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慢点,”桑哥在他身边坐下,态度稍微好了点,“我叫桑廻,这里的头目,他们都叫我桑哥。” “哦,谢谢桑哥。” “你还挺会来事,”桑哥笑了笑,“一般能当队长的,要么特别强,要么特别圆滑,你就属于第二种,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 凌故月喝了一口汤,缓了缓胸口,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桑哥,泠安村怎么样了?我的其他队友呢?” 桑廻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觉得呢?他们能活吗?” 凌故月怔住了,答案显而易见,只是他还抱着一些希望,万一被路过的民间组织救下了呢?万一他们逃出来了呢?可是桑廻的回答就像是一把刀斩断他最后一丝希望。 “战死率那么高,我估计你也回不去部队了,养好身体就回老家躲着吧。”桑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会回去的,”凌故月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找他们算账。” “就凭你?”桑廻嘲讽道,“这一战下来你难道没意识到吗?如果上级不给你足够的物资和人力支援,你根本就赢不了,你该感谢你爸妈给了你一张不错的脸,不然你早就跟他们一起死了,不过你们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就是拖延住了红狼族的时间,不然以我们的交通工具根本赶不过来救孩子。” 话虽难听,但也是事实,若不是邱靖羽要求活捉,他早就跟秦柯一个下场了,可是带着东拼西凑组成的队伍上战场并非他本意,是逼不得已,他们要是不上前线泠安村只会快一步迎来灭亡,要是没和红狼族发生打斗也等不来民间组织救这些孩子,不同的因果线缠绕在一起才造成了这场悲剧。 “虽然你还没死,虽然泠安村的火还没烧完,但你们这个队全军覆没的悲报已经被放出去了,”桑廻啧了一声,“荒谬吧?好像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你们死了一样,你有空可以回市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的花圈呢。” “……我们死了究竟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我们的狼王可是极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为了所谓的社会进步放纵红狼族挑起战争呢,一般人的脑回路猜不透的。” 凌故月紧咬着牙,心底的恨意都快要压不住了,在上级眼里他们只是垫脚石,可是在凌故月眼里他们可是相依为命的兄弟,在得知上级放弃支援他们的时候,凌故月有过一瞬是想杀了他们的,战起以来最大的阻碍居然是自己的同族,荒谬又恶心。 凌故月转头看向桑廻,一脸诚恳道:“桑哥,既然我已经被他们判定为死亡,那我就不属于他们了,我可以加入这里吗?” 桑廻斜了他一眼,满是不情愿:“你要是为了给队友报仇,那我劝你算了。” “我父母二十几年前就被红狼族杀了,我的养父母是犬族的,我现在不能回去连累他们,部队不要我了,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凌故月说得诚恳又悲伤,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写满的倔强与不甘着实让人动容。 桑廻犹豫了一会,随后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一群人都停止说笑看向他。 “站起来啊。” 凌故月后知后觉地站起身,还没站稳,就被桑廻拽着胳膊带到了人群中央,周围的人用各式各样的眼神打量着凌故月,让他非常不自在。 “各位,这个小伙子说要加入我们,你们什么意见?”桑廻对群众问道。 刚才的小跟班第一个跳出来阻止:“那不行啊桑哥!红狼族的首领盯上他了,把他留在我们组织里肯定是个定时炸弹!” “就是啊大哥,现在死亡名单还没下来,万一部队那边发现他没死找过来了怎么办!” “我们都还没了解他,就这么让他加入不合适吧?” “他万一是卧底怎么办?” “桑哥请您三思啊!” 桑廻冲凌故月挑了挑眉,无奈地说:“看吧,我们这里都不欢迎你。” 凌故月低着头,嘴唇咬到泛白,周围的议论声还没有停下,都是对他的审判和不满,就差把“你滚出去”说出来了。 桑廻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让他回到角落去,而他非但没有走,还突然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还在熊熊燃烧的柴火堆上,他立马跑了过去,抽出一根还在燃烧的柴火,周围一群人反应很快,立马拿出武器对准他,一个个都是凶狠的目光,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桑廻走了过来,脸色变得阴沉,语气冰冷严肃:“你干什么?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凌故月紧张到满头大汗,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后铿锵有力地说:“我不会再回部队,他们将我和我的队友视为弃子,在危难时刻拒绝我们的支援申请,一步一步将我们逼入绝境,上级这样的做法,还值得我用命去付出吗?” 周围的群众安静了下来,默默听着他说的话,只是手里的武器还在对准他。 “我爱的是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我珍重的朋友,我举起枪是为了保护他们,而不是为了实现上级和狼王那些荒谬的欲望,他们已经做出伤害这片土地、伤害我朋友的事,那我不介意背上叛徒的名号,彻底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桑廻眯眼审视着他,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怎么证明呢?” 