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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远背对他而站，许久许久，他才微微转身，透过面具，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沈秋，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第79章 过去 这熟悉的语调一下子让沈秋掉进了冰窟里，茫然四顾，回忆犹如连绵不绝的泉水般涌来，冲破了防线。 那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那些被他埋在遥远的过去的痛苦，在他和温远之间猝然绽放，一发不可收拾。 面具之下的温远就这样与他相隔几米的距离，气氛生硬，无法溶解。 “你一点没变，还和以前一样固执又胆小，宁愿在这个漆黑又望不到尽头的亡灵世界做一个任人差遣的鬼，也不愿意跟我走。” 温远语气是冰冷刺骨的，似乎在恨，在不满，在叫嚣着那些久远的回忆。 是的，他和沈秋，都曾经是亡灵世界的鬼。 温远本是一个寒窗苦读十年只为了考取功名的书生，他每天要做的事便是清晨而起，拿起书本在自家院子里念书。 及冠礼之年，温远惊才风逸，相貌堂堂，是许多女子倾慕的对象，可温远却一心只读圣贤书，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直到有天他外出买纸，路过沈氏古宅，看见了沈秋。 一个喜欢穿着黄色马褂，清新俊逸，温文尔雅的男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笑意盈盈，犹如春风拂面，让人一眼就无法再移开视线。 沈家少爷心善，每天就和几个家丁站在家门口布施，为那些乞丐送吃食，举止优雅，从容大气。 温远远远看见这副场景，顿时间觉得自已好像温伯虎，对沈秋香一见钟情。 他陷入爱河了。 于是他立马抛弃了万卷书，转身投入到追求沈家少爷的道路上，经历了千重困难，万重磨难，总算让这小少爷…… 正眼瞧他两眼了。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云卷云舒，远山含黛，沈家少爷【温和】地一脚踢开温远家小院的大门，【笑容满面】地指着温远的鼻子【开心】地说—— “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再往我家宅子里丢石头了！我家好几个下人都被砸晕了！” 温远眼里的小少爷那是上了不知道多少层滤镜，看着那张嘴叭叭叭的说，只觉得真是可爱，背景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等沈秋怒气冲冲骂完，就看见这书生怼着手指，笑眯眯地看他，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欢喜。 “喂，你没事吧？我说的你记住了吗？”沈秋在他面前挥挥手，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可这在温远眼里就变成了，小少爷温柔地对他笑，还伸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地说：“温哥哥，我说的话你可要记住哦～” “记住了记住了，少爷。”温远脸颊红了红，语气黏腻潮湿，夹得跟个什么一样。 沈秋后背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对温远的讨厌竟然这瞬间变成了可怜。 原来这人是脑瘫，真是该死，刚刚语气不该那么差的。 掩饰般地咳了咳，沈秋故作镇静地扭头就走掉了。 可是他的警告没起到任何作用，反倒让对方变本加厉，温伯虎开启了追求小少爷2.0版，早中午晚，无时无刻不缠在沈秋旁边，对方不出门，他就趴沈氏古宅的墙上，撑着下巴往里看。 这少爷怎么看怎么可爱，生活作息也规律，早上起来浇花，中午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睡觉，下午就揍温远…… 不过挨了第九百九十八次揍，温远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胳膊没有残废时，这天就变了。 沈家少爷，竟然对他也动心了。 沈秋低着头，抱着手臂，傲娇轻哼一声，对他说：“答应你不代表你就可以摆烂了，你要真的喜欢我，那就继续读书，等你功成名就我才能勉强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温伯虎懵逼了，他用仅剩的一只没有残废的手掐了掐了自已拄拐杖的大腿，果然没知觉，是真的，他真的被打残废了…… 啊呸，是他真的得到沈家少爷的青睐了！ 温远当即立下就眼含热泪地甩掉拐杖，义正言辞：“秋秋！我一定会功成名就配的上你的！” 于是温远开始加倍的寒窗苦读，一路过关斩将，成功考取了功名，谋得了好职位。 也成功和沈家少爷在沈氏古宅举行了大婚。 这场婚礼名动整个亡灵世界，各种替死鬼，饿死鬼，索命鬼纷纷前来祝贺，沈氏古宅顿时鬼气森森，热闹纷繁。 张灯结彩，喜气蓬勃，温远和沈秋就穿着喜服站在一群长得歪瓜裂枣的鬼鬼们中间，他们面对面而站，红衣将他们彼此衬托得更加风度翩翩，让本来死气沉沉的亡灵世界变得明媚了。 他们握着同一条红绸，彼此望向彼此的眼神含情似水，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们就在这些鬼的见证下拜了堂，成了亲，温远将沈秋揽进怀里，感受着对方冰凉的体温，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他用脸颊蹭了蹭沈秋的碎发，笑着说：“秋秋，我对你的爱，日月可鉴，天地为证，高堂为媒，青山所明。” 