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是挺浪漫,但他这人对浪漫过敏。 岂料下一秒钟,他握着DVD的那只手骤然被人托起,黑洞洞的摄像镜头对准了祁骁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 四四方方的取景框中,他深邃挺立的五官,被准星完美聚焦定格。 隔着DVD摄像镜头,祁骁附身认真凝视苏星禹的双眸,眉梢舒展挑起,很认真帅气地笑起来,“哥,今天的镜头当中只拍我一个主人公好不好?” 完全说不清楚这一瞬间是什么感觉,苏星禹感觉自己拿着DVD的那只手骤然酥麻,丝丝缕缕的电流窜涌上脑髓深处,甚至连原本好好的理智都被麻痹到空白。 稍稍迟了两三秒钟后,胸腔深处的心脏开始涨动,用那种能泵尽全身血液的力气,一下一下砰砰砰地用力跳动。 苏星禹酥麻无力地举着这台DVD,空白怔愣地抬起头跟祁骁对视,连视线在半空当中碰撞相触都有如实感。 他缓缓眨动了两下眼睛,此时有几分傻眼甚至是口干舌燥地心想道—— ……以前好像从来不知道祁骁这张脸长这么好看。 眼下正是上课时间,校园的林荫小道上并不见什么人影,走在其间,反倒是能听见阵阵悦耳琴弦声响、亦或是清脆婉转的清唱,显得这一方天地格外空旷静谧。 苏星禹单手插兜走在后面,顿了顿后忽然仰起头来,看碎碎光影透过林间斑驳垂落下来,在这一刻忽然懂得了为什么晟嘉鸣和祁骁都把他带到校园来。 因为对于他们这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言,校园就相当于子宫羊水之外的,第二个成长母体。 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甚至照射过的每一缕阳光当中,都印刻着青春、以及岁月拙刻的痕迹。 这其中隐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夹含着生物本能般的下意识亲昵——就如同被年轻幼兽引领来到自己最为隐蔽的巢穴。 林荫小道走到尽头,出现一间被爬山虎覆盖满红砖墙壁的琴房,复古老式的建筑充满了上世纪的风味,就如同什么隐匿林间的秘密之地。 咔嚓一声,祁骁率先打开了房门,极其绅士礼貌地出手示意,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走进这间老旧琴房,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架古朴大气、漆面熠熠生辉的施坦威大钢琴。 苏星禹顿时变得目瞪口呆,连气息都卡在了喉头……竟然是台货真价实的施坦威啊…… 祁骁在这个时候走上前,用修长手指随意拨弹了几下实心琴键,发出一阵悦耳琴鸣,转过头来对他笑笑道,“来自1908年的声音。” 百年历史的古董钢琴,苏星禹仅仅只在博物馆当中远远看过,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台老旧钢琴,竟然同样是历史长河当中的遗留明珠。 他缓缓迈着步子上前,胸腔当中的心脏几乎忐忑不已,惴惴伸出手去,将自己的十指放在了温润琴键上,试探性地向下一压—— 庞大的琴身就如同一整个共鸣体,轰然发出纯净而又深沉的声音。 苏星禹瞳孔当中的惊喜之色已经压抑不住,没想到这台古董施坦威竟然包养地如此之好。 有了第一次尝试之后,蠢蠢欲动的心情就开始破土而出,他坐在了琴凳上,开始如同得到新奇玩具的孩童一般,尝试着用自己的双手弹奏钢琴。 在开头几声低沉试音过后,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的奏章,几乎是醇熟流畅地从飞驰的十指间淌出,低沉纯美的音色霎时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下一秒钟,就如同回应一般,另外一阵如同丝绸般顺滑的琴弦悦声跟随着响起。 祁骁身长玉般站在了微风抚动的窗口前,手中拉响着一架古董小提琴,闭目阖眼,动作当中不失优雅与高贵。 清脆悠扬的琴弦声,与低沉纯美的钢琴奏鸣,在空气当中碰撞相遇,那一刹那的共鸣,似能勾连出无数言语表达不出的情感与张力。 苏星禹瞳孔微微怔愣了一瞬,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弹琴的动作下意识改变。 那一刹那的曲中共鸣,就好像将他头脑当中的某个开关给震颤开了。 忘记了手下钢琴,忘记了音乐存在,一切都顺着最原始本能。 连他本人都已经完全忘却尘封的、青涩且不成熟的曲调,经由整个身体,在血管当中奔腾过、震颤过,再通过十指倾泻出来。 那是完全不适合用古董钢琴来演奏的声音,像是年轻力竭、处处碰壁的学生,在深更半夜对整座钢铁城市发出的咆哮嘶吼。 但恰恰也是因为钢琴本身行将就木,连每一下发泄般摁弹,都透出一股自毁、崩溃般岌岌可危的味道。 祁骁阖眼闭目,手中小提琴弦拉得飞快,甚至连拨弹手指都徒留残影。 汇聚、相融,就好像天才的灵魂碰上另外一个天才。 空气当中瞬间充斥着北风的铁锈冷味,浮动郁郁不甘的酒精,以及眼泪的咸涩。 偌大的京城——车影流光、灯红酒绿。 却装不下年轻人的光与热 当最后一丝琴音震颤消散之后,苏星禹有些茫然地坐在琴凳上,胸腔深处的心脏在此时砰砰剧烈跳动,但他大脑当中却一片空白,想不起为什么这曲调如此熟悉,可却又什么都记不清。 祁骁抬起手给小提琴弦涂抹松香,忽然在这时淡淡开口,“九年前。” 苏星禹瞳孔狠狠震颤了一下,但还是很茫然,在这时缓缓抬起头来。 “我说我是你的粉丝,根本不是撒谎。”祁骁忽然蹲下了高大身体,仰望一般,用坚定无比的眼神,认真凝视着他的双眸。 顿了顿后,他就如同说出什么辛秘一般,启开唇齿,嗓音低沉喑哑,“我喜欢你,喜欢了整整九年。”