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怎么会在另外一个野男人怀里? 楚波光从米契尔的怀里跳下来,手里拎着一个正方形的纸盒子,一步做两步冲向晏雨铃的病房,根本没注意到周围人磕CP失败的悲伤,看到护士们马上就要给晏雨铃注入镇定剂,速度提升到几乎残影的程度。 “晏老师!” 楚波光把长发凌乱的女人护在怀里,差一点点,镇定剂的针头就刺入了他的手臂。 “晏老师,你别怕,是我啊,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不过我来晚是有原因的,你看……这是什么?”楚波光小心翼翼地观察晏雨铃的脸色,看她好像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是呆愣愣盯着自己的脸,连忙把纸质礼盒打开。 是一个漂亮的奶油蛋糕,圆形的蛋糕体中间摆放着一个用蓝色巧克力饼干拼合成的小房子,周围用雪白色奶油团装饰了一圈,最后洒上了甜蜜的糖粉,像是给这个雪白世界洒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因为没有提前定做,楚波光只能去那种最普通的蛋糕店里临时买了一个,连款式都没来得及看,打开纸盒子的那个瞬间,他很庆幸,幸好没有打翻。 这个巧克力蛋糕随着他们奔驰颠簸一路,只是饼干屋上的烟囱歪了一点斜角。 “这、这是……”晏雨铃混沌不清的眼睛盯着蛋糕,似乎在回忆什么。 米契尔手疾眼快,插上蜡烛,点上烛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周围的人开始唱起生日快乐歌,看到有些助手还在盯着楚波光发愣,主治医师连忙用肩膀撞了撞她们,一时间,病房里所有人都在用欢快的、愉悦的声音唱着歌。 这个病房被装饰成盛崇安小时候的卧室,奶蓝色的壁纸,星星月亮的装饰,蓝白配色的捕梦网,各式各样的玩具和一盏在众人头顶晃晃悠悠、如旋转木马般玩弄光影的鲸鱼灯。 晏雨铃的神情慢慢恢复光彩,像是找到了什么希望:“对啊,今天是……小安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坐在一起吃蛋糕!小安,小安!” 她仿佛以为眼前的楚波光,不,盛崇安是点亮烛光后的一点幻影,她是雪夜里点亮最后一根火柴的可怜人,在那么一点飘忽不定的烛焰里寻找最后的光亮。 她接过米契尔递过来的生日皇冠,双手颤抖着戴上少年毛茸茸的脑袋。 她的小安有这么高了么? 她的小安不是已经…… 晏雨铃一时有些恍惚。 楚波光望着她眼睛里湿润的、闪动的泪光,突然在这一刻生出不再顾及那么多的勇气—— 他给了晏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妈妈,谢谢你,我长大了。” 这句话如风贯耳,晏雨铃瞳孔骤然收缩,耳膜嗡嗡,一瞬间所有人潮水般远去,只留下她站在原地。 一片空白的世界。 她的小安,她的宝贝,穿着那年在夜照星度假的衣服,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背带裤,一双棕褐色的小皮鞋,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他对她说:“妈妈,我走啦,不用担心我。”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忆起儿子离开时的样子,今天才发现,她一直记得,记得很深很深,以至于,藏进了大脑深处最隐蔽的记忆角落。 今天,却因为这位好心少年的声音,一道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记忆的灰尘与雾霭,一扫而空,尽显空阔。 她……她…… 晏雨铃左右环顾,这个空白的、空旷的世界。 原来从很久很久起,这里便只有她一个人,从来没有小安。 她忽然知道了。 小安,真的已经死了。 不会回来了。 永远不会。 晏雨铃笑着流泪,声线颤抖道:“宝贝,快点把蜡烛吹了吧,记得要许愿哦。” 楚波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暖黄的烛光映照在他的侧脸,烛火跳跃,眉眼如画,他如最忠心的信徒,用最赤诚的心脏许下愿望。 今天并非楚波光的生日,楚波光是孤儿院长大的,楚家领养他,却并不关心他,只随意地用领养他的日子当做生日。 谢谢你,盛崇安。 今日能有幸,代替你,陪晏老师庆祝生日。 其实作为楚波光,此时最真实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晏老师,晏雨铃,真的是他的母亲,他的妈妈。 可现在楚波光是代替你的位置,所以,如果是小安,如果是真真正正的小安在这里,那他只会许这一个愿望。 “我希望,妈妈的病,能够好起来。”他低低祈祷。 即使这样,晏雨铃再也不会需要楚波光。 他又没有妈妈了。 许愿完成,他眼角不期然划过一滴泪,很快隐在衬衫的领角。 米契尔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看到那滴泪落下来的时候,小指也跟着蜷缩一下,觉得有些烫。 过完生日,晏雨铃因为体力消耗过度,睡了过去。 呼吸很轻很浅,仿佛一片羽毛。 楚波光守在她的病床前,慢慢吃着一块蛋糕。 “你要吃么?” 他面色如常,把蛋糕递给沉默寡言的男人。 