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正纠结是进去威胁他还是等人出来再威胁时,门一下从里面打开,陈梓重心一个不稳就要朝里面倒去。 原以为会摔到地板上,陈梓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想象中的痛,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反倒是闻见了一股浓郁的乌木沉香。 陈梓一边眼睛睁开一条缝,对上了秦航冷冷的视线。 陈梓也是一怔,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倒在秦航怀里。 秦航身上一丝不挂,经过长时间高强度训练,小小的身板上已经练成了薄薄的一层肌肉,线条流畅饱满,跟陈梓瘦弱的模样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花洒还开着,哗啦啦洒着水,把陈梓裤腿都打湿了。 秦航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刀上,一贯冰冷的话语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不同:“来杀我?” 陈梓第一反应是把刀藏到身后,可他这个举动却把秦航逗笑了。 水气氤氲的浴室里,响起了秦航的一声冷笑。 陈梓咽了咽口水,心里打怵,却强迫自己壮着胆子说:“我就是来杀你的。” 秦航光脚踩在地砖上,带着热气的身体慢慢朝陈梓靠近。 明明刀在自己手上,可陈梓还是忍不住往后退,直到背抵上玻璃,上面的小水珠立马打湿了他的后背。 秦航也不说话,一个劲地盯着他,肩上还漂浮着热水升腾起的白雾。 下一秒,秦航抬起双手向他伸过来。 陈梓以为他要动手了,胡乱举起刀:“不要过来!” 可秦航只是把手撑在他头两侧的玻璃上。 刀刃距离他脖子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他脸上却丝毫不见惧意,看着陈梓:“动手啊。” 陈梓睁大眼睛,头一次见人主动要求杀自己的。 他本意只是想威胁他,其实并没有打算杀他的。 秦航现在这个样子,陈梓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害怕了?”秦航正在变声期,嗓音低沉,界于少年和成人之间,带有一份别样的蛊惑力。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把白天的事告诉陈旻新,不然我马上杀了你。”陈梓想了一阵还是选择把之前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 秦航愣了愣,皱眉:“什么?” 陈梓见秦航在跟他装傻,有些生气:“反正你不准把白天我头看你们训练的事给陈旻新说!”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小幅度地动了动手里的刀。 秦航嘴角抽搐一下,良久说了一声:“哦。” 秦航放开他,回到花洒下继续洗澡。 “那,那我可就当你答应了。”陈梓说。 秦航没理他,专心洗澡。 房门被敲响。 秦航目光一沉,迅速关了花洒,将毛巾裹在腰间出了浴室。 陈梓准备跟他一起出去,却被他制止了:“你别出来。” 看他眼神凶狠的样子,陈梓想到之前被他关禁地下室的场景,瑟缩了一下肩膀,听话地站在里面。 打开门,外面是管家:“秦先生,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二少爷在哪里?” “没有。”秦航面无表情地说。 “好的,打扰了。”管家对他笑了笑,随后离开了。 秦航关上门,转头看向陈梓:“从窗户走,别说你来过我这里。” “哦......”陈梓低低应了一声,打开窗户就准备翻。 “刀留下。” 陈梓看看手里的刀,想了想,还是乖乖放到了桌上。 窗户对着的是后花园,陈梓心不在焉地从花园那边绕出来,在大门口遇见了管家。 管家走上来,看到他湿哒哒的裤子,问:“二少爷,您裤子怎么湿了?刚才去哪里了?” “去玩了,”陈梓随便想了一个借口,“在花园洗手的时候不小心弄湿的。” 管家没再多问,带着他进了屋:“老爷今晚要回来,您快上楼去换身衣服。” 那晚睡觉时,陈梓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这个叫秦航的Alpha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可也仅仅是没那么可怕而已。 那天的事好像是陈梓幻想出来的一个梦。 今后再见到秦航,他还是以前那样,永远冷着脸,对他的呼救视而不见,对他的痛苦袖手旁观,听从命令把他关进小黑屋,再把他拖进客厅。 后来陈梓才明白,秦航跟这栋宅子里的所有人都一样。 都是冷漠的,冷血的。 秦航不会理会他撕心裂肺的嘶喊,也不再会帮他躲避管家,更不会管他是否会受不了而死亡。 根本没有人在意他,更没有人对他露出半点善意。 陈旻新越长大越变态,渐渐的,对他的折磨从关地下室变成了往他的床上扔各种奇怪的生物。 蚂蚁,蟑螂,蛇....... 在陈梓还未成型的认知中,他从没见过陈旻新这样的人,也搞不懂陈旻新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他怎么样。 他只知道,陈旻新好像把他当成了玩具,生气的时候喜欢玩弄他,高兴的时候就折磨他,总之看他痛苦,他似乎就快乐。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陈梓眼中的光被无尽的黑暗和折磨搞得一点点熄灭燃尽。 于是在他十岁那年,也就是生活在陈旻新黑暗笼罩下的第三年,他疯狂地想逃,逃离这座只有魔鬼存在的城堡。 ◇ 第35章 往事(3) 第一次,他避着大人从客厅跑出,还没出院子大门就被抓回去,扒光了绑在树上用树枝鞭打,打到整个上半身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第二次,他想从花园逃跑,藏在园丁的三轮车里,园丁上车时眼尖地发现了他。 他百般乞求园丁带他走,不要告诉陈旻新。 