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潮生漫不经心地看着每一个人,他在登记表上没有看见言开霁的名字,也许是程洛洛翻得太快,他没看清楚的缘故。 他心里却总有些没来由的不安,他似乎又错过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些情绪了。 也许一切都是宿命。 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几个摊位上,言开霁拖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踢踢踏踏停了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把手里的身份证递给了新生学长。 “你好,理学院是在这里登记吧?” 他眉眼弯弯,笑的时候眼里像含了桃花,汗珠缀在眼下,漂亮得不像样子。 “直到我去了你们寝室,我才知道,你中间转过一次专业,我从一开始就等错了。”谢潮生将他抵在墙上吻了又吻,手指眷恋地拂过他耳垂,在最软的地方捏了捏。 “你可叫我好等啊。” 言开霁彻底偃旗息鼓,他一个多的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认命般将头往谢潮生胸口一抵,“对不起……我以后不离开你了。”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想听点别的。”谢潮生咬了下他耳朵。 “那我说,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跟我出去,我养你。”言开霁仰起头。 “我魂魄和这里绑定了,不能走。”谢潮生揉了揉他头发,声音低沉,“但你要走了,所有有了出校码的人,都必须离开这里,到了时间没有离开的,会自动强制离开。” 言开霁将他抱紧了,问:“我要是走了,还能进来吗?” “进来,是进不来了。不过,学校没变异的时候,我也会一直在,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谢潮生说:“你不是很想离开这里吗?带着冯浩然一起。” “人是会变的。”言开霁扬起下巴,“我现在想天天看见你。” “可很快,你就要被强制离开了。”谢潮生手指划过他脸颊,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他终是抬起脸,在言开霁额头上轻烙下一个吻。 他声音温柔,却是不容反抗,“乖,我送你去校门口。” 从活动中心到演艺厅是一段很漫长的路,冯浩然走过无数次,唯独这一次他走得颤颤巍巍,连班级郊游爬山回来,腿都没这么沉过。 陪在他身边的是他死去的室友,他即将去见的是他的女朋友。 不是前女友,就是女朋友,他固执地想。 顾游拖着他那长长的枷锁,冯浩然感到自己身上也戴了枷锁,也许他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无法面对这些事实,好像天底下的巧合就集中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他人没有死,但他想,自己和死了也差不多。 冯浩然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面临这个问题,顾游和真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始终相信真相不是他看到的那样,但没有人可以告诉他,真相是什么样子。 言开霁是最相信他的人,他毫不犹豫且表里如一,相信顾游也相信真真,他们终于等到了真相,尽管真相来得撕心裂肺,但它还是来了。 他从没信错过人。 “老顾……”冯浩然侧过头,他比顾游稍微高一点,生日也大,但顾游却像是他们寝室最大的,总是习惯了照顾他们,他们有什么生活用品没了,都得去顾游那里讨。 “走之前,咱能拥抱一回吗?”冯浩然轻声问。 “演艺厅到了。”顾游挥手弹开门锁,链条应声落地,他轻声道:“真真在厅里等你,还有大概一个小时,你们就要出校了 。” 沈容真在演艺厅里弹钢琴,弹的是他耳熟能详的《两只老虎》。 这次她没有只弹第一句,而是弹出了一支完整的曲调。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 “真奇怪,真奇怪~” 从冯浩然进门开始,这旋律便响在他的耳边,响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终于走进了演艺厅里,沈容真坐在钢琴凳上,一袭白裙,淡淡回过了头。 “浩然,你现在知道,两只老虎是谁了吗?” 冯浩然第一次见到沈容真,是在学校的跨年晚会上。 跨年晚会有票无位,去晚了就得坐蓝板凳,言开霁出门又磨磨蹭蹭拿吃拿喝,待到他们风驰电掣地赶到那里,门口已经排了几个长串的人。 人山人海挤得死去活来,好在他和言开霁在一起,言开霁是个相当擅长旁门左道的人,冯浩然跟着他一路来到后台,双双戴着口罩混在大艺团的工作人员中,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那场晚会办得很好看,唱歌跳舞演小品说相声的聚了一后台,在那里叽叽喳喳讨论。冯浩然也很紧张,他不像言开霁那样老油条,总怕别人发现他是混进来的,缩头缩脑跟在人后面走。 “你不要怕,这里这么多人彼此都不认识,都以为你是演别的节目的,你大方一点,越低头越不自信,就显得你越心虚。” 言开霁边走边嘱咐他,冯浩然开始后悔起来,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外面排队,省得他每挪一下脚,就感觉有眼睛在盯着他。 “不好意思,能帮我拿一下话筒吗?” 软糯的女声从旁边响起的那一刻,冯浩然心脏停了一拍,差点摔在地上。 