然而就是在说完这句话以后，温远脑子突然一惊，这十六个字，说得实在太顺口了，仿佛提前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而且温远的脑袋里开始闪出一些片段，像剪影一般，轮回播放。 “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日月……” 温远猛地推开沈秋，仔细端详面前的人，又抬头看了看周围这些欢呼雀跃的鬼，还有红色的喜堂。 熟悉……太熟悉了…… 这样的场景好像经历过无数遍了。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发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他就这样带着不知名的感觉，敬完了酒，然后回到喜房。 最后在行房事时，在沈秋耳边说出那句：“我们可能真的成过九百九十八次婚了。” 是的，他觉醒了，他才意识到他和沈秋一直在循环这一生，他们之间的相遇，相爱，成亲都是被预设好的！ 在大婚的这一天，从人类世界来的玩家会为了寻找线索将他们全部屠杀，他和沈秋也难逃一死。 婚礼，也就是他们的丧礼。 不管重来多少次，他们都会永远死在这一天。
第80章 入侵者 沈氏古宅是那些玩家进入亡灵世界的第一关，在他们的剧本里，他们需要找到轮回井，进入下一关。 然而不管是亡灵世界还是人类世界，人性是最不可相信的东西，当任何人处于一个没有规则，没有法律，一切只为了活下去的异世界，人本性的丑恶就会被极大的开发。 烧杀抢掠，很大程度地释放了他们在人类世界的压力，不用负责，不用被谴责，一切只是为了通关。 所以大部分人类都会选择破坏这场婚礼，杀害这里的鬼，只为了得到线索。 婚礼变丧礼，红色与黑血交替，一幕一幕让温远彻底苏醒了。 他们竟然只是棋子而已！ 凭什么呢？ 给了他意识，却不给他完整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被亡灵世界的主宰操控着，凭什么呢？ 在那场大火里，温远激发了自已浑身的能量，那些玩家倒在血泊里，这是他第一次站起来反抗，为了他这被束缚的命运。 “秋秋，跟我走，我们离开亡灵世界，去寻找属于我们的人生。” 温远激动地拉住沈秋的衣袖，妄想他和自已同一战线。 可是沈秋犹豫了，他和温远不一样，他更加胆怯一些，恐惧未知的前路，万一他们经历了重重困难，最后发现他们所追求的人类世界甚至比亡灵世界更加黑暗该怎么办？ 至少在沈氏古宅，他们还有机会可以一遍一遍重生，相遇，相爱，万一离开这里，他们再也没有重生的机会怎么办？ 可是当他抬头看到温远那副向往自由的表情，心里忽地一痛。 他不希望温远失望，他对他的爱已经超越了一切，如果自由是对方最渴望的东西，沈秋不该让他为了自已被永远束缚。 “好。” 沈秋轻轻地回了这个字。 他们一起跳进了轮回井，开始为了自由经历重重考验。 度过几番生死以后，他们终于通过了最后一关，找到了那扇可以离开亡灵世界，进入人类世界投胎转世的大门。 希望就在前方，温远紧紧牵住沈秋的手，激动地与他对视。 “秋秋，我们要牢牢记住对方穿红色衣服的模样，这样不管来世我们变成什么样，只要看见红色就可以想起对方。” 沈秋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他是不安的，仿佛这扇门通往的不是希望，而是永久的离别。 温远拉着沈秋，一步一步走进门内，然而就在他整个身体完全进入门内以后，沈秋的手悄然脱开。 温远猛然大惊，急切地回头，可是门把沈秋的模样模糊掉了，他们彻底隔离在两个世界。 “沈秋！！” 温远惊慌失措，他不顾一切地想回头去寻他，可是强烈的吸力把他往门的更深处带，他和沈秋，越来越远…… 直到他看见那张被模糊的脸越来越小，最后成为一个点，再也看不见。 为什么？ 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为什么到最后一步要放弃？ 沈秋，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跟我一起走，我在你的心里，就比不上亡灵世界带给你的一切吗？ 温远任由自已的身体在不知名的空间漂浮不定，他是恨的，痛苦的，不甘的。 沈秋，我恨你…… 回忆散去，面具下的温远已经没有忍住流下了眼泪，可是他不想被人看见，在眼泪从下巴滴落时轻而易举地抹掉了。 他投胎转世成为了人类，可是和沈秋也永远的分开了，是沈秋放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选择在最后一刻放开他的手。 “我不明白，既然你想留在亡灵世界，不跟我离开，可为什么这一世当我再次被吸进来，你又一直不离不弃跟着我，帮我通关，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都决定好和我彻底分开，我的死活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温远近乎控诉地低吼出声，越是深爱，越是无法接受背叛。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站在原地的沈秋一言不发，盯着地面某个地方出神。 天空好暗，亡灵世界果真只有阴暗而没有光明，空气中只有潮湿和阴冷的味道，冷风缱绻，连绵不断。 还坐在车里的周烨和景无心像吃瓜群众一样探了个脑袋整齐一致地看着沈秋和温远。 画风完全不在一个图层。 “这个无脸男，不会是部长夫人的老相好吧？”周烨总算看明白了一些，难怪无脸男这么厉害，原来也是鬼，和沈秋一样，所以他们有一腿也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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