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碎发森森遮了半张脸,再是低头沉默片刻。 “不要了。” “什么…?” “我不要他了,死心了。” 素曜不悦抬眼,整了整仪态衣冠,只觉得他矫情。 “那你换一个。这可是堂堂三界主神在听你求愿,多少人虔诚进香一辈子都遂不了的愿,本座现在就在你面前听!少墨迹。” “我说了。” 向来炙热的妖喉中掷出冷若冰寒的声音。 “我说了……我都说了!!老子他娘的不要了!不要了!!!”
第216章 成仙不易 艾叶忽然扭身大声咆哮,崩溃地奋袂瞪上一眼。 而后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去哪儿!” 素曜气在头上,惶惶间心跳极快,未曾体会过的怒意让他浑身如蚁爬煎熬,胸口剧烈起伏,不知如何控制,干脆宣泄了个彻底。 “你带着我白玉京的契印,跑不出这三界!” “发的哪门子疯!”素曜愤然仍不觉轻松,对着空空庭院大骂: “是本座先把你当了知交却被你当成替身戏耍!本座没直接唤天雷谪仙体要了你的贱命,而是给了你条生路,怎的如今成本座犯下大错一般?是本座要全了你,非但不言谢,反倒这般!” 艾叶愤愤夺门而去,出了大殿脚步打晃,一时连御风的力气都没有,便只能强忍着一身伤痛阔步直行。 难免跌跌撞撞,一个不注意正撞在才紧赶慢赶跑回白玉京的白钰身上。 玉龙一头雾水念叨:“你们怎么回来了啊,都不叫我俩一声,害得我追这么辛苦—— 艾叶直接将他撞开。 “哎…!嗯?吵架了?不是…” 白钰看他一身凌乱,脑瓜子“嗡”地一声—— “你们该不会……” “喂,喂,诶!!!” 怎么回事儿啊? 白钰虽是不明不白的,但鉴于他主子和艾叶成天吵闹,虽然成了仙还是身份悬殊再没吵过,可毕竟做人的时候天天打架。 “主子,主子?” 白钰连唤几声没听见素曜应,有些担忧推门进了,看他一动不动立在门前,两眼瞪得扭曲。 “主子,什么事儿啊,我看那小妖神刚刚脸色煞白跑出去,是出了什么……” “事…?!” 白钰低头看到白玉京玉阶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这……这是干什么了,您该不会动了契印压迫!哎,哎,怎能冲动做这种事!” “本座怎就不行!” 素曜猛然回身:“他个小人将本座心智耍得团团转,我非但没要了他的命,还遂他所愿,怎么你们一个个反倒来责难我!” “主子!!!”白钰有口难言,急得原地打转,“哎呀!您……您会后悔啊!” “本座后悔什么!滚出去!” “好……好,好!您先冷静,我出去,我出去!” 白钰这般说着,急忙出了门化龙腾云,往出向艾叶离去方向追去! 艾叶心性烈,再是收敛磨平了许多,倒也总不是个圆润的。 若自家主子真对他行了这等事,那还怎么劝得回来! 玉龙乘风潜行,在这一片靛蓝苍天离弦飞驰,嗅得艾叶细微气息。 不知道追到后又能怎么劝,但总想着这么放他走定是绝等的不尽人意…… 天意弄人啊,天意弄人! 自家主子又怎么能知道,艾叶口中那心心念念挂望不断的故人,正是他自己! 他以此迁怒,妒狠的,也是他自己! 可是没人说得出口,没人能…… “坏了坏了!” 玉龙卷尾再破长空,直至天际转明,出了那清冷苍苍白玉京, 再抬首看苍穹寂寥,此处地界不是天宫也亦不是谁家金殿,陌生又显苦冷。 白钰一时不清楚这是何处,甚至不知道天界上还能有比白玉京还让人脊背发寒的地方。 更不知艾叶孑然一身能去投奔谁,他一个还未封神册殿的小仙君…… 白玉京契印在他脊骨上,未经星君通允,他擅自走不远。 若是星君想逼他回,那每走一步都该是刺骨的痛。 凌冽烈风呼啸而过,吹得连巨龙踉跄几分,道不清这安宁天界哪来如此异风,割得浑身火辣辣刺痛! 只是眯眼间看不远处艾叶一身白袍伏在彩鸾背上,在这刮骨风中毅然顶风而上! “艾叶!” 白钰在身后大喊,可怎奈风声溃耳,他再努力追上几分,竟在这无尽烈风中,隐约看到座偌大且刻印古怪神印的无阑平台! 骇怪成了阵阵惊麻席卷玉龙满身,他在这逐渐强烈到睁不开眼的狂风中恍然大悟! 这是…… 坠仙台! 他不想要契印了吗! 不…不只是契印的问题,是命啊! “艾叶!!!” 白钰急道:“莫要冲动莫要冲动,别再往前了!” “有什么话回来好好说!你也知道是误会啊,是误会!是主子他……他记不得!你回来!” 白钰急声呼喊,玉龙终是比那扛不住飓风的彩鸾速快, 离得近才看清艾叶在这足以削骨剃肉的风中一张单薄身影难抗剧痛抖得厉害,伏在彩鸾背上掩面嚎啕大哭! 也不知是因身上痛。 还是心里痛。 即便如此,依旧没令彩鸾停下。 “艾叶!!!” 