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岭吃饱了,把其余早餐端到客厅的茶几上:“先吃点东西。” 高晴的手刚一动就疼得眼泪汪汪,高先生心疼的不行,先用湿巾纸给妻子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泪,温声安慰道:“先擦擦脸,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高晴饥饿难耐,手疼得动不了就直接俯身,噘着嘴去喝粥。 陈岭在旁边沙发坐下:“高女士,你还记得去年的农历十月初一,也就是十一月二十八号的晚上,你去了哪里吗?” 高晴咽下一口小米粥,愣怔地望着青年:“十一月二十八号……” 半年多以来的浑浑噩噩,随着这个时间点的出现,被一阵清凉的风刮走了。 刚刚被擦干净的脸,再次被浸湿。 高晴呜呜咽咽地说:“我那天临时起意去医院做产检,结果医生跟我说……说我的孩子……”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隆起的弧度消失了。 高先生从妻子震惊、茫然的表情中反应过来:“我太太她好像不记得了。” “被鬼迷了心窍,恶鬼一死,心智不再被控制,意识自然就恢复了。但中间这段时间的记忆,意识较薄弱的人,一般不会记得。”吴伟伟吃得十分满足,挨着陈岭不远处坐下来。 高先生还是看他不顺眼,转眸看向陈岭,见青年点头,这才跟妻子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高晴听完,露出后悔的表情。 “我那天因为接受不了胎心停跳,孩子即将被拿掉的事,半夜里想出去走走。因为心情的缘故,我没有太注意周遭,不知不觉就走到一条荒无人烟的路上。记得,路上有好多人在烧纸,有烧给妻子的,也有烧给夭折的孩子的……” 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高晴回忆片刻,继续道:“我被那一张张悲哀的脸所触动,就在路边坐了下来。不知道坐了多久,我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起身想走,忽然感觉有人拉住了我的手。” 那只手很凉,手指纤细,却又黏糊糊的,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 高晴想不起对方的脸,只记得那人对她说:“我能让你的孩子活过来。” 这对于一个即将彻底失去骨肉的母亲来说,是何等的诱惑。 高晴想也不想就说:“只要你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那人的脸被路灯照得惨白,五官模糊不清,随后轻轻将手搭到高晴肩上,不断地将脸靠过去…… 记忆戛然而止。 高晴捂住脸:“我不该答应他的。” 她以为对方是救命的菩萨,却不想伪装的面具下,是一只吃人的恶鬼。 恶鬼以“孩子”为绳索,将她当成傀儡,操纵着她为其寻求存留于阳世的养分。 不但如此,还将她的家庭闹得鸡犬不宁。如果不是丈夫不肯放弃请到高人前来,她无法想象此刻的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地狱。 高先生对陈岭的专业能力和服务态度都非常感激,给出的酬劳是当初给吴伟伟的三倍。 陈岭美滋滋的收起支票,叮嘱道:“高女士被恶鬼伤了根基,最好是多修养几年再要孩子。” 想起恶鬼曾钻进自己肚子里又被动手术取出来,高晴坐立难安。高先生忙握住妻子的手给予安慰,向陈岭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该说的都说了,陈岭起身告辞,他看向脸色苍白,神情忧郁的高晴。 “高女士,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高晴垂下睫毛,晦涩的目光在光洁的地板上晃过,“陈先生,那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陈岭安静等着她的后话。 高晴说:“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可以的话,我能重新安葬他吗?” “可以的,不过要等困在躯壳中的婴儿魂魄得到解脱以后才行。”说到这儿,陈岭想起了张晓霞,那也是一个疼爱孩子的可怜母亲。 陈岭一拍脑门,他该提醒师父,晚一步再送走那些婴灵的。 “高先生高太太,我有事先走了。”说完拔腿就跑,同时掏出手机,询问师父事情的处理情况。 赵迅昌那头应该正忙,没有接听。 陈岭一路跑到小院,还没来得及喘气,推开院门的瞬间就听见一阵呜呜的哭声。 张晓霞手攥着胸口的衣服,哭着走出来,见到陈岭当即就要跪下。 陈岭忙扶住她,看了眼房门口的师父,他估摸着张晓霞应该已经见过小宝了,轻声安慰:“张姐,小宝刚到人世没有结过因果,更没犯下过恶果,到了幽冥很快就会投胎转世,下辈子一定会福乐安康。” 张晓霞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陈岭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了想,冲师父打了个手势,亲自把人送回了家。 再回来,赵迅昌把一个用白布包着的东西递到徒弟手里,揭开一看,是一具十分瘦小的婴儿尸体。 三天后,张晓霞和高晴的孩子一起下葬在昱和陵园,因为中途经过火化,葬入的是临时建起来的骨灰墓。 两只黑色的大理石骨灰盒被放进墓中,封上墓盖,相隔不远,虽然四周的草木枯黄,远处却有蓝天白云。 