有着清澈天真的眼神,有一种不染世俗烦嚣的美。 那样一双眼,总给人一种能穿透肉体,直视魂魄之感。 沈翊薄唇微启,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 “小阮!!” “子期哥哥!” 季子期左手提着两三包糖糕糖豆,右手拎着好几串糖葫芦,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 “你这小狐狸怎么一下子就窜没影了?都快把我吓死了。” 他将手中的吃食一股脑塞给柒阮,“我在寻你的路上买了好些你爱吃的东西,你看看喜欢不?” “喜欢!”柒阮笑眯眯地接过东西,迫不及待地啃了一口糖葫芦。 腮帮子鼓鼓的小狐狸正想问沈翊有什么话要说,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方才还在跟前的师尊早已不见了踪影。 “诶?” “怎么了?”季子期问。 柒阮摇了摇头,“没什么。”
第五十一章 那日灯会之后,柒阮再也没有见过沈翊。 沧衡宗说大不大,说小自是不小,两人若是有意回避,怕是余下的日子里都很难再见上一面。 柒阮也说不清自己这几日的心情是如何,好不容易找到了别的事情干,可以让自己逐渐淡忘沈翊,偏生这人又突然冒了出来,让他忘不掉,也躲不开。 这日,慕久闲着没事,又到这小院子来,想欺负欺负某只可爱的小狐狸。 只是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到平日活泼好动的小崽子这会正闷闷不乐地趴在窗边,看着那被养在琉璃玉鱼缸里的小金鱼。 “小狐狸,你怎么啦?”慕久疑惑地看向柒阮,“怎么没精打采的?” ”唔……“柒阮软趴趴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慕久茫然地看向一旁的季子期,却发现对方眼中流露着跟他一样的迷茫。 看来这厮也不知道柒阮怎么突然就焉了吧唧的。 季子期摊手道:”那日见过沈仙尊后就这副模样了。“ 慕久一听便挑起了眉毛,他心思活络,早已经将柒阮跟沈翊的事情猜透了一半,自然懂得柒阮这会为何这般纠结。 他无奈一笑,“好了,小崽子,打起精神来,不然今日……我带你出去看热闹?” ”嗯?什么热闹?”柒阮闻言竖起了小耳朵。 看来心情也不算太差,好歹对看热闹还有点兴趣。 慕久笑道:“你来了沧衡宗之后,我还没带你到处参观过吧?今日带你去见一见世面,顺便看看那些个弟子们准备宗门大比准备得如何了。” 柒阮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天天闷在屋子里头也影响心情,倒不如跟慕久出去逛逛,当即点头应下。 “既然如此,我也要跟去。”季子期淡淡道。 他当然不能放任柒阮跟慕久两个人一起,毕竟在他看来,这慕久无事献殷勤,绝对不怀好意,还总是来逗弄小狐狸,保不准对小阮有什么歪心思。 “啧啧啧,还要带个护花使者。“ 慕久虽然嘴上调侃着季子期,却还是认命地带着两个小辈,一同游览沧衡宗。 沧衡宗依山傍水,宗门共有五个山峰,每一处山峰都有独特的景致。 比如慕久所掌管的霜剑锋,顾名思义,山峰一年四季皆是落雪之景,霜雪覆盖了整个山峰,在阳光之下发出熠熠雪光。 看着那一片难得的好风光,却让柒阮想起自己跟沈翊第一次见面时所处的霜聆山。 本来还稍微有了些活力的小狐狸顿时又焉了,耳朵耸拉下来,就连尾巴都一动不动,无精打采地坠在身后。 慕久见状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换着法子逗柒阮开心。 他仔细想了想,问道:“要不我们别看风景了,去看人打架?” “嗯?” “这不马上宗门大比吗?我听弟子们说,咱剑峰的弟子内部办了个小比拼,剑修之间互相切磋磨炼,准备明日的大比。” “又是打打杀杀啊……”柒阮显然不太有兴致。 反倒是季子期来了劲,“小阮,要不我们且去看一看,修士之间互相切磋,很有趣的,而且多看别人对垒,也能增进自己的修为见识,开一开眼界。” “好吧。” 见柒阮点头,众人便去往了霜剑峰上的练武场。 这会,一众剑修弟子正聚在一起,刚要开始第一轮的比试。 见连自家长老都来了,众人顿时更加起劲,纷纷想要表现得更好一些,好得到慕久的青睐。 柒阮等人坐在看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台下众人逐一比试。 约莫打了两三轮,柒阮大概看出来了这些个修士们的修为深浅。 他玉扇轻摇,在虚空中点了点练武场上,一身青衣玉剑的剑修,“此人修为虽不是全场最高的,但一套木系剑法早已练得出神入化,而且他的佩剑好生特别,好漂亮呀!” 柒阮是真心喜欢那人的佩剑,一柄碧绿玉剑,通体清透温润,上头却缠绕着一根两指粗细的藤蔓,藤蔓上有数个花苞,随着他使出的剑法招式不同,那花苞偶尔会开出粉嫩漂亮的小花,很是独特。 “此人名曰秦素,那柄玉剑乃是他的本命法器——枯逢春,配合他那一套木系剑法使用,威力十分强大。” 慕久凑近柒阮耳边,小声说道:“他是此次大比第一的热门人选,你这小狐狸还挺有眼光。” 柒阮闻言轻笑了一声,突然问道:“慕前辈,你觉得我与他比……如何?” “嗯?”