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孩子在旁边拍手大笑:“脏猪又被老师骂喽!” “谁叫她又在画那些恶心的东西!” “而且还不爱干净,身上总是有种臭臭的味道。” “我上课看到她玩虫子了!” “噫……!!好恶心!” 舟向月原本已经准备站起来,忽然注意到钩吻的妹妹格桑紧抿着唇,径直转身出去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 这对姐妹感觉实在很奇怪,说不定和这幅般若绘的背景故事有关。 如果他干扰了,会改变原有的进展。 话说回来,既然人家妹妹都没说什么,他又能做什么呢。 毕竟他画得也很糟糕。 此时教室里十分热闹,孩子们大声嘲笑着钩吻,几个调皮的男孩子把她的画揉成了一团,像抛接球一样扔来扔去。 舟向月也没有闲着,干脆找后座的孩子问了问钩吻的事情。 钩吻和格桑是双胞胎姐妹,可格桑是受所有人欢迎的漂亮小姑娘,钩吻却很惹人讨厌。 她整天脏兮兮的,身上有股臭味。 喜欢做一些很奇怪又很恶心的事情,比如很喜欢玩虫子,经常有人看见她拿着蜈蚣、蝎子或是花花绿绿的毛毛虫玩。 据说,她还会偷偷去看那些流浪过来的异教徒用虫子的邪术,还很喜欢。 最重要的是,老师不喜欢她,她阿嬷也不喜欢她。 孩子们最会看大人的脸色,这么一个不被大人喜欢的小孩,他们自然也会旗帜鲜明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 这时,一个叫多吉的小男孩趁钩吻去追自己的画打开了她的小布包,尖叫一声:“她又养了毛毛虫!” “啪”的一声,一只小瓦罐在地上摔碎了。 随着周围孩子们的尖叫声,一股恶臭在教室里弥漫开来。 舟向月看到碎成几片的瓦罐里露出一滩软烂的肉泥,缓缓渗开一片诡异的墨绿色液体。 钩吻不再去追她的画了。 她走到自己被摔碎的瓦罐边。 她潦草束发的头绳不知何时跑掉或是被人揪掉了,枯草一样毛糙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 她死死盯住那个刚刚摔碎了她的瓦罐的小男孩,目光阴毒无比:“你会付出代价的。” 多吉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一瞬间背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但他随即恶狠狠道:“你敢威胁我?我告诉老师!” 多吉把钩吻的布包往窗外一扔,布包径直从空中坠落了下去。 般若画院在曼陀宫的山腰之上,要下去捡得爬半天山。 钩吻看着她的包从窗外坠下,目光又看回多吉身上。 她就这么死死盯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 多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你想干什么?你……” 钩吻忽然猛力一推,把他的桌子掀翻了。 桌上的几沓画稿和尺规、笔散落了一地。 多吉暴跳如雷:“你个下地狱的脏猪!” 钩吻却转头就跑出了教室,留下满教室一片混乱。 舟向月想了想,也追了出去。 外面是玻璃一样湛蓝澄澈的天空,山谷里响着呜呜的风声,谷底那根高耸的石柱上缠绕着彩色飘扬的丝带。 和现实中的曼陀宫一模一样,也像现实中的曼陀宫构造一样复杂。 舟向月也不知道钩吻跑到哪里去了,他转了两圈,彻底迷失在迷宫一样的曼陀宫里。 最后,他不得不用上了占卜的手段,才在谷底那层房间的一个拐角处找到了钩吻。 小姑娘侧挎着她沾了泥土脏兮兮的布包,蹲在隐蔽的墙角,低着头。 舟向月走过去,“钩吻,你……” 钩吻猛然回过头,满脸戒备。 舟向月本来是想安慰几句的,结果忽然看到她面前那片密密麻麻的黑点点,脱口而出:“你也喜欢玩蚂蚁啊?” 钩吻一愣,脸上戒备的神情凝固成了一片茫然。 舟向月觑着她的脸色,走过去和她一起蹲下来:“我也喜欢玩蚂蚁。哇,你这里蚂蚁好多啊……咦,它们在干什么?” 凑近了之后可以看清,地上洒了一滩蜜糖,周围围着密密麻麻的蚂蚁。 而在旁边干净白漆覆盖的一小片地面上,几只蚂蚁徒劳地在原地挣扎,也有许多蚂蚁围在它们身边。 钩吻警惕地看了他片刻,冷冷开口:“我发现如果蚂蚁断了脚,别的蚂蚁会把它们救走,就像知道它们是同伴一样。” “所以我拔掉了这几只蚂蚁的脚,想看看在什么情况下,别的蚂蚁才会认不出它们。”
第185章 彼此 “蚂蚁终究只是虫子罢了,”钩吻垂着眼淡淡地看向那些蚂蚁,“它们似乎是靠气味来分辨同伴的。” “如果我扰乱了它们的气味,它们就不再会去救那些断了腿的蚂蚁,那些蚂蚁就只能在原地等死了。” 舟向月蹲在她旁边,两人一起看着地上惊慌失措到处乱爬的蚂蚁。 沉默半晌之后,钩吻转头看他:“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舟向月捡了根小树枝,这里捅捅那里戳戳:“我也喜欢玩蚂蚁啊。这有什么可怕的?” 钩吻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又是一阵沉默,她微微勾起唇角,“我可以随意对待这些蚂蚁,让它生,让它死,让它走上离家越来越远的路,让它失去一条腿、两条腿。就像是神灵一样,我想给予它们什么样的命运,它们就得接受那样的命运。” 舟向月微笑起来:“我也喜欢。” 就在这时,格桑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姐姐,阿嬷来接我们了。” 舟向月回过头,看见格桑瞥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开眼。 