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不给你看,抢什么。” 回舟拿到了字条,那绸缎顺着风展开,露出了上面写着的“回舟,解。” 回舟看着解帮自己擦手,问道: “你为什么写我们的名字?” “那你还有别人可写吗?”解头都不抬。 “哦。”回舟抽回手,也在红绸上落了笔。 除去墨污一模一样的两个红绸出现了。 回舟学着他,也写了“回舟,解。” 解又反过来问他: “你为什么写我们的名字。” “因为我喜欢。” 在回舟这里,因为他喜欢就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简直数不过来。 比如喊解小白狼,比如喜欢让解背着过延廊弯,比如喜欢让解吃糖,比如分明是求姻缘,却写了他们的名字。 但只因为他喜欢。 以往回舟给出这个理由后,解就不再追问了。 可如今他却钻了牛角尖,反复的追问。 “为什么你喜欢这样?” 回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35章 回舟自己想过那一时冲动的原因。 是没有答案于是照搬解的,还是他的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愿。 回舟没有答案。 他有些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和解待在一起,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看到解求愿的布条时,心绪跟着那道红影共同翻飞。 落云岸的风入夜微微凉,吹的他眼角疼。 月老殿下总是挂着一轮硕大圆月,有着这道光在,回舟连解看向自己时的目光都一览无余。 一直到站在这里那一刻,许多碎片化的东西涌现出来,零零碎碎反复涌现出来。 如此一来,想不明白的东西更多了。 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拉着解在青庐前喝合卺酒,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月老的院子里和解一起偷吃青拓果绑了终生。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 他只觉得眼角酸涩。 像是落不下的泪浸润眼眸,干涸了多年的尘垢得了心软一样。 回舟站在月老殿前,看着莹莹月光落在了解的肩头。 “白解……” 解回过头,明明近在咫尺,简回舟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白解,为什么你从不喊我舟舟。” 而是字字句句他熟悉又陌生的“回舟”。 月亮干净,绕过云端出现在了半空。 眼前的人离的那么近,却又宛若隔了千万年。 长梦易碎。 简回舟在独独为他降下的大梦里睡了个囫囵,又被匆匆转醒,落得满眼狼狈。 只是为何,他有些痛。 心口骤然束紧的刹那,简回舟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问白解,我们以前见过? 他觉得自己应当没见过,只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心里莫名涌起了难过和遗憾,就好像……他们以前就认识,而且交情颇深。 也许白解会想,他们又何止是见过。 他们在藏书阁挤在一张案几前抄同一本经书; 他们在“拾雨” “捡风”的牌匾下数着屋檐滴落的雨珠; 他们在流浪集市吃过不好看的糖人,买过小花灯; 他们在供奉相识神仙的庙宇里聆听凡人尘缘,拜过姻缘树; 他们在凡人家的青庐前喝过合卺酒,私许过姻缘; 他们偷吃过月老养的姻缘之效的青拓果,彻底落了红绳; 白解背着他走过神殿阁楼五十三台,走过落云岸九十七道延廊弯。 他们在神武殿前樱花枯槁的刹那偏着头接吻。 …… 此前种种,都如同一把钝了的刀刺穿他的胸口,留给他晚来这么多年的悲哀。 见到白解的第一面,他就觉得这人一眼难忘。 可偏偏就这个一眼难忘的人,他却遗忘了那么久。 “白解……” 怪不得他总觉得白解身上该有一股梨花香味。 原来那是来自他灵魂里,对旧人的思念。 —— “去检查焦诚森受害前乘坐的车辆上的灵力波动,也走访调查焦家此前的仇人角度。”白解布置了几道任务,刚要分小队去医院再次加强防备时。 他的飞羽令亮了。 “简回舟晕倒了。” 是鸦羽。 宋知意的那只猫。 “怎么回事?在你身边还能出问题吗?”白解顿时乱了思绪,恨不得当即追去简回舟身边。 “或许是离我太近,封印松动了?” 这个假设更加可怕,之所以封印曾经的一切,一是怕简回舟身体吃不消,二来则是……曾经的故事即便再如何粉饰,也是以悲剧收尾。 曾经的回舟因为受不了如此能奉献灵魂,现在呢? 白解不敢想,所以总不甘心让简回舟知道曾经的旧事。 唐狸白正等着白解继续讲,却见对方目光一滞,竟是立刻显现出慌乱的神色来。 分明对方依旧坚挺,唐狸白却觉得,他的内核空了。 只一瞬便失魂落魄。 “老板……” 这一声似乎是唤醒了陷入沉寂的人一般,白解扬起手道: “你们去布置吧……还有……” 还有什么? 这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他早就已经忘却脑后,只想现在立刻追到简回舟身边。 于是他放弃回忆,道: “去布置。” 唐狸白见他如此,有些担忧的开口: “老板,你还好吗?” 却不想白解手一扬,几人共力才能落出的缩地山河阵法立刻出现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然后消失不见。 