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涯看着那装满了面饼的无菌袋,疑惑地问:“你没有和他们换,那这些是哪儿来的?” “是陈管理长给我的。” 褚涯迟疑片刻:“你的意思,其他小孩都只能领到两个面饼,但是他给你了这么多?” “对呀,给了我这么多。”沈蜷蜷一个一个地数,“一,二,三,一,二,三……” 褚涯追问:“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么多面饼?” 沈蜷蜷啊了一声,茫然地挠挠下巴:“因为他要给我啊。” “昨天的包子是哪儿来的?”褚涯问道。 “也是陈管理长给我的。”沈蜷蜷想了想后又补充:“还有刘院长。”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我找他们要啊。”沈蜷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不管褚涯怎么问,沈蜷蜷都说不出什么名堂,被问多了便开始胡说八道,说因为他是虱子王。 褚涯看着面前那一堆面饼,伸手碰了碰外层的无菌袋,问道:“是他们亲手把包子和面饼放进这个袋子的?” “嗯。” “没有问你什么?” “问我了。” “他们怎么问的?” “问我够了吗。”沈蜷蜷回道。 褚涯心头其实已有了一个大致想法。 顾麟的人去福利院搜过他几次,刘院长和陈管理长在发现沈蜷蜷的异常后,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但他们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看目前情况也没有汇报给顾麟,反而给沈蜷蜷这么多食物。 褚涯和刘院长只有一面之缘,上次视察福利院时,两人之间除了应有的寒暄礼节,也没有其他交谈。他觉得刘院长这样善待他,应该是因为父亲褚诚煜。 但不管是不是因为父亲,这都让他心生感激,同时也觉得刘院长和那些人应该不是同一立场,可以将在白堡的发现告诉他,免得更多的小孩被选去云巅。 “好好吃,你快吃,我们都喜欢吃这种饼饼。”沈蜷蜷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递给褚涯水壶,含混地道:“你要喝水,别噎着。” 褚涯接过水壶,看着他吃得鼓鼓的脸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沈蜷蜷。” “唔。” “你帮我做一件事。”褚涯垂眸看着手里的水壶,“你明天去找刘院长,偷偷找他,悄悄告诉他一句话。” 沈蜷蜷停下咀嚼,压低声音问:“悄悄话?说什么?” “你就说,不要被选走,危险。”褚涯搁下水壶,“记住了?” “记住了。” 吃过午饭,褚涯坐在沙发上,继续做那件还没完工的夹袄。沈蜷蜷坐在他身旁,一边玩布偶小熊一边咕噜咕噜说着话。 褚涯无意识抬头,发现上午在旷野里跑到没影儿的黑狼又出现了。它在院子里徘徊打量,巡查似地看了水槽又去看那些角落,再踱到屋檐下,趴在门旁,休憩般眯起了眼。 过了片刻,它又不满地起身,将身旁那张椅子叼走,丢去了屋檐另一头,再理直气壮地趴回原位置。 第二天,天气依旧阴沉,褚涯送沈蜷蜷去福利院,晚上就不见了踪影的黑狼又出现在半路上,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沈蜷蜷去领早饭时,还不待陈管理长出声,便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先去你办公室等你哟,你多带一点吃的哟。” 陈管理长看了他一眼,小孩满脸我都了解的表情:“我不出声的,我悄悄等。” “好。” 安静的屋内,陈管理长将一个个豆饼塞入无菌袋,嘴里问道:“你见刘院长做什么?” 沈蜷蜷眼珠跟着他的手转:“我要给他说句话。” “刘院长去云巅了,有什么话你告诉我,我转告他。”陈管理长并没放在心上。 沈蜷蜷摇摇头:“这个话不能给别人说,只能给他说。” “只能给他说?” “对。”沈蜷蜷郑重点头。 陈管理长侧头想了想:“行吧,那你给他打个电话,只给他说。” “打,打电话?” 陈管理长没察觉到沈蜷蜷语气里的激动,掏出电话开始拨打,接通后便递给了他。 “我知道怎么打电话,拿到耳朵边上说就行了。”沈蜷蜷小心地接过电话,双手捧在耳边,还不待对面出声,便紧张地大声道:“喂,喂,喂喂。” 接着又转头看向陈管理长。 “对面就是刘院长,你可以把你的话说给他。” 陈管理长话音刚落,沈蜷蜷便对着电话道:“喂,喂喂,不要被选走,危险。” 他说这句话时,捏着嗓子压低声音,表情也突然冷肃下来,完全就是褚涯交代他时的神情和语气。接着又换回小心翼翼的神情,双手捧起电话,要还给陈管理长。 陈管理长被他的变脸搞得有些愣怔:“这就说完了?” “嗯,说完了。”沈蜷蜷点头,见自己的豆饼已经被装在袋子里,便和陈管理长告别,拿上挎包出了门。 陈管理长愕然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举起电话到耳边,听见里面还是嘟嘟的连接声。 “喂,陈榕,我刚电话没在身边,是院里有什么事吗?”电话这时才接通,刘院长的声音这才传出来。 陈榕忙道:“没事,只是沈蜷蜷在找您。” “找我做什么?” “他要给您说句话,可电话还没接通就走了。”陈榕又好气又好笑。 “给我说句话?他要给我说什么?” 陈榕笑了声:“他就说了句不要被选走,危险。” 陈榕这边笑着,那头的刘院长却没有了声音。陈榕渐渐回过味儿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声停住,神情也变得凝重。 “院长。”他干涩地喊了声。 刘院长依旧没有出声,话筒里只听见他略微急促的呼吸。 “院长。”陈榕握紧了电话,“是不是,是不是那谁……就那人让沈蜷蜷转告的?” 刘院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暗哑:“是的。等我回来后再细说。” “好。” 陈榕放下电话,怔怔看着前方出神,直到听见操场上大声喧哗,才急急冲出大门,掏出衣兜里的哨子开始吹:“不准打架!谁在打架?”