他接着看到了声音的主人,穿着一条晶亮的白裙,长发柔顺地散在肩上,眼睛弯弯的,酒窝里的笑容甜得快要溢出来。 冯浩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彻底停摆了。 他们的爱情顺利的水到渠成,那年他们都大一,进校第一年,爱情是个没尝过的新鲜东西,冯浩然还是和何初谦学来的,天天早起送饭,准备各种爱心食物,陪着人上课。大早晨被窝里暖得要命,他哆哆嗦嗦往下面爬,言开霁穿着他的哆啦A梦睡衣半梦半醒下来上厕所,直接被他煮东西的样吓精神了。 “你什么时候能做点东西给我们吃?我也要爱心小早餐。”言开霁说。 “你什么时候正经吃早餐了再说吧,赶紧滚上去睡觉。”冯浩然说。 那时候全世界都羡慕他,他也觉得自己有了全世界,日子就能这么欢声笑语到毕业,他们一起考研,或者找到好工作的话,也可以去上班,不管怎么样,他都永远不会离开真真,他要一辈子对她好。 “真真,我……” 沈容真从琴凳上下来,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舞台的光打在她身上,她的脸颊上没有一丝伤痕,就像初见时的那样,她漂亮而耀眼,是让人不由自主想多看看的存在。 她明明该永远漂亮而耀眼。 沈容真其实想了很久,该对冯浩然说一点什么,天人两隔,她原本想说那句很老套的“你会遇见更好的人”,但她猛然想起来,她当初是和项海荣说过这话的。 她拒绝了他,拒绝得自认很有礼貌,但她换来的是更可怕的灾难。后来她甚至想,如果她当初不拒绝,而是巧妙地周旋一阵,说些“老师我也喜欢你,但我们先从朋友开始”之类的好话,说不定就稳下他,从而避开这一劫。 她不是强硬的性格,她既不愿耽误冯浩然的青春,更怕冯浩然冲动行事,她想着,只要自己委屈一下,等项海荣腻了,应该也就能放过她。 “你会遇见更好的人”原本是一句万金油的话,但在项海荣身上用过后,就埋汰了这句话,让她觉得恶心不堪,让她回想起那些个作呕的日子来。 所以沈容真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一步步从舞台上走下来,下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她看见冯浩然站在她的面前,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93章 大结局前篇(倒v结束) 言开霁和谢潮生在校门口打了一架。 准确来说是言开霁单方面的发-泄, 和谢潮生不断的拉扯,言开霁是真的快疯了,疯得他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说这年头凡事都讲个负责, 你不能负责,你来招惹我做什么? 谢潮生说:“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言开霁没法跟他辩驳,他索性说, “就算是命中注定吧, 那咱们现在就回寝室,去我床上留点纪念,也不算白来这一回!” 他向来想什么做什么,拉了谢潮生就要回寝室,结果刚走了几步, 顾游身披枷锁, 出现在了他面前。 顾游几乎是从天而降, 来得毫无预兆, 问他:“你要去哪?” 言开霁毫不犹豫道:“回去办了他。” 顾游脸皮哪比得过他厚, 游魂的状态都挡不住他发红的脸,他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最后才说:“你要办什么出去办,老冯出来收敛一点, 人家刚失恋。” “可我也马上要失恋了。”言开霁怒道:“这个人, 他在那含含糊糊的,一边说等了我多少年, 一边又说等我出去就忘了他, 他不过分吗?” 顾游奇怪地看了谢潮生一眼, 在触到谢潮生的目光时,他不再多言语了,只说:“我再去叫一下老冯。” “你们什么时候能投胎?”言开霁在他身后问。 顾游的脚步停滞了片刻,他说:“我暂时还不能投,真真快了,她之前是想见老冯最后一面,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她执念消了,也就可以去投胎了。” “那你呢?” “我想再看看,我要挑个好日子,下辈子争取投到好人家,别像这辈子这么倒霉。” 言开霁直觉他没说完,等着顾游进去了,他就问旁边的谢潮生,“他到底为什么不能投胎?” “该不会还是为了那该死的项海荣吧?他这人就喜欢给自己设枷锁,他到底还要当什么道德标兵?我得再去劝劝他……” “不,他是和宋雨至做了约定。” 谢潮生把言开霁说楞了,“约定?” “他说他还没活够,想要再看看世界,我就答应了他,让他跟宋雨至一起回到过去,再经历我之前经历的一切,那之后,他再决定要不要离开学校去投胎。” 顾游的选择让言开霁在匪夷所思之间又感到了一丝合理,谁能甘心呢?他死得实在太早了,名字叫游,却连旅游都没有过一次,他的假期全部用来打工,奔波在西城各种地方,为了十块二十块的时薪算来算去。他看了很多的人,却没看过这世界。 他活得艰辛又努力,世上却偏就是好人不长命。 言开霁沉默了一会儿,也许这对顾游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结局。 “他和宋雨至一起回去,那你呢?”他瞥向谢潮生。 而谢潮生淡淡挑了下眉,“我?我要守在这里啊,离开了这里,我可没有地方去了。” “离开这里,我养你,你喜欢哪的房子,我给你买,我让你金屋藏娇。”言开霁抓着他手腕,眼睛快要冒出火来了,他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最后说:“你跟我走,我保证你一辈子不后悔。” “能遇见你我就不后悔了。”谢潮生伸手揉了揉他头,“你会忘了我的,忘了这地方,忘了这里的人,但最好不要忘了这里的事,你不爱听课,但这也许算是好玩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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