白钰不依不饶追身而上,彩鸾难顶烈风,悲鸣一声将艾叶从身上抛下,独自跃身而去! 艾叶在这切魂削骨的风中使不出半分神力,只能任凭自己从半空中结实摔在坠仙台上,疼得久久起不来身。 白钰慌忙委身落下,怎奈坠仙台削骨的风实在太大,顶风而上寸步难行,连衣袍都被割出缺口,拼劲全力盈出神力才能护得肉体不损。 艾叶崩溃哭喊,身上血淋淋都是风切伤口,染得一身白袍皆成血红, 何等骇心动目。 “别闹了,回来,嗯?快回来啊!不是契印的问题,您这样下去真的会死的!魂飞魄散啊!” 艾叶再是神力退散,天生五感灵敏在这风中还是听得见白钰如此焦急喊他。 可再是真挚诚恳,都再喊不回一个心已死的了。 他珍存了那么久的情感啊,是他苟活至今的全部,早已成了执念成了心魔,如今。 要不起了。 不要了。 我不要了。 “我不要了!!!” 口中含血喊出这一声,再无留恋! 艾叶站不起身来,就用手脚一寸寸挪着,爬着,直到遍体鳞伤,直到七窍溢血,眼角流出皆成血泪,也不带半分犹豫,向那坠仙台尽头! “小妖神!!!!” 白钰走不动了。 他知道自己再向前便是死路,只能声嘶力竭喊着,拼命伸手去抓,却无奈相距甚远,到底是留不住! “别跳啊!你要想想,成仙有多不易!不能一时想不开!” 成仙不易。 成仙不易! 可谁知道吗,如此苟活才是最难的事! 你们都不知道啊,你们只会……! 只会把我当成个笑话!!! 是我不自知,是我愚不可及,是我痴心妄想,是我高攀贵枝! “别再过去了!!!”
第217章 驺虞绝曲 白钰一双玉瞳骤然紧缩,在极度惊恐中,见艾叶满身是血的凄惨一笑,再回头于乱眼迷风中,咧开的是一张染成血红的皓齿! 而后吃力缓慢,却顽强倔强的站起身。 这是他,最后为自己余的一寸傲骨了。 “别!!!!!” 风声依旧烈烈不止。 坠仙台一跃。 是他能以血祭这天地的,最后的偏执。 曾为一人如此偏执了近千年。 是逆天改命,是颠了人间,是生受天雷,是独身闹了地府,再是寻遍三界。 再到跳了这坠仙台。 是我为自己这份毫无意义的偏执,付出的代价。 另一边,镜儿一言不发地收拾着寝殿狼藉。 她将染血的被褥抱在怀里准备出寝殿时,背后“啪”地一声毛笔落地,摔得格外声响。 诧异回头,手中被褥摔惊落一地。 “星君,星君?星君!” “您别吓我啊!别……怎么了,怎么办!星君!” 素曜难以遏制地付在案上一口口呕着鲜血,直到正片白玉案全染猩红,他发了疯似的在呕吐难言间隙撕扯头顶,捶胸剧痛! “好疼啊,镜儿!啊——!哈……呃啊!好疼,好疼啊!有什么要撕开我!好疼!” “主子!不好了!艾叶他……!!!” 白钰惊慌失措奔回大殿推门直入时,入眼只有镜儿吓得瘫软在地,面前素曜趴在血泊中昏迷不醒。 —— “殿下,咱真的要……” “少废话!给我快点!你们六个,全都,全都给我填进去!” “就算如此,二公子若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他……他是撑不下来的!” “胡说八道,本就该是他的东西,还他而已,有何不可!” “二公子当年并未被赋名。”巫履道:“算不得真正的驺虞一族,自然承不起那过重的妖气。” “师父殉道前抽走他身上驺虞一族的法力,为的是让他免离责罚,也好不再留恋或言背负职责——但血脉终究是流在骨子里的,既然本性磨不掉,凭什么受不起那些为他而存的妖力!” “殿…” “继续!!” 昆山妖王殿地下,妖王身侧六巫不敢再多言,硬着头皮将巫杖指向中央石台上无声无息,体无完肤的肉身。 * 周遭如死寂静,遁入虚无大抵是魂飞魄散的解脱。 须臾后却有一声惊雷炸响,随即便是直击脏器,捣碎骨骼的疼痛,将他生生扯醒! “——维护苍生,誓死不退!” “——只要我族还有一口气在,便绝不放鬼煞侵世!” 睁眼时满目疮痍,四下红岩裸露余火未尽,漆黑一片不见天日。 巨大爆炸声与撞击声混合绝望惨叫不绝于耳,辨不清身在何处。 大荒? 只是诧异若说地府,我一个自坠仙台跃下的妖身,不应是魂飞魄散……怎得入此地! 却是来不及反应,便被人一把捞起,抱在怀里狂奔起来! 亦是同时意识到自己似乎只是个婴童大小,甚至说发不出声音! 这是……梦吗? 为何如此混沌迷茫,头晕转向。 血腥味愈发强烈直冲鼻腔,艾叶瞪开大眼看怀抱着自己的女人满手是血,呼吸沉重,明显负伤。 身后与她衣饰纹样几乎相同的族人一个个被冲天而降的鬼煞扑倒,白发豹耳的妖族战士英勇无畏,敛神光在身,视死如归抱同归于尽之心以利剑刺穿凶恶鬼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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