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暂时放弃了对霍兰希的追击,转而用大手钳住了卓希的脖颈,那是下了死力气的。 卓希瞬间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但双手死死环住了唐馥郁的另一只手,无论如何都没有放开, 他的手掌已经被玻璃破开,不断有鲜血涌出, 染红了白皙的上衣。 咽喉被扼住不久, 卓希的眼眶涌出泪珠,他说不了话,嘴巴长着一下下像是要说些什么, 眼泪滑进黑发里,一双被水痕浸满的蓝绿色眼睛直直的盯着唐馥郁的脸。 然而转瞬一声重物击打的声音响起, 唐馥郁身体摇晃两下, 手上的力气渐松, 最后失力砸在了卓希身上。 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卓希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脸色开始从红变白, 唐馥郁颈后有鲜血顺着他的下颌砸在卓希嘴唇上,渗进唇缝后满嘴腥苦。 “……舅舅。”卓希不敢去摸他后颈的伤口,只好抱住Alpha的背, 缩在他怀里无声掉眼泪。 “他没事, 我控制了力道。”霍兰希扔掉了沾血的一本厚重字典。 随后用机械束缚环将唐馥郁的手脚绑了起来,又道:“叫阙德华快点来, 先给他麻醉,再抬到医务室去治疗。” 他看上去比打了场大架还要累,余光瞥见温侨张向自己走来时,霍兰希默默将发抖的右手蜷缩握紧。 阙德华在治疗另一个伤员的中途抽空来看了霍兰希一眼,简单地进行了个伤情鉴定,由于他个人强悍的格斗技术,他已经是这场意外中受伤最轻的患者了。 霍兰希屏退了问询的属下,看着温侨一点一点给自己的伤口上药,小Omega垂着头不说话,闷闷的看不出是不高兴还是单纯不想理他。 “吓到了?”霍兰希抬手蹭了蹭温侨的脸颊。 温侨给霍兰希的小臂缠好绷带,摇了摇头:“比起上一次,现在我还能应付。” 比起上一次亲眼目睹霍兰希被钢架贯穿腹部,这点划伤和击打伤已经是小打小闹了。 但温侨还是难受,心疼,怨愤,却有气没处撒。 他知道这不能怪唐馥郁,但就是因为找不到一个人去放置仇恨,温侨才格外觉得憋闷。 “怪我,受伤让你心疼了。”霍兰希与他额头相抵,低声说道。 等包扎完流血的伤口,温侨拿了瓶药油过来,开始给霍兰希有淤青的部位搓药油,先把药油倒在手心里搓热,在用掌根轻轻揉按淤青部位。 那瓶药油用一个玻璃小瓶装着,瓶身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还打了个蝴蝶结,霍兰希见这小东西稀奇,就拿到手上瞧着看。 “是阙德华给你的?”他随口问道,“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生活情趣了。” 温侨瞥了一眼,下意识笑道:“不是,这个是康哲博士给我的秘方,他怕我弄混了,就拿丝带来做标记的,随手就……” 说着说着,温侨的声音低下去,霍兰希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一把将他带到了腿上:“想他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温侨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叫人心疼,霍兰希拿指尖挑开他额前的碎发,微凉的薄唇吮掉了划出的眼泪。 “我没有立场说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们只相识了短暂的时间,但他真的对我很好,即使他真的背叛我们,我也……”温侨吸了吸鼻子,哽咽地说。 “也还是会想他,”温侨抬手环住霍兰希的脖颈,小声在他耳畔呢喃,“我好难受,霍兰希,你抱抱我。” 霍兰希呼吸颤了颤,转而紧紧搂住温侨,他理解温侨为什么如此动容,大概是康哲对他的好让他想起了未曾谋面的母亲。 如果不是世事无常,温侨也会在爱里长大。 他们对待康哲的感情是复杂的,并不能用简单的爱与恨来概括,即使背叛已成事实,但爱与怀念依然存在。 正因为这样矛盾的心理,无法使爱长久,又无法让恨落实,才会成为梗在心头的一根刺,难以拔除。 夜里睡下时,温侨都不敢往霍兰希那边靠,生怕他自己翻身不老实,会压到霍兰希胳膊上的伤口。 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最终归于平静,只是温侨半夜睡得太熟,不知道霍兰希曾出过门。 霍兰希出门前,他的通讯频道收到了一条信息,只有一个时间和地址,如果不是发件人的名字那么熟悉,他一定不会贸然前往。 等霍兰希带着一身寒气回来,坐在床头看着熟睡中的温侨,看了许久,直到寒气散尽,他才掀开被角躺进去,侧身将温侨搂揽进臂弯里。 隔天唐馥郁便被秘密送往研究院,定点上麻醉锁在了刑床上,由晏停专门负责看管。 这件事暂时被霍兰希压下来没有上报,如今整个帝国一团乱麻人心惶惶,太多人知道的话,唐馥郁很可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除了晏停每天出入关押室,一方面监测唐馥郁的身体状况,一方面对这个现成的样本进行研究。 除此之外,只有卓希一直守在房间门口。 这天温侨绕路回到康哲的住处拿东西,因为动工对地下地道进行破拆,这栋小楼已经被毁掉了一半,花园里的花草和翻出的土壤堆在一起,已经快要腐烂了。 布鲁托和肥啾早已经被接回了霍兰希的住处,这里半点生气也不见。 温侨站在院子里,一个人吹了好久的风,直到天上开始飘雪花,盐粒一样落在他的肩头。 他抬手拂掉肩头的雪花,目光落在他带着的这幅毛线手套上,姜黄色毛面手背上还缝着一只毛线小熊,很可爱的样式,但带在温侨这样小巧的手上都有点小了,指根套不到底,一截手腕露在外面。 