钩吻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两个小女孩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舟向月站在原地没动。 走到一半,格桑回头看了一眼。 看见舟向月依然注视着她们,她飞快地转回头去,抿了抿唇,脸微微红了。 舟向月等她们走远了,才跟着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走到外面,就看到一个女人抬手给了钩吻一个耳光,大声叱骂道:“你把耳坠丢在哪里了?!” 钩吻摔倒在地,低声哭道:“我也不知道……” 她哭起来的时候瘦削肩膀缩起来一抖一抖,整个身子缩得小小的。 这时才能看出,哪怕她阴郁、孤僻、爱好古怪,也不过是个年幼的孩子。 女人揪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起来,一把就把她耳朵上剩下的那只红宝石耳坠给揪了下来。 钩吻惨叫一声捂住耳朵,哭得更厉害了。 女人推了她一把:“还哭!你还有脸哭,你现在给我回去找!找不到今晚就别吃饭了!” 钩吻哭着回去找耳坠,女人还在后面骂:“怎么会有你这么肮脏又讨厌的小魔鬼?!你会下地狱的!” 格桑也被阿嬷发怒的这一幕吓坏了,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舟向月回到教室里时,看到里面空空荡荡,孩子们都走了,钩吻眼睛通红地在找耳坠,左耳上还有星点血迹。 他看到过她耳朵上的那只耳坠,想来应该长得是一样的,就帮她一起找。 只是两人几乎仔仔细细找遍了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依然没有耳坠的踪影。 钩吻再也维持不住之前那种故作坚强深沉的模样,她开始掉眼泪:“我完了,阿嬷会打死我的……” 舟向月也无计可施,他现在就是个什么法术都用不了的小孩子状态,如果找不到钩吻的耳坠,也没办法变一个出来给她。 他开始觉得这幅般若绘的故事有点离谱——总不会是什么因为丢了一只耳坠引发的血案吧? 就在这时,教室门“吱嘎”被推开了一条缝,格桑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只小壶:“姐姐……” 她忽然看到舟向月,吓了一跳:“呀,你也在啊!” 她精致的小脸微微涨红,向钩吻招手:“姐姐,你出来一下。” 钩吻看着舟向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舟向月坐在原地,等到两个小女孩都出去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缝后面偷听。 格桑把那只壶递给钩吻:“给你带的奶茶。姐姐,那几个蛊师……是叫蛊师吗?他们托我跟你说,他们今晚就准备走了。” 钩吻一下子呆住了,忘记了去接奶茶壶:“今晚就要走了?” 格桑点点头,把奶茶壶塞进姐姐手里:“我问了他们,能不能带你走。” “你!”钩吻瞪大了眼睛。 格桑抓住她的手:“姐姐,他们说可以,但他们没法等了,今晚就要走。” 她的眼睛在夜里的灯火中闪烁着亮光,“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你也不属于这里。姐姐,你走吧。” 钩吻的呼吸急促起来:“可是我跑不掉……” 格桑着急道:“符毯后面的暗道,你忘记了吗?只要能下到谷底,我帮你引开门口的人。那些蛊师说,他们会在山谷的那一边接你。” 她紧紧地握着钩吻的手摇了摇:“姐姐,只有今晚一次机会。你真的不想走吗?” 钩吻沉默半晌,终于哽咽着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我想。” 钩吻重新推开教室门时,舟向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转过头来:“怎么了?” 两姐妹拉着手,钩吻擦了擦脸上的泪花,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我妹妹找到我的耳坠了。我们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舟向月答应了,看着她们一起离开,之后偷偷地跟了上去。 只见两姐妹熟门熟路地避开曼陀宫里偶尔穿梭的人影,从一个挂毯后面钻进了后面的洞里。 这洞对成年人来说十分狭小,但小孩子钻起来却很容易。 舟向月一路缀在后面跟着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里记住方向的,感觉上下拐弯地爬了半天,再从另一个洞里钻出来时,赫然已经是曼陀宫的山谷谷底。 谷底中央的石柱沉默地耸立在满天星斗之下,洁白的石块被星光照得明亮,仿佛直探入星河之中。 格桑压低声音对钩吻道:“姐姐,等下我先过去,把看门的人引开。你看准机会赶紧走,进了洞里,他们就看不到你了。” 钩吻点点头。 格桑转身正要走,突然被钩吻拽住了。 格桑疑惑道:“姐姐?” 钩吻含着热泪注视她片刻,忽然紧紧地拥抱了自己的妹妹,在她耳边轻声说:“格桑,你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般若师的。” 格桑一愣,甜甜地笑了起来。 舟向月远远地看着她先出去了,没过一会儿,钩吻也贴着山谷的边缘悄悄往那边走过去。 可就在这时,有人拿着一盏灯火经过,叫了一声:“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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