陈岭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山,而是蹲在地上,用手指将枯草扒开。 干瘪的杂草之下,一点嫩绿藏在黄色的土壤中,是新发芽的青草。 山下的湖水还是漆黑一片,如果仔细嗅闻可以发现,味道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令人作呕。 陈岭又跑下山,绕到小院侧面,之前长出来的那颗小树芽,已经抽高了将近一寸。 它努力伸展着纤弱的手臂,迎向灿烂的阳光。 或许有一天,昱和山真的可以回到老妈所描述的那样,苍翠环绕,芳草萋萋。 陈岭心中装满了希望,这份希望化为力量,让他有无限的精力去做任何事情。 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江家一趟,看看能不能翻点江域的旧八卦。
第19章 雕刻室01 第二天清早,接到陈岭要来的消息后,江太太十分高兴,吩咐佣人把屋子内外好好打扫一番,还特意把江盛行从公司给叫了回来。 计算着时间,感觉陈岭快到了,她亲自到大门外迎接。 “江太太。”陈岭冲着江太太笑了笑,眼前的贵妇比之前气色好多了,精神也饱满。 江太太亲昵的拉住青年的手:“下次来头一天你就得告诉我,我好让司机去接你。” “好啊。”陈岭口头答应下来。 安静的跟江太太走了一段,他说明了今天的来意:“江太太,我今天来,是有一些事情想请教。”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避讳。”江太太弯着眉眼,说的都是真心话,陈岭给江家那位迁了坟的第三天,她老公就顺利出院了。 如今的她完全是把陈岭当成恩人。 陈岭下意识隔着衣服握住胸口的法印,仔细感受了下,确定四周空气闷热,没有凉意,他语气平缓道:“我是想打听一下江域先生的事情。” 江家今天因为有贵客要来,上下弥漫着热闹的气氛。 可当江太太将贵客请进门后,管家和佣人发现,主人和客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焦灼、紧张、尴尬,还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在其中。 陈岭也没想到自己一个问题,能把江太太问得如临大敌,两人相顾无言的在沙发上静坐了会儿,沉寂的气氛被上来送茶的管家给打破了。 江太太回过神,接过茶杯放到陈岭面前,干涩的开口:“陈先生,请喝茶。” 陈岭双手捧着茶杯小抿一口,幽香扑鼻,清冽爽口。 放下茶杯,不想再耗下去,他直接问道:“江太太,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是……”江太太一顿,又说,“不是,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别墅外有汽车停靠,江盛行下车后一路疾行,进门后还没来得及招呼,就察觉到妻子和陈岭表情都不太对。 脱下外套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皱了下眉,挂上笑走近:“陈先生难得来一趟,不嫌弃的话,中午咱俩小酌几杯。” “我不会喝酒。”陈岭可不想重蹈那天浴室的覆辙,以后坚决滴酒不沾。 江盛行并不在意被拒绝,正想开口说别的,妻子忽然叫了他一声:“盛行,我有话想跟你说。” 看这架势,是要单独谈谈。 江盛行觉得有些失礼,却不想妻子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抓住他的手腕,往别墅后的花园扯去。 “陈先生想知道老祖宗的事情。”不想听丈夫多废话,江太太开门见山。 “什么?”江盛行沉稳的脸上露出错愕,“他好端端的打听那位做什么?” “我哪知道。”江太太双手交握,忧虑繁重地说,“我担心是出了什么事。” 江域的存在是江家内部公开的秘密,若是外人,的确不能随便告知,但陈岭不同,他可是顺利无虞地替老祖宗迁了坟的人。 江盛行跟妻子回到客厅,单独带着陈岭去了书房。 书房位于二楼最东面,眺望出去是一滩清澈的湖水,阳光倾洒了大半个屋子,使得整个空间亮堂明净。 进门后,江盛行请陈岭先坐下,站在书桌旁问道:“陈先生想了解什么?” “江域老先生的生平。”陈岭说,“还有亲缘关系。” 江盛行嘴唇抿成了一条线,额头上皱出三条纹路,十分纠结的样子。 静默片刻,他转身去书架上拿下一个木匣子,取出一本古朴的书籍。 书上写着“族谱”二字,半新不旧,应该是后期的誊抄本,侧面用的是最传统的线装,封面是一片用绸缎包裹的深蓝。 陈岭接过来,轻轻翻开第一页,第一个人姓江,但不是江域。 抬头看了江盛行一眼,在对方的示意下,他继续往后翻。 第二页依旧没有江域的名字,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统统都没有。 江域,一个被江家恭敬又忌惮的存在,一个被江家祖辈供奉的邪祟,居然根本没有被记录在族谱中。 陈岭合上族谱,放到桌上:“江先生,你想告诉我,江域从血缘关系来说,和江家并没有关系。” “可以这么说,他的来历,跟江家先祖的关系,我们谁也不知道。”江盛行将族谱放盒子里,重新归置于书架顶部,回到书桌对面坐下,继续道,“但江家世代必须供奉他,并对老祖宗的吩咐不能有任何违逆。” 陈岭:“作为交换,他保江家世代昌盛。是这样吗?” 光是从历史资料上就能查到,江家的气数从未断绝,即便是在最动乱的年代,江家依旧能保住根基,找到出路。 人生在世,风水轮流,好运不可能永久相伴,可是江家做到了这点。 江盛行点头道:“是,但是否继续保佑江家,全看老祖宗自己的意愿。”
241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