凌故月把火把用力甩了一下,火光熄灭,木头被烧得发红,他又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编号,属于西北狼族士兵的编号,只有他们能看得见的编号。 正式入伍后,部队就会用特殊的药水给他们的手臂纹上一串编号,从此以后这个士兵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部队数据库里的一条编号,任由部队调用。 可是凌故月现在不想再被他们困住了。 他收紧了手,手里的柴火被他握出“咔咔”的响声,他抬起头目光坚毅地看着桑廻,然后用柴火烧红的那头,烫向了自己手臂上的编号。 周围群众瞬间炸开了锅,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 而桑廻站在他们中央,双手抱胸看着凌故月的举动,表情从质疑慢慢转变成欣赏。 凌故月一直紧咬着牙,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他的脸色都有些惨白,觉得差不多了,他把柴火缓缓移开,被烫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见编号了,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凌故月大喘着气,努力把嘴角扯上扬,虚弱地说:“现在……没有了这个,我也很难回去了……以后没有北七区三队的07832,只有普通人凌故月,你们可以让我留下来了吗?” 桑廻看向群众,问道:“大伙的意见呢?” 这回没人敢出声反对了,但也没人点头同意,都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着出头鸟发话。 桑廻等了有两分钟,没得到回答就相当于默认了,他朝凌故月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有几分温柔:“既然他们没意见,那你先在这待着吧,以后你要是做出什么坏事,那我再杀了你。” 凌故月点了点头,身子却失去重心往前倒去,他身体本来就没恢复好,这一刺激就已经让他失去了很多精力。 桑廻一把抱住他,免得他摔倒在地上,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苍白的脸,无奈笑了笑。 “难怪邱靖羽会看上你呢,”桑廻在他耳边小声呢喃,“性格跟那小子真像。”
第52章 萧谨不知道这三天是怎么过来的,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什么东西都记不住,谁跟他说话都没精力搭理,吃饭也是随便吃点维持生命。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麟哥叫萧谨回帐篷睡觉,他没反应,就站在树下发呆,麟哥忍无可忍了,直接把他抓回来甩了个大嘴巴子。 “你这幅鬼样子还要持续多久?振作点行吗?!” 萧谨看向他,嘴唇微抖,有些期待:“死亡名单下发了吗?有07832吗?” “这种东西一时半会统计不出来。” “那就是他还有可能活着对吗?” 他都没见到凌故月的尸体,怎么能接受凌故月已经去世的事实? “都发悲报了,活口肯定没有了。” “我不信,”萧谨摇摇头,“他很机灵的,说不定在哪藏起来了。” 麟哥撇过头,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确认死亡情况就发悲报,那说明上级不想让这支队伍活,即使凌故月还活着,要面临的危险也还是不断的,为了保证萧谨的安全要尽快切断他和凌故月的关系。 “具体情况怎么样……”麟哥若有所思,“过几天五区市区应该会举办一场哀悼仪式吧,可以去看看,毕竟五十多个兵都死了,挺大的一件事,到时候说不定会公布死亡名单。” 林霜听到要回到市区,立马慌了神:“等会,我们好不容易跑那么远了,又要回去吗?” “不回去这小子能死心吗?他这种状态会拖死我们的。” 林霜无法反驳,他知道萧谨什么德行,属于不见黄河不落泪,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会信的。 林霜又不能离开他们自己离开,只能先顺着他们的意。 也许是因为要回去确认凌故月的死亡,萧谨稍微恢复了点生命力,脸上写满了期待,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不过凌故月如果真的出现在死亡名单上,那萧谨只会更崩溃。 因为一路上都做有标记,他们回去的路程快很多。 五区市区的路灯上已经挂满了白色的飘带,道路两旁摆满了一排菊花,掉落的花瓣被风吹到道路上,像是铺路给逝者送行。 萧谨久违地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一切。 很多人家在家门口烧纸钱,大多是老人孩子,一路上烟熏火燎,让人觉得沉重。 他们走到了中心广场,已经不少人聚集在这里了,都在等着广场中央的大屏幕亮起,等着首领上台发言。 “北五区的首领是谁?”萧谨问。 “柳冰瑜,跟我同期的一个女兵,性子特别要强,”麟哥皱起眉,无奈道,“不过有了孩子以后她温和很多了。” 只是孩子有先天性疾病,丈夫也因为车祸早早离世,她一个人把无法走路的孩子拉扯长大,同时还顾得上工作,从一个教官做到了首领,虽然待人态度变温和了,但她还是那个要强的女人。 麟哥希望她能顶住上级的压力,不会做出背叛战友的事。 “肃静,肃静,接下来播放死亡名单。” 广播里传来机械男声,周围所有群众都默默闭上了嘴,一脸期待地看着大屏幕——期待那上面没有自己的家人朋友。 屏幕亮起,里面只有白底黑字,很简单的展示谁去世了、再哪年哪月哪地去世的,短短几个字就告知了一条生命的逝去。 “啊!我的儿子啊!”旁边一个老太太突然大哭了起来,声音撕心裂肺,她手指颤抖地指着屏幕,朝身边群众问道,“上面有05483吗?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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