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小辈,我应该承认我所为之事尚且稚嫩,可西洲政变在劫难逃,重启计划的复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引起了半数以上人类的不满,即使现在是执行者的时代,但反对者的说法我们也必须重视,毕竟他们也曾是我们的同类。” 俞求是没说话,见杨潮青来了,朝他微微颔首。 “不必,”杨潮青打断他的动作,也回应了礼仪,然后才道,“前辈不必拘礼,如今我已非共主,实在是受不起,况且按照你们的说法,被驱逐的人,统一称为第四人序,几乎是无法再与西洲有交集了。” 杨潮青有些落寞,却还是把话说明了。 “并非如此,”俞求是客观的讲,“你的功绩不可否认,西洲人对你的离开而感到愤怨,你早该知道,研究所已非故处,政变在所难免。” 杨潮青从中听出些其他意思,看看赵予,再问道俞求是:“政变?” “人是自私的,人心是狭隘的,利益交错之际,如同水火,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潮青,西洲有我和杨琳顶着,你去做你应该去做的事,莫想其他即可,”赵予不愿俞求是将事实讲出来,此话说罢后,又接上一句,“各人有各人的责任,一切都自有定数。” 一开始,人类文明的主体是人类,他们齐心协力,在地球上筑造属于他们的“巢”,然后这样一个本质相同的种族依照自然法则分裂,并散布在四处漂泊的泛大陆上,诞生出语言、思想、文化和战争。 如今,执行者和人类,他们共同之所求,不过是在这残垣破败的世界中寻找一息生存之地,以此来延续他们千万年在地球余下的痕迹。 恶是相对的,平和会催生猜疑,人类血脉没有告诉人类,物种之间可以和平共处,种族之间可以相互信任。 机械影者和生物影者的地位在潜移默化中下降,他们只有保护人类的义务,而没有可以享受保护的权利,这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人类可有可无的牺牲品,仅此而已。 “所以,极端派立足于人类,集合成组织,原先只在十二区横行无忌,执行暗杀任务,可不知为何,最近他们似乎转移到了大陆。”俞求是补充说道。 “他们杀的人是执行者,执行者来到了大陆,他们不跟着,难道去杀人类吗?”赵予道。 俞求是:“……” “哈哈,”杨潮青笑了,“哥,你说错话了。” 俞求是没追究这事:“我就是再愚昧,也懂得择明主而从之的道理,你的姐姐十分优秀,这不免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们的……母亲么?”杨潮青问。 俞求是摇头:“不知你可曾听过一个名字——秦封羽。” “不久前才见过,这不是我母亲的化名吗?” “你在何处见过?” 杨潮青看见他转瞬即逝的诧异。 “秦封羽,似乎确是母亲的化名。”杨潮青坚持道。 “不,不,”俞求是制止了他,“她与你母亲曾经同属于一支先行团队,重启计划启动一年后她就消失了,如今在任何有关先行团队的资料上都没有她的名字,她消失的时间比先行团队人间蒸发的时间还早了十年。” 杨潮青懵了,还欲说什么。 俞求是再次毅然否决了他:“她绝不会是你母亲,你母亲和她我都见过,二者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他似乎想回忆起更多往事,可却无法再往下想太多了,“你的母亲做事沉稳,二十年前我曾在你母亲手下工作过,那时候不止我,我的兄弟也觉得你母亲实在不像一个女人,而是一位充满神性的领导者,可是秦封羽,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我仍是看不明白,她比你母亲年轻很多,是个极其漂亮的姑娘,可惜待人冷漠,也从未有过其他多余的情绪和情感,她是个杀手,记得二十年前那次希洛弗‘烟火宴’吗,尼拉赫西之死,她就是凶手。” 希洛弗工业区位于西雅图临近太平洋的位置,二十年前,为庆祝工业进入物质纤维化时代,他们举办了一场世纪“烟火宴”,这为数百年来未曾举办过盛大典礼的黑白世界仿佛重新添上了色彩,当直径一百二十厘米的发射器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时,烟花筒那黑漆漆的筒壁先是被照亮,然后吐出一支深藏着惊奇与绚丽的烟花,在黑色天幕上炸开了一道极光裂口,然后空中的烟火千倍百倍地绽放着它的雄壮,使共享那一片天空的人们无一不为之驻足。 而希洛弗当时的领导人尼拉赫西,在高朋满座,举杯酣畅之时,被一箭射穿了心脏。 刺杀者后来不知所踪,希洛弗工业也开始对外宣称,只要未揪出凶手一日,就一日不再与外界做交易,所以一直持续到今天,希洛弗工业除了定期给西洲提供“海舟”制品及纤维化物质以外,就再也未曾公开过自己的商业资料,它几乎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所以,他们不选择彻查真相,而是封锁自己,”杨潮青觉得怪异,“俞前辈,您能确定秦封羽并非我母亲吗?” “十分肯定。” 杨潮青还欲再问什么,俞求是却抬手示意“稍等”,而后接下了一个紧急通讯,屏幕横在空中,薄雪遮挡住了对方摄像设备的一部分视角。 “领队……”说话的人不在可视处,急促地喘着气,气息微弱,“色林错……附近,鹰士众死了很多人,请求支援……” 通讯屏意料之中地黑了,俞求是打开第二摄像程序,只显示设备受损严重,无法开启,那边的声音再次传来:“您……让我们跟……跟着的那个人,他被克苏特带走了,他……大概也快死了,克、克苏特骗了他……其余人还在追踪,如今,就剩下三个人了,请您……尽、尽快组织封锁西藏……” 信号就此断开,俞求是接连了另外几个人,无一应答,旋即他转向赵予,又转向杨潮青,在两秒之间就完成了所有动作,道:“现在开始封锁西藏,杨潮青,给你十五分钟,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等等,发生什么了?!”杨潮青下意识问,只见俞求是紧急召集其余人开始部署封锁西藏的事项,赵予则拦住他,把他往陈松清方向推,自己则去喊某个醉到现在都不省人事的家伙。 杨潮青反应过来之时,除了陈松清,四下空无一人,他这才意识到,他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一到关键时候仿佛天意在阻拦,倘若将所有事情积压于一处,那么他这些天所经历之事,所揭露的秘密,就足够将他淹没,并且是颠覆性地淹没,这使他有些力不从心。 “杨潮青,下一步我们就该跟小十三走了,”陈松清认真道,“鹰士众不是我们可以接触的,柯辛穆已经分散开他们了,克苏特是‘他们’的人,现在我还不能与你解释清楚,先离开,总之,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杨潮青真是恼了,他不懂事情发展为什么总是只让他了解一部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一次性清清楚楚地说完整,次次都搅得他无法短时间就反应过来。 “先放开!”他吼了句,声音有些沙哑。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可他实在没办法遏制,他感到自己在被一团火烧着,从腹部一直烧到心口,烧得他浑身不舒服。 他不止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知道母亲在瞒着他,杨琳在瞒着他,赵予也在瞒着他,他身边的一切都在欺他,就连天公也从中作梗,好叫他求知若渴的心在经历高潮后,一而再,再而三地一落千丈,可他现在不能发泄情绪,至少现在不能,陈松清说的没错,俞求是封锁西藏不是玩笑话,他现在必须前往斯里兰卡再作下一步打算,克苏特这段插曲于他而言毫无意义,只可算作路途中的变数,现在这个变数找柯辛穆索求去了,他可以继续他的行程,这个结果显然是最好的,他多犹豫一刻,到头来损耗的还是自己的心力。 他一咬牙,记起方才自己态度恶劣,或许使陈松清也恼火,他顾不及那么多了,拉起他就跨进了海舟,离开了纳木错。 ----
第22章 青天有月来几时(二) 小十三坐在了副驾驶位上,朝他们招手,却见陈松清阴沉着脸,浑身戾气地走进来,杨潮青则嘱咐他以时速二十千米的速度启程去往斯里兰卡,而后追着陈松清往舱体去了。 “我只是情绪激动了,并不是有意说那样的话。”杨潮青解释道,虽然这并非是他的错。 “我没有生气,不必跟我说这些。”他坐下,语气似乎放松了些。 休息舱的床榻是依附在舱壁下的,有六平方米大,海舟的体积不过二立方米左右,舱体的实质空间则使用跨四维技术才做到“两重天”的效果。 可如今他们之间产生的隔阂,却将舱体的体积无限放大,使他们感到一些无所适从。 “你想说什么,我现在可以听。”杨潮青说了这句话。 沉默有时其实很可怕,它无声无息,却可势不可挡地攻入人最柔软的部位,以达到不攻自破的效果。 所以陈松清彻底放松下来,说:“柯辛穆昨夜找我,一是你喝的尽兴的缘故,二是我的‘虹视病毒’。” “看来真不该喝酒……” 陈松清知道他抓的重点不在喝酒,于是象征性地继续说:“并不,他迟早会来找我,柯辛穆说克苏特之所以想要进入现构世界的权限,是因为‘他们’。” “他们?” 陈松清实际上难以理解,就把柯辛穆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他们的概念,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克苏特应该是被灌输了什么奇怪的思想,根据柯辛穆的调查,鹰士众每年支持他们在大陆活动的经费来源,是一个神秘组织的资助,那组织也自称‘他们’,并且不求回报地提供给鹰士众日常所需。” “没有代价?”杨潮青在手写板上记录了这信息,顿笔问了问。 “好似是有,鹰士众曾向‘他们’承诺,若有朝一日,险峻的形势如洪水般涌来,他们必将万死不辞。” 杨潮青“呵”了声,道:“国际盟会曾养他们两百年,这两百年的宣誓真当是狗叫了。” 陈松清格外清楚宣誓词,以前参加试炼前都会在心中默念——誓死捍卫人类尊严,誓做其最忠诚的兵,最锋利的刃,最不惧死亡的战士。 这件事不好评价,陈松清只是应声:“嗯,他们,有思路吗?” 杨潮青抬眸,解释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是一切有意识的非人类之物,可在二十一世纪,‘他们’又被比喻为高维度的外太空物种,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理论能够解释‘他们’,当然,我们可以有很多种猜测,这些猜测最终都会指向一个答案——敌人。” “我或许见过他们,”陈松清道,“印象却已经极其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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