慕久有些意外,“你?” 他忍不住笑了笑,“你这小狐狸,能比得过秦素?” 慕久不是看不起柒阮,而是柒阮虽然修为与秦素相近,但这些日子他观察下来,只觉得柒阮就是一只软乎乎只会吃吃喝喝的小笨狐狸,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得过秦素的样子。 别说打得过了,怕是要接下秦素十招都很困难吧? 慕久早前还偷偷惋惜过,这小狐狸明明有很好的底子,怎么就这么不勤奋修炼呢?真是可惜了。 柒阮愤愤握拳,板着小脸认真道:“你别笑啊!我也很厉害哒!不信你问问子期哥哥。” 突如其来的两道目光齐齐落在季子期身上,让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季子期不假思索便道:“小阮确实很强。” “啧,你就闭眼吹吧。”慕久翻了个白眼,“本尊才不信你这小狐狸能比得过秦素,这样吧,你下去跟他过个两招让我开开眼界?” “行啊!”柒阮轻盈一跃,落在了演武场中央。 他笑着看向秦素,“这位道友,不若我来跟你比一比,如何?” 秦素闻言有些讶异,抬头看向看台上的慕久,见对方给了个默许的眼神,当即点头道:“那便请道友赐教。” 柒阮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手中玉扇翻飞,当即攻了上去! …… “喂,你们听说了吗?今日是霜剑峰内部的小比,据说是为了明日宗门大比做准备,我听他们说打得可欢啦!” “自然听说了,霜剑峰师兄们的实力本就是咱宗门里头数一数二强的,不过我猜这次赢的应当还是秦素师兄吧?” “说不准啊!我听说上官师兄这次也是有备而来的,前些天还说要在宗门大比上取得第一呢!” “你们这消息太慢啦!我刚刚听说,慕长老带来的那位客人,去霜剑峰踢馆啦!这会跟秦师兄斗得难分难解呢!” 沈翊被暂时安排住在沧衡宗主峰之上,莫如衍居所里的一处安静偏院。 他闲来无事出门逛了逛,却没料到恰逢几个沧衡宗的小弟子,正聚在一起聊起了霜剑峰上的事情。 “慕久带来的客人……”沈翊沉吟片刻,心念一动便抵达了霜剑峰的演武场。 霜剑峰的这场小比,意外地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围观,各个山峰的弟子纷纷跑来凑热闹,一下子便将演武场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翊并未靠近人群,而是远远地踏在一棵老槐树之上,遥看着那演武场上的情况。 众人口中的那位客人,自然是柒阮。 他已经跟秦素过了近百招,从法术到剑招,再到此时此刻,两人各出奇招,在小小的演武场上愣是斗出了宗门大比压轴决赛的风采。 柒阮的那柄玉扇看似脆弱易折,实则坚硬无比,跟秦素的那把枯逢春碰上,发出兵刃交接之声,清脆响亮,却毫不逊色。 玉扇挥舞带着一股淡淡的海风气息,合扇抵挡了秦素的一剑后,他反手扬扇,展开那以金玉入画,灵石点缀的瀚海飞鸟图,扇中绘制的无边瀚海得到灵力倾注,竟栩栩如生了起来。 众人只觉耳边突然响起了海浪与飞鸟的声音,连风都带着一股海水特有的咸腥气息。 伴随那气息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个滔天巨浪,哪怕距离如沈翊这般远,都能清晰感觉到那海浪之中夹杂着的磅礴灵力。 灵力汇聚成无数尖锐的冰刺,混合在海浪之中,宛若万箭齐发一般伴随着巨浪一同铺天盖地袭向秦素! 秦素见势不对,眉心紧皱,手中挥舞玉剑的动作却并未停下,只见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施展之时,周身泛起灵动绿光,玉剑藤蔓之上的花苞竟全数绽放,朵朵娇艳欲滴的粉色花朵传来扑鼻芬芳。 顷刻间,无数粗壮巨藤自地上拔地而起!将秦素整个人笼罩着! 瞬息之间,巨浪已至! 众人屏息静气,等待着此次比试的结果。 待巨浪散去时,柒阮灵气已然耗尽,脚下一软,幸好季子期及时刚到,将人牢牢搀扶起来。 至于秦素…… 众人初时见巨浪散去,柒阮倒下,还以为会是秦素更胜一筹。 却没料到,那护着秦素的藤蔓竟也同时枯萎,化作一片尘土飘散在空中。 秦素也如柒阮一般,脱力倒下。 “哇!!!太精彩啦!!” “天呐!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跟秦师兄打成平手?” “不愧是慕长老带来的人,当真有些本事的!” “可恶,我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呢……” 远处的沈翊先是轻笑了一声,“这孩子……倒真是成长了不少。” 都说猛兽要锻炼自己的子嗣,会将他推下山崖,让子嗣独自面对危险,方能有所成就。 柒阮离了他这个师尊的保护,也如同那些幼兽一般,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不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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