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31章 哥,你创造了我 苏星禹十五岁当模特,十七岁开始拍戏,十八岁就已经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当时不管是纸媒还是传媒,都把他当成是天赐的宠儿,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堪称是当时的流量密码。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宝贝,在参加完艺考、拿到了艺术学院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后,他忽然做出了个惊天动地的举动—— 他自己给自己退了学,开始搞音乐去了…… 这逆天操作搁谁都看不懂,特么才十八岁,星光璀璨、大好前途,年少有为到让多少六十八岁、七十八岁的人都嫉妒到扼腕叹息。 资本、流量、成千上万的粉丝加诸于身,那是多么沉甸甸的……多少这个圈子里的挣扎者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已经不单单能用脑子有包来形容了…… 而十八岁的苏星禹也确确实实有着这个年纪的通病,自命不凡且眼高于顶,深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做一行行一行,是新时代的达芬奇、毕加索—— 他也确确实实出歌了,也确实是挺有天赋,完成度很高,朗朗上口,甚至透着股年轻人特有的执着青涩。 但是他十八岁,而且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去搞音乐,这种“真爱”举动,在某些人看来实在是太轻狂了。 你不演戏、退学搞音乐创作,这就叫做为梦想为真爱奋斗,那我们这些搞了大半辈子音乐、矜矜业业的人就不努力了? 搞得好像全天下就你苏星禹一个人,做的是真音乐,合着我们这些就都成小丑陪衬了? 这个圈子内容不下真正的热爱,就是你喜欢可以,能踏入这个圈子的谁不是因为喜欢啊? 但你唯独不能强调自己热爱,说自己把创作当成是生命,这样就矫情、就会被嗤之以鼻地奚落—— 你这才哪到哪? 哟,狂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真特么目中无人。 …… 你的热爱要无声无息、要充满低姿态的谦卑、要持之以恒日日夜夜那般献祭,要像不疯魔不成活那般,耗竭生命到枯槁—— 才能符合那些碌碌无为者的幻想,才能用崩溃、自毁的姿态配得上“热爱”之名。 十八岁的苏星禹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绝境。 他孤身单薄、四面楚歌,嘲哳不休的舆论以及批评指责,就好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尖刺猎网,将他缠绕了个密不透风、甚至稍微挣扎都会牵起刺入肺腑般的伤痛。 他要无休止地自证,要自掏心肺,被逼到发狂大吼,也只会陷入新一轮的嬉笑嘲讽。 庸者懦弱之辈,躲在成千上万的风霜刀剑背后,只想看他坠落、看他崩潦倒地退场,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本就是这样的小丑。 可那时的苏星禹,才仅仅只不过十八岁而已,尚且还是个……少年。 已经退学了、去演戏就是自打脸面,但生命又因为一遍遍掏心掏肺的自证,而陷入毫无能量的匮乏当中,写不出歌,创作不出好曲子,精神更加崩溃,却又无人倾诉……因为一举一动都被外界紧紧盯着,巴不得他自行爆炸毁灭。 就是这样的恶性循环,把他一脚踹入了无止境的地狱深渊当中。 此时此刻,已经二十七岁的苏星禹,在这间狭小隐秘的琴房当中。 他直视着祁骁那双黑沉发亮的双眼,有几分迟钝、甚至是麻木地回想起了九年之前——自己的十八岁。 就仿佛是牵连血脉,将刻意压制的记忆给连根拔起,那种血肉相连、黏膜撕扯的痛楚,让全身上下的血液先是翻涌,而后又冷却。 “啊……”苏星禹有些麻木地张了张嘴,却仅仅只发出了个无意义音节。 “九年前。”祁骁忽然翻身一屁股坐在了琴盖上,丝毫不顾这是台拥有珍贵价值的古董钢琴。 他用修长手指拧开了矿泉水瓶,凑到唇边润了润喉,随口说道,“我当时就在这所音乐附中上学。” 他今年二十三岁,九年前的话,也就是十四岁,正正好好在上初中。 作为荣冠国际、拥有绝对音感的天才,那时的少年祁骁,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灰暗日子。 最顶尖的资源,最权威的教授老师,往往也就代表着最为严格苛责的要求。 你不是天才吗?连这都做不到?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天才,所以要…… 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资格哭!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这样的条件! …… 一边是数不清的荣誉与赞美,而另外一边则是不能有半点骄傲的、不知尽头在何方的苛刻要求。 少年祁骁脑子当中经常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那么多人欣赏我、看好我,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欣赏自己?不能为自己而骄傲? 为什么我每一丁点的自我欣喜,都要被狠狠打压? 我自己真的喜欢音乐、热爱音乐吗? 如果真的喜欢,那为什么我不快乐呢?可我要是不喜欢音乐,那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意义在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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