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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一丝死气，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的味道，云意棠一双眼睛观察着四周，寻找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 “道长如此主动，阿景实在有些受宠若惊，都想直接将道长带回魔域了。” 悦耳的声音从头顶处落下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云意棠这才注意到两个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为了把他这个无法使用丝毫灵力的人带进来，景澜秋单手搂着他的腰，而他为了保持平衡，双手如今还是紧抓着对方衣襟的姿态，双方因着这个动作挨得很近，彼此间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对方的呼吸…… 一瞬间的沉默后，云意棠猛地将人松开，有些不自然地将脸扭到一边，强自镇定道：“谢、谢谢阿景带我进来。” 景澜秋无声笑笑，觉得他努力装平静但又被充血发红的耳朵出卖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云意棠不知道他的想法，短暂的不好意思之后又开始认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他走走停停，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之后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回过头来与他交谈： “我还是有些好奇，阿景今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止他一个人想知道，想必此时围在乾渊镜前的一众仙友也是好奇得很。 果不其然，一干人早就吵开了锅，一路简短的话被他们品出几十种意思，还谁都不服谁。 但唯一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却只留给他们一面追踪镜，说了句物尽其用就把意棠带走了。 眼下听云意棠问了出来，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停止了扯皮，都凑到镜前，希望能得到合理的解释。 景澜秋慢慢跟上云意棠的脚步，看着他有些期待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抬手理了下被抓皱的衣襟，却并不打算心软告诉他，只是卖了个关子道： “别着急，到时候就知道了。” * 又往前走了些，他们远离了低矮的灌木丛，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场地，幽暗的空气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点，彼此交错着浮沉。 “那是什么？”云意棠还没待细看，便被最中心奇怪的建筑吸引了注意。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景澜秋幽深平淡如古井般的眼眸霎时间泛起波纹，他收回目光，动作快得近乎有些狼狈。 察觉到云意棠还在等他的回答，景澜秋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那是……凤凰冢之上的祭坛。” 有那么一瞬间，云意棠能真切的感觉到从景澜秋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语言可以伪装，但最深层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 但失控转瞬即逝，再转眼他的视线里仍然是风轻云淡的少年模样，把他想说的话全部堵在了开口之前。 凤凰冢…… 云意棠觉得他似乎有点印象，但记忆模模糊糊，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试图拼凑也无济于事。 他开始试图避免谈论这个，想给景澜秋一个平复的时间，但对方似乎并不需要，极其自然地拉起他的手便向着中间那个祭坛走去。 “阿……” 云意棠想阻止，但目光落在两个人相握的手上，他嘴唇翕合，但终究是沉默获得了胜利。 “无尽渊生来便是三界中唯一的死地，用三界之法无法改变，而凤凰族不属于三界，凤凰冢，便是凤凰身死后回归的地方，他们的肉身随灵力化成精元，不断净化着无尽渊里的万物。” 说完，他抬头看着闪烁的光点，细碎的金光漂浮着，做着无规律却固定的动作，映在黑暗里好看极了，而景澜秋却丝毫没有要欣赏的意思，他冷声道：“可正常情况下，这些精元应该是肉眼不可见的。” 不同于乾渊镜前大为不解的众仙，云意棠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凤凰一族身死化灵，精元随着不断对外界的净化而彻底融入无尽渊，与其说凤凰冢是凤凰族的墓地，不如说整个无尽渊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这就解释了为何凰城的藏书阁最后通向的是无尽渊，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结束的地方，也是开始的地方。 无尽渊死气越来越重，而凤凰冢却没有这种感觉，并不是凤凰化灵的精元失效了，而是精元都集中在了凤凰冢的周围，或者说，“……是有人人为地将精元禁锢在了这里！” 可究竟是谁，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双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异样，他们心照不宣地往祭坛中心走去，云意棠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口： “阿景，你说……”他说着忽然没了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是不是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算不上什么发现，”景澜秋仍然拉着云意棠的手，闻言他捏了捏云意棠的手心，“只是上次分别时，你说在这里遇到了镜虞，而我恰好也在此感受到了一股很杂乱的灵力场。” “灵力很纯净，而且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形成的。”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云意棠听他说完，又跟着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止不住道：“兴许，他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呢……” “也许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景澜秋不置可否，只是回头冲他眨了眨眼，而后继续无言前行。 