第46章 “一二三, 一二三。” 士兵一起努力推车,为首军车终于从泥泞中挣出。靳高坐在车里,对身旁的顾麟道:“这条路每次下雨都烂得不行。” 顾麟闭着眼靠在座椅上, 戴着皮手套的手交握在胸前:“镇里一直被封锁住的吗?” “是的,从开始搜查以来, 就不准任何人进镇也不准离开。” 绕过克科山往里行进了一段,克科镇逐渐出现在视野里。镇外有着高高的围墙, 露出墙的尖屋顶灰暗残旧,雾气浓罩中, 隐约可见一栋尖塔顶的挂钟, 整个小镇看上去不像城镇,倒像是被圈禁起来的牢狱。 镇门口有着两队士兵值守, 见到车队到来,立即按下开关, 厚重的金属大门缓缓打开。 待到车队驶入克科镇后,大门再重新合拢。 车队在坑洼的街道上行进,路上没有其他车辆,也看不见什么行人。偶有一两人从街边走过, 只看一眼车队,便不感兴趣地调开视线。 顾麟的目光在那些低矮房屋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一座三层建筑上。 “啊……”从那建筑里突然传出一声长长的惨叫, 已经不似正常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倒像是某种野兽。 惨叫连接不断地从一扇敞开的小窗户里飘了出来,但街上的人就像没听见似的, 只做着自己的事, 都没有转头瞧一眼。 顾麟却低头看了眼自己小臂, 那里露出的手腕上贴着一块胶布, 挡住了部分肌肤。他静静地看着那块胶布,脸色阴沉下来,肩上也浮出一条黑蛇,不安地昂着头嘶嘶吐出蛇信。 靳高连忙就要关车窗,顾麟却抬手挡住。 “顾麟。”靳高有些不安。 “我没事。”顾麟道。 那栋建筑的小窗口却探出名身着护士服的人,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看嘴型和神情是在骂骂咧咧,并抬手将窗户关严,飘荡在小镇上空的那些惨叫也跟着消失。 车队继续往前,黑蛇顺着椅背滑下,盘踞在靳高膝上。顾麟神情如常地收回视线,靳高抚摸着蛇头,也缓缓松了口气。 车队在克科镇政府军军部停车场停下,当地治安官从小楼里跑了出来,和钻出军车的顾麟握手。 “克科镇这么冷,还让顾上校亲自跑一趟,请请请,房间里已经准备了热茶——” 顾麟抬手制止了治安官的话,只站在军车前,扯了下身上的军大衣:“我是来例行检查工作,看一下就要走,就不进去了。” “是是是,军库那边已经等着了,我马上陪着您去。” 顾麟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身旁的靳高却问道:“这几天让你们搜查镇内可疑人员,有什么结果吗?” 治安官面露难色:“搜了,真的都搜了,一遍又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 “有没有检查密室地窖?” “拿着探测仪每家每户地找,所有空间都搜过。” “人员核对?” “核对的,必须出示证件。” “镇子的下水道?” “找过,统统都找过。”明明是寒冬,治安官却吓得不断冒着汗。 “可人明明就在克科镇里,怎么可能没有找到?”靳高正要发怒,顾麟却道:“算了,别难为他了。”说完便转身朝着汽车走去。 靳高冷冷地看了治安官一眼,转身跟上。顾麟在俯身钻入汽车的瞬间又回过头,对着那名治安官道:“不要松懈,还要继续找。” “是,明白,一定。”治安官迭声应承。 顾麟也没有再去检查什么军库,车队直接驶离镇子回返。靳高从后视镜看着那缓缓关上的镇门,问道:“为什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呢?” “其他地方也搜查过了?比如矿场和福利院。”顾麟问道。 “都找过了。“ 顾麟看着远方思忖,目光忽明忽暗,片刻后道:“这几天我很忙,等我有时间了,你去一趟那两个飞行器起落场,把那几艘飞行器的人叫去白堡,我要亲自问他们。” 他想了想:“不光是云拓所在时间段里起飞的飞行器,只要是当天在起落场里的飞行器,把他们的驾驶者全都叫来。” “所有停在起落场里的飞行器吗?” “是的。” 。 得益于强悍的哨兵体质,褚涯断骨处恢复得很好,他去医院里找了副拐杖回来,开始练习走路。 这栋小院已被他收拾得似模似样,掉漆的家具被擦得簇亮,破裂的沙发垫用针线缝合好。沙发旁还圈了块空地,放着两只大纸箱。一只装着沈蜷蜷的宝贝,一只则装着黑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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