米契尔掀起唇角:“我可不吃这种完全没营养的东西,我劝你也少吃。” “你们除了吃,捕食,那么漫长的一生,还有什么?” 米契尔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不知为什么话题能从一块小小的蛋糕转移到虫族的一生上。 不过看在这是小虫母第一次主动问起虫族的生活,他乐意回答。 “我们生下来就是所向披靡的战士,杀戮捕猎,听从命令,然后等着交\\配,留下个一精半子,光荣地死在宇宙里,星海、飞船、废星、敌人的实验室,都可以,我们不像你们那样讲究,这宇宙,到处都是坟墓。”因为在疗养院,米契尔欧说的相当隐晦。 楚波光没想到雄虫的一生竟然如此贫乏又无趣:“如果寿终正寝呢?你们去哪里?” “……” 雄虫们几乎都死在战斗中,亦或是被在交\\配后被虫母吞噬,成为新一代的养料。 这只名叫米契尔的雄虫的虫生是高效的一生,他从四岁长硬骨头起,便开始军队式的训练,他连人类那种需要浪费时间清理的低营养食物都懒得吃,只食用高能高效的高等矿石。 恶魔暴君的功勋和领地并非继承而来,血腥和杀戮是他的心跳,命运曾吻过他的刀尖,荣耀掠过他的犄角,他层层晋升,知道身旁再无一虫并肩。 连基因都被他踩在脚下,狠狠碾压。虫母的信息素又如何?在夜照星上无数雄虫飞蛾扑火,做人造虫母的俘虏傻瓜,他挖下了自己的腺体,扔到敌人的面前,将所有虫母烧成灰烬—— 嘲笑人类,嘲笑同族,嘲笑命运。 他终究活了下来,活成了一只空前绝后强大无比的雄虫。 可然后呢? 最后呢? 他会去哪? 他能去哪? 米契尔竟然发现自己想不出来答案。 米契尔提问:“你呢?你们去哪里?” 死亡来临的那天。 楚波光用叉子蘸取奶油放入唇中,一点奶白在那嫣红的唇瓣上如此明显,仅仅是看起来,就很甜。 他说:“我会去到爱人的怀里。” 这个爱人指的很多,他爱的人,与爱他的人。 楚波光一生坎坷,却想要在爱意簇拥下死去。 “你要是跟我走,爱意会将你淹没。”米契尔冷笑,不就是爱么?“对于我们而言,爱是最简单的东西,爱虫母就如同呼吸,如同空气,如同一种要命的瘟疫,而你,得到爱,却是天生的本领。 等小虫母到了虫族领地,估计乐不思蜀吧。 “所以说……”被他打断,楚波光也并不生气,“你还是试着吃点没有营养的东西,或许比你想象的丰富。” 经过一番交谈,楚波光莫名对米契尔少了许多抵触,他甚至有些可怜雄虫的一生,实在是机器的一生。 如果雄虫的命运由虫母决定,而历代虫母的统治却让雄虫们过上这样的虫生,那就说明典型的铁血虫母并不适合做虫族的王,所以虫族数量才会日渐稀少,由打压人类的强者,逐渐走向衰落——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想成为虫族的新王。 这时医生走进来:“楚波光同学,盛将军的专线,麻烦出来一下。” “嗯,来了。” 楚波光走了出去。 剩下一块被他吃剩下的奶油味蛋糕。 刚刚在蛋糕店里买蛋糕的时候,米契尔就听到过这三个字,奶油味。 奶油味是什么味? 少年的唇,从脑海中划过。 他拿起叉子,想要尝一点,就一点点…… “那孩子呢?” 晏雨铃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她醒了。 应该是刚醒,如果她装睡,米契尔能察觉到。 晏雨铃的眼神看向他的手:“你怎么偷吃他吃剩下的蛋糕?你对他什么心思?” 米契尔:“……” 他缩回手。 “我对他没什么……” 楚波光进来了。 “妈妈,你醒啦!”楚波光惊喜道。 可晏雨铃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之前的那种癫狂。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看起来大病初愈,但透露出一丝从前从没有过的理智与正常。 就好像…… 她的意识清醒了,疯病也好了。 “孩子,你不用再叫我妈妈,叫我晏老师吧,我分得清楚,你是楚波光,不是我的小安,”晏雨铃神色悲痛,语气出人意料的坚定,“我的小安,早就在夜照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楚波光的脸色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米契尔安静观察他,突然也皱了一下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跟着难受。 “哦……是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您痊愈了,晏老师,”半响后,楚波光结结巴巴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通知盛崇京他们,还有宫蔷薇学姐,他们肯定都特别高兴,还有盛长青将军,他一定是最最高兴的人。” 米契尔蹙眉。 他能感觉到,小虫母现在的情绪并不快乐。 他在伤心。 晏雨铃点了点头,显得礼貌:“去吧,楚波光同学。” 楚波光一愣,然后转身离去。 米契尔当然不会再留下,跟着出去。 “你在难过?为什么?告诉我。” 雪白明亮的医院走廊里,他跟在少年的身后,像只喋喋不休的大狗狗。 楚波光不想理他:“别和我说话,我不想说话。” “你在伤心,我必须阻止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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