他在手套外围又缝上了一块毛皮,雪白的毛料填补了空缺,看起来暖融融的。 温侨从书房中取出了要拿的东西,余光却瞥见他当初离开时整理好的置物架变乱了,按理说是不会有人进到这个区域的,可除了他还有谁回来过? 温侨没有多想,迎着薄雪回到指挥中心时,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霍兰希派出的分队找到了实验基地,抓捕行动压回了大批量的研究员,其中大多是从贝利斯研究院离开的核心人员。 “操,总算他娘的抓到他们的头儿了,依我看还执行什么程序,直接让兄弟们揍死解气!” “一帮叛徒,就因为他们造的这个破病毒,我们死了多少人了!” “那也要先审了再说,至少得从他嘴里撬出这玩意的解药吧,不能再让这玩意蔓延下去了。” 这是温侨在去找霍兰希的路上听到的对话,他心里蓦地开始漫上一阵寒意,预感到接下来的事一定是他不想看到的。 果然,审讯室里与霍兰希面对面的人,是康哲。 他看上去瘦了好多,衬衫套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是没了几两肉,机械手铐挂在手腕上,还余出一小节。 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眉眼清秀温和,身上带着消磨不掉的书卷气。 这样的一个人,让人很难相信他会和变态的魏尔沦合作。 只是跟上次见面时不同的是,康哲剪掉了他的金色长发。 从前总是拿一根黑色的丝带系住,发尾在腰间轻轻摇晃,现在,齐肩的长度几乎要和温侨的差不多了。 温侨站在隔离玻璃外,听不到里面的对话,他只能看到里面正在平静对话的两个人,彼此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像是在公事公办的你问我答。 片刻后,康哲静默了半晌,突然朝他这边望过来。 这是一面单向玻璃,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但温侨却在刹那间以为自己跟他的视线对上了。 康哲的视线落在这里久久没有动,许是见他在看,霍兰希也将目光一过来,望着眼前并不存在的人。 温侨的影子映在了玻璃上,远远看去与审讯室里康哲的身影重叠,竟有几分微妙的相似。 结束审讯后,按照程序,康哲被押解上专门负责刑犯押运的砜鸢。 指挥中心大门口,温侨抓着风衣衣襟站在风里,与霍兰希并肩而立,彼此安静地目送押解车渐行渐远,带着凉意的寒气被吸进肺里,像有刀在割。 他以为这不是最后一面,至少在国会对康哲的处理结果众投公示之前,他们还有机会再见。 却不想再见来的这么快。 几乎是在只过去了一个小时的时候,霍兰希接到了下属请求支援的通讯,他和霍兰希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 目的地在外城区,这里的街道已经荒芜,几乎没有半个人影了。 温侨认得这里,当初他跟踪那个刀疤脸beta,来的就是这里,那个黑夜中蛰伏的巨大废旧工厂,此刻正大门洞开。 现场弥漫着硝烟与血腥味,满地的尸体和鲜血,昭示着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多数人穿的衣服温侨很眼熟,那是魏尔沦的人。 而在人群正中,鲜红色的血泊中趴伏着一个尚有一丝气息的人,一瞬间温侨的腿脚有些发软,就连霍兰希也愣住了。 温侨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过去,随行来清理现场的军官正要拦,却被霍兰希挥退:“叫军医来看了吗?” “上将,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犯人是被原始枪支射穿腹部,还有一枪在心脏,不可能活下来了。” 霍兰希眯了眯眼睛,他没想到魏尔沦来的这么快,做的这样绝。 温侨将康哲颓败的身体扶进怀里,抬手想要捂住他的伤口,却又无处下手。 康哲的腹部有很多出血点,鲜血源源不断像泉水一样涌出,这样的出血量就已经足够致命了。 “不要死,求求你……”温侨的一双琥珀瞳被这满目的鲜血刺痛,痛到流下泪来。 他并不擅长应对离别,更不擅长应对与在意的人离别,此刻的挽留笨拙的像个孩子。 温侨捧着康哲的脸,不断去擦从口中溢出的鲜血,但怎么也擦不完。 康哲的手慢慢抬起,但大概是力气不够了,只能握住温侨的手,声音小到要凑得很近才能听到:“我的好孩子,对……对不起,我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 由于血液逆堆积在喉咙口,康哲发声很困难,是不是就会呛咳两声,一句话要攒足力气分好几口气说完。 “我实在……错过了你太多,不要原谅我,我想你能开心……” 康哲的意识逐渐衰微,逻辑开始混乱,话语也颠三倒四起来。 温侨听得一愣,眼泪雨一样顺着下颌砸在康哲脸上,他哭的开始抽噎:“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可不可以再说一遍,求求你!” 他趴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了到康哲脸侧,不断哭求着:"再说一遍行不行,求求你了……" 但不论他怎么求,怀里的人再也了无生气。 突然有人从背后揽住了温侨的肩膀,温侨回头一看,更是放肆的挥霍着眼泪,抽噎着语句不清:“霍兰希,我说我原谅他了,我原谅他了,可是他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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