唐狸白关心的话语被迫停止,只好转身离开了白解的办公室。 夜色已经弥漫上天际,宋知意没有开灯,此刻房间里依旧漆黑无光。 简回舟还在睡,宋知意和他靠在一起,手机屏幕还亮着,似乎是刚被弄昏迷不久。 “你快看一下。”黑猫站在沙发靠背上,朝着简回舟的脑袋探出爪子——一道赤红色的复杂阵法自简回舟额头起,巴掌大的阵流露出的光却能充斥满整个房间。 白解探入灵识查看,发现印记松动,但并不是全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能遮掩一分便遮掩一分。 白解不可能让简回舟重复当年的悲哀。 那个总不敢走延廊弯的人,每次在他背上总会遮着眼睛不肯看的人。最后淌着血,白解走一步,就有一滴血落在延廊弯下的云端里。 思及此,白解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风起后,嗅得满腔血腥味的时候。 他的双手抖动的厉害,像是再撑不起苦难般脆弱。 “舟舟……舟舟,别怕。” 简回舟,别怕。 我来接你了。 …… 简回舟醒来时,在水天一榭的家里。 许是梦中奔跑了太远的路,流干了泪。此时突然见到自己追逐许久的人,简回舟疼痛了整个夜晚的胸腔口像是重新注入了暖流一般,重新活了起来。 白解睡得很浅,简回舟只侧了侧脑袋的动静,他就惊醒了。 “舟舟。” 白解撑起身子看他的刹那,简回舟想起了太多太多事。 解很喜欢去追寻回舟的眼睛,像是只有如此正对,他们之间才有了真正的坦诚。 “……” “我是回舟,对吗?” 白解听着他的话,怆然落下泪来。 简回舟抬起手,想为他擦去眼泪。 白解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落泪的人。 两世记忆里,仿佛只有眼前这一刻,在泪落得那一秒,他们才心意相通。 一个在极力阻止,一个在妄图想起。 却都是为了彼此。 “舟舟,你都想起了些什么?” 简回舟有些无力,那场梦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般,总让他觉得疲惫。 “白解,难道到了这一步,你依旧要瞒着我其余的事吗?” 白解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我很好奇剩下是的些什么,能让你如此提防。” 简回舟的手顺着白解的脸颊一路抚摸到眼尾。那里还带着未散尽的湿气,有着好看的红色。 他轻柔的话语,换来的是始终的沉默。 白解伸出手,将眼尾的温热留在了掌心。 但是即使他抓在了掌心,却依旧挽留不住。 那只手渐渐抽出,白解手心一凉,又听到简回舟说: “白解,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话,就送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 白解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沉默着把简回舟送回了久安小区的家里。 他沉默着来,沉默着离去。 简回舟依旧坚持的打量着他,想要得出一个结果。 然后在他们每一次的眼神互诉里,都换来直面分别的悲戚。 白解走的仓促。 这也是简诺青头一次和白解和平相处。 气氛诡异,他深思熟虑后敲响了简回舟的房门。 “儿子,今天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啊?怎么都这个脸色?” 虽然平时嚷嚷着总对白解不满,但实际上该解的解,该劝的劝,做父母的又能少操多少心? “没有吵架,我们两个有事没说明白而已。而且我回来也不是为了躲他,我是来找东西的。” 简诺青顺势问: “什么啊?” “结婚证。”简回舟在卧室里翻翻找找半晌才找到那个红色的小本本。 “十一月……五日?”他摊开給简诺青看的自然是白解的生日。 在他的记忆里,往昔里的白解过生辰时总是平淡。 冬日里的雪早早就拢过了落云岸,清早起来踩着干净洁白的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好看得很。 知域神君也会记着他们的生辰,总会带給解一些新找来的小玩意儿。 但总有大半最后都流进了简回舟的口袋里。 思绪回笼,简回舟默默的算了算时间道: “爸爸,他生日的时候我应该在段考左右,到时候还得你和妈妈多费点心思啦。” 简诺青看儿子这才有了些精神,立马是满口的答应。 “爸爸亲自给他烧八个菜!还有蛋糕,蛋糕爸爸亲自给他买。就挑那家你最喜欢的,好不好?” 简回舟抱着玩偶笑。 “好好好,谢谢爸爸。” 简诺青又见缝插针: “什么话说不明白也不要吵架呀,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沟通,像我和妈妈那样,很多事要慢慢来嘛,也要分时间和角度……” 也许是梦到了以前的事,跨越了时间和距离,简回舟现在觉得疲惫至极。 他听着简诺青唠唠叨叨半天,才轻声道: “爸爸,我昨天熬夜了,今天就让我早点睡吧。” 简诺青的话落了一半在肚子里,虽然心中仍有不放心,但终归还是答应好,退出了简回舟的房间。
第36章 简回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凌晨,就被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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