可园丁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抓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他交给了管家。 这一次,他又被扒光绑在树上,但不仅仅是用树枝打一场这么简单,他还被关在地下室整整两天,等被捞出来时,满身的伤都快化脓。 第二天还发了高烧,加上一直没吃饭,整个人都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看上去几乎就要死了。 后来陈梓常常在想,要是那次陈旻新下手再狠一点,或者再多关他两天,他是不是就能死了,然后就不用再继续经历陈旻新变态的折磨。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第三次,他选择半夜凌晨逃跑。 这一次,他顺利绕开守卫,出了院门,一路向山下走去。 周遭漆黑一片,但他很快乐,他终于可以逃离那个鬼地方,可以逃离陈旻新了。 可他太久没有出过门了,忘了陈家这栋宅子离山底下到底有多远。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亮,走到脚指都被磨上泡,他还是在山沟里。 而且最恐怖的是,他忘了路。 他不知道下山的路是哪条。 最后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还是被家里的佣人找到了。 这一次,陈旻新没像前两次那样笑着,而是从一开始就沉着脸,手里的东西也不是树枝木条,而是实打实的鞭子。 那天,他的惨叫响彻整栋宅子。 自此过后,逃跑这个念头在陈梓脑海中消失。 直到第二年。 这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清早陈旻新就急匆匆赶了出去,带着了家里几乎所有保镖,连管家也跟着去了,就只剩下几个女佣。 还有秦航,专门留下来看着他的。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陈梓暗中通过各种互联网设备大概摸清了下山的路,如果这一次能逃出宅子的话,那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成功逃出陈旻新的掌控。 只是在这前一天,陈旻新罚他在房间里关五天禁闭,今天才是第二天。 陈梓一直注意着家里的情况,在阳台上看见一辆又一辆小轿车开走,他扒着阳台栏杆,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翻到栏杆外,想象着电视剧里主角逃生的样子,直接从二楼阳台跳了下去。 可是他错误估计了这栋宅子二楼的高度。 这里的二楼,可以相当于正常楼房的三楼甚至四楼。 而且,他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 那种全身上下都碎裂的痛让他产生了要死了的错觉。 可真正的死怎么会感觉痛? 他好痛,从来没有过这种痛,哪里都动不了,连伸一根手指都痛苦得不行。 他小声呼救,家里的佣人围出来看他,却没有任何人救他。 他们都远远地观望着,袖手旁观,脸上带着畏惧、同情、害怕,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他的情况。 正在他绝望之际,他听见了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看见了那个永远淡漠疏离的面孔。 陈梓一直搞不懂秦航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 他看起来很高冷,跟谁说话都隔着距离,虽然只是家里的保镖,但对待主人的态度也并不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过于冷淡。 可能由于其过分优越的体能和身手,连陈旻新都对他另眼相看,所以才会经常带在身边做事,家里的佣人也要恭敬地叫他一声“秦先生”。 他与秦航的接触并不多,陈旻新折磨他时,秦航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用一种近乎冰川的眼神看他被陈旻新折磨得只剩一口气,再按照陈旻新的吩咐,把他关进地下室或者楼上。 有时,他和后面那群保镖会跟陈旻新一起消失一段时间,这几天便是陈梓最自由的日子。 他可以在院子里面晒太阳,累了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陈旻新会半夜发疯把他扔到外面。 每次他们一行人回来,总会少那么几个人,身上也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第二天,少了的人数又会有新的人来补上,在后院训练的人始终那么多。 这么多年,保镖换了一轮又一轮,只有秦航一个人始终都在。 那天夜晚下着暴雨,陈梓趴在窗口,看着数十辆车从山下缓缓开上来,停在了家门口。 天边云层翻滚,雷声不断,硕大的雨滴砸到地上,溅起一圈圈水珠。 数道远光灯杂乱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副混乱的光影画。 一群人穿着黑衣的保镖从车上下来,有的走了两步就狼狈地摔在地上,也有的直接被人驮在背上,更多的是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安静,又沉重。 除了暴雨,没有其他什么声音。 秦航从第三辆车下来,冒着大雨,穿过众人,大步往里面走。 雨水很快把他衣服弄湿,黑发也被打湿得贴在了脸上,他埋着头向前走,一步也不曾停留。 天边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似是要撕裂天空,漆黑的夜忽然亮了一秒。 就这一秒钟,秦航突然抬起了头,直直朝二楼窗台看去。 对上秦航的目光,陈梓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身体血液也跟着凝滞。 秦航并没有立刻收回视线,而是一边看着他一边朝后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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