随着景澜秋在祭台上步骤复杂地走了几步，侧边两块巨大的青石板开始分离，等石板摩擦的声音结束，出现在二人面前的，赫然是一个一丈见方的地下入口。 初走时狭窄异常，火折子只能照亮前方不足一尺的距离，一团漆黑衬得人越发单薄，黑暗里仿佛有一张血盆大口，随时要将他们吞噬。 随着步伐越发深入，视野也越发开阔起来，有一小团光亮先是聚在一起，而后四散开，入目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光并不强烈，但此前过久的黑暗环境还是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再睁眼，眼前仍是一片黑暗，温热的触感附在皮肤上，与此同时，云意棠的后背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他不解地眨了几下眼睛，忽而听身后那人颇有些无奈地道：“此处有些骇人，道长莫睁眼。” 若是几息之前，云意棠多少是会对这番话有些许怀疑，但几乎是景澜秋话音落下来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钻入鼻子里，他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没有拂了少年的意。 云意棠看不见，但乾渊镜前的诸位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如果说之前凤凰精元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大为意外，那么当下便是不约而同地都倒吸一口凉气。 阶梯旁数不清摆放了多少具尸体，层层叠叠，每个人看起来表情都很安逸，但身上却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鲜血，看起来极为诡异，云意棠的视线被遮住，但无法躲开每一步都踩在粘稠血液上的事实，那个场面，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血腥味渐渐淡下去，云意棠紧绷的神经有片刻放松，但敏锐的听觉还是轻易地捕捉到了斜后方机械的咔嚓声。 那声音太奇怪，云意棠活了这么多年，却无法将之与任何一种自己听过见识过的声音对上。 他皱眉思考，却一筹莫展，景澜秋感觉到他的异常，询问道：“道长，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地下通道常年搁置，容易寄生许多生物，”景澜秋缓慢道，手掐完最后一个诀印收回身侧，同时也将遮住云意棠双眼的手掌放了下来，“也许是我们方才惊扰到他们了吧。” 重获光明，云意棠眯着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与景澜秋的描述确实别无二致，看起来倒是也挺像是各种生物会栖息的地方，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对方的说法。 阶梯还有一段才到尽头，怕横生枝节，二人都极有默契地继续往前，而在方才稍微停下的地方，一道淡金色的屏障将前后两段彻底分隔开。 越走越近，那尽头也是一个祭台模样的建筑，只是看起来与上边那个规格与形制都不太一样。 下面的这个祭台四处飘着白色的招魂幡，在无风的地下也依然缓缓晃动着，看起来有些类似于人间的巫术招魂仪式。 云意棠和景澜秋对视一眼，此行的目的地，也许就在这里。 二人加快脚步，在彻底步入祭台的那一刻，有些熟悉的声音从祭台中间传入他们耳中—— “你们来得还挺早。” 到这时，二人才注意到，在一片片白色的招魂幡中还跪坐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因着白色相近，所以他们方才并未过多注意。 相比于云意棠的警惕，景澜秋确实忽然瞳孔紧缩，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 确切地说，除了云意棠，此刻每一个看到这番景象的人都是不同程度的瞠目结舌。 怎么会…… ----
第66章 前尘往事4 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那人转过身来，满意之情毫不掩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大神官？您在无尽渊——” “先别说了意棠，”镜虞打断他，神色有些急切，“时间快来不及了，快，站到祭台上来！” 云意棠摇头，他直觉此时的大神官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可对于镜虞的要求他却是下意识地要拒绝。 见他不愿意，镜虞顿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循循善诱道： “意棠，这可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马虎不得，你快过来，等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和你一一解释。” “道长别去。”见云意棠就要过去，景澜秋抬手拦住他。 云意棠拨开他的手，临走前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等我。” 刚才的一番话起了效果，镜虞不由得喜形于色，他迫不及待道：“对，意棠，就是这样，不要信他的，你快过来……” 云意棠仿佛真的听了他的话，随着他蛊惑般的话语一步步往前，在距离镜虞剩下不足三尺的时候，却蓦地停了下来。 “你……”镜虞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呆愣了片刻才道：“别犹豫了，快随我上祭台，你是我带出来的神官，我怎么会——” “大神官，”云意棠不想听他继续冠冕堂皇，漫不经心地又后退了两步，直把镜虞看得目呲欲裂后才停下来，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要是真随你上了这祭台，那我，恐怕就再也听不到您的解释了吧。” 镜虞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倒是也懒得再装下去，他一改方才的恳切，将双手背到腰后，有些可惜道：“你聪明过头了。” “为什么？”云意棠不明白，“从我飞升开始您便是一位很好的上仙，您向来兢兢业业，怎么——” “为什么？”镜虞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眼底由戏谑变得怨毒，“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有能力，为什么偏偏生错了个永远无法成神的身躯！” “我从来与人为善，可要说这个世界上我最恨的是谁，那必然，非意棠莫属。”他轻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像是为了解开他们的疑惑，镜虞抬手伸向脸上的面具，轻轻一扯，那面具应声掉落，露出一张从未